在1964年的一篇有关外星文明探索的文章中,苏联天文学家尼古拉·卡尔达肖夫(Nikolai Kardashev)建议使用射电望远镜试着探测来自其他太阳系的能量信号;他提出在那里我们可能会发现三种不同的文明类型:一种是类型Ⅰ文明,能够收割它的星球上的所有能源;一种是类型Ⅱ文明,能够控制它的太阳系的能量;还有一种是类型Ⅲ文明,能够驾驭它的整个星系的能量。[108]这些类型中的每一种都应该会发出一种不同的象征智能生命的能量信号(很像银河系中其他地方的宇航员可能会探测我们大气层中的氧气、甲烷和其他气体的信号,而这样的大气层是与生物体相对应的。[109])
1973年,天文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提出了另一种基于信息存储的文明分类系统,结论是我们是一种类型0.7的文明。[110]物理学家加来道雄(Michio Kaku)估计人类要花费一到两百年实现类型Ⅰ,花费几千年达到类型Ⅱ,花费十万到一百万年成就类型Ⅲ。[111]他还预测了一种类型Ⅳ文明,该文明将会利用全宇宙的暗能量;甚至还有一种类型Ⅴ文明,将能够挖掘多重宇宙的能量。[112]火星社会创始人兼航空工程师罗伯特·卓比林(Robert Zubrin)有自己的一套分类系统,他通过居民扩散程度定义文明类型:类型Ⅰ遍布它的行星家园,类型Ⅱ遍布它的太阳系家园,类型Ⅲ遍布它的星系家园。[113]
可以把文明划分作为思考长时段进步的练习,抱着这样的精神,我愿意沿着政治、经济和社会三个维度提出文明进步的类型学,所有这些维度都有道德进化含义。这不是人类发明的生命系统的许多配置的一份详细清单,实际上两者甚至连微弱的近似都没有。我的目标是在一个大略的框架下,基于已有的经验思考遥远的未来。使用计算机惯例,以1.0表示一个系统的首次推出,我从类型1.0开始,那是我们的人类祖先在数百万年前第一次变成社会性灵长目动物的时候。下面我们会看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以及我们需要做什么才能变成类型2.0文明。
类型1.0:群体。融合-分裂的古人类群体,在非洲生活,群体成员是流动的,技术由原始的石器工具组成,群体内冲突通过统治等级解决,群体间暴力频仍。
类型1.1:群落。迁徙的狩猎-采集者组成的群落,形成血缘群体,有基本扁平的政治制度和平等主义的经济。
类型1.2:部落。由血缘关系联系的个人组成的部落,采纳更为定居和农业的生活方式。开始了政治等级制和原始的经济上的劳动分工。
类型1.3:酋邦。酋邦是由部落联合组成的单一等级制的政治单位,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开始出现严重的经济不平等和等级制的劳动分工,下层等级成员生产食物和其他产品供非生产性的上层等级成员消费。
类型1.4:城市国家和封建王国。小的政治群落在土地纽带、经济动机和等级化的军事义务的驱动下组成城市国家和封建王国,后者通过没收税(或者其等价物)供养官僚系统。
类型1.5:民族国家。作为政治联合体,民族国家对一块边界明确的地理区域及其上的居民有管辖权,实行重商主义,在针对其他国家的输-赢竞赛中寻求有利的贸易平衡。
类型1.6:帝国。帝国是这样的国家,把它们的控制扩展到文明化上或者种族上不在其限定的地理管辖权之下的民族之上,有对与其竞争的帝国形成经济优势的目标。
类型1.7:选举民主制与共和国。选举民主制与共和国把权力来源分配给几个权力机构,每一个都由人民投票选举的官员管理。市场经济肇始。
类型1.8:自由民主制与共和国。自由民主制与共和国授予所有公民选举权。通过与其他国家的自由贸易,市场开始信奉一种非零和的、双赢的经济竞赛。
类型1.9:民主资本主义。民主资本主义是自由民主制和自由市场的融合,通过发展中国家的民主运动、范围广泛的贸易集团如欧盟和开放的贸易协定如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现在已经扩展到全球。
类型2.0:全球主义和地球文明。全球主义和地球文明包括一个地球通信系统(互联网);地球知识(所有信息数字化,任何人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可以得到);实践良知资本主义的地球经济,在其市场中,任何人都能够和其他人交易而不受国家或者政府干涉;地球政体,要么由民主制国家要么由城市国家组成,通过社会契约治理生活在那里的任何人;一个由可再生和可持续的资源形成的地球能量系统;一种地球文化,在其中部落和种族的差异消逝在历史之中,每个人都感到他们是一个全球物种的一部分。
……
在起作用延缓我们达到文明2.0的力量基本是政治的和经济的。[114]例如,在《世界3.0》一书中,经济学家潘卡基·格玛沃特(Pankaj Ghemawat)表明2010年只有10%到25%的经济活动是国际性的(并且其中大多分是地区性而非全球性的)。距离因素(地理的和文化的)对很多人来说仍然是本质性的。他把这些因素处理成类似于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距离系数。例如,据他计算,“两个地区之间,地理距离每增加1%导致它们之间的贸易大概减少1%”,距离敏感度是-1。另外,他算出,“如果智利距离美国像加拿大一样近,那么美国与智利之间的贸易只是这种情况下的6%。”类似地,“两个有共同语言的国家之间的贸易,比类似的但缺少这一纽带的一对国家一般要高出42%。同一个贸易集团中分享成员资格(例如,NAFTA)的国家之间,比其他情况类似但缺乏这一共同成员资格的国家之间贸易高出47%。一种共同货币(如欧元)使得贸易增长114%。”这对我来说实际上已经很激动人心,但格玛沃特提醒我们,我们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倾向,即想要与我们的亲人和同类交往,想要保持本地的习俗和文化,这易于割裂人民,延缓全球化。例如,一项基于2009年的调查发现欧盟16国居民中有48%相信本国人,20%相信其他欧盟国家的公民,而只有13%相信非欧盟国家的人。[115]
非民主国家对于把权力转交给人民的抵抗仍然是巨大的,尤其是那些神权政体,它们的领导人偏爱类型1.3的酋邦(当然,他们自己掌权)。对全球化经济的反对大量存在,即使在工业化的西方也是如此,经济部落主义仍然支配着那里的大多数政客、知识分子和公民的思考。(2013年和2014年发生的最重要的一个例子是,新泽西州、得克萨斯州和亚利桑那州禁止特斯拉直接向消费者卖电动汽车,目的是保护汽车经销商免于竞争,在我看来其荒谬性等同于,比如说,打字机生产商游说政府禁止苹果公司直接向消费者卖他们的产品。[116])
几千年来,人类一直生存在一个零和世界中,一个区域国家或者民族国家的所得意味着另一个的所失——并且我们的政治经济制度就是为了在那个输-赢世界使用而设计的。但我们有机会生活在一个非零和的世界中,并且通过扩展自由民主制、自由贸易和所有有感觉的存在者都得以繁荣的先进的工业社会的许多其他特征,变成文明2.0。
道德进步会怎样?我想人类不是要通过基于改造清除我们本性中的贪婪、贪欲、竞争性、攻击性和暴力,因为这些特征是作为一个物种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并且都有出现的进化逻辑。相反,我预测在遥远的未来,地球(并且,或许有一天,还有火星、木星和土星的卫星,甚至还有其他太阳系的外部行星)文明是这样一种文明,已经学会设计他们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使得人类本性的最好一面得以张扬,同时最坏的一面得以抑制。我预见地球上不会是一个一元化的文明,而是一个多元文化共存的文明。而且,预计人类将会发展出在其他行星生存的技术,因此存在的不会是一个文明,而是许多。此外,考虑到涉及的距离和时间尺度,我预计宇宙旅行人类的许多种类在每一个殖民的行星上的行为就像一个新的“创建者”人群,一个与其他人群隔绝的新的人类物种就是由此繁衍进化而来的(物种的真正定义[117])。这些文明之间的差异甚至比地球全球化之前的国家差异还大。代替文明3.0或者4.0的会是数十个、数百个,甚至可能会是数千个有感觉的存在者在其中能够繁荣兴旺的不同文明——道德版图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由诸多高峰组成的山脉。[118]
如果这一切会发生,有感觉的物种将会变得不朽,因为并不存在已知的机制——除了亿万年后我们的加速膨胀的宇宙自身走向终结之外[119]——能够导致所有的行星和太阳系一次性毁灭。[120]在遥远年的未来,诸文明或许会变得足够先进,能够殖民整个星系,基因改造新的生命形态,使得行星地球化,甚至能够通过雄伟的工程计划催生恒星和新的行星太阳系。[121]如此先进的诸文明,知识和力量将会强大到实质上是全知和全能的。(我称这个推断为舍默的终结定律:任何足够先进的地外智能与上帝无异。[122])听起来天方夜谭?早在1960年,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就证明过行星、卫星和小行星如何能够被撕碎并重建成一个巨大的围绕着太阳的球体或者线体,捕捉到足够的太阳辐射,用来提供无限的免费能源。[123]这样的一个设备——今天称为戴森球体——将能够使得类型Ⅰ文明转变为类型Ⅱ文明。最后,我对这个思维实验的看法是,任何这样的文明没有同样的道德水平上的先进就不会达到这个发展水平。再次强调,我这么说不是意指人类应该为道德进化出一种新的生物学基础;相反,我们应该发展必要的社会工具和技术,以大量造就在道德领域更加高级的文明。
为了这个目的,意大利SETI(搜寻地外文明)天文学学家和数学家克劳迪奥·马克恩(Claudio Maccone)发展了一个数学等式来衡量信息和熵的“文明总量”,以此来表示历史上的不同文明,包括阿兹特克、雅典、罗马、文艺复兴时的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法国、英国和美国。例如,据马克恩计算,1519年到1521年间阿兹特克人与西班牙人第一次相遇时,他们之间的差是3.85比特(信息)每人。马克恩把这个数据与35亿年前最早的生物和当代的生命形态之间的信息差即27.57比特每个生物体相对比。据他换算,3.85比特相当于50个世纪(5000年)的技术差,导致的结果是人数少得多的西班牙人轻易征服了技术上低级的阿兹特克人。[124]马克恩称,这对我们联系域外文明有启示,他估算每个个体的差在1000比特左右,或者说大约一百万年的技术差。考虑到仅仅5000年的优势就是西班牙人如此轻易地征服了阿兹特克人,与比我们先进超过一百万年的外星人联系可能会证明是灾难性的。[125]会吗?
很多卓越的科学家认为会。[126]例如,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称,“我们只要看看自己,就能明白智能生命会如何发展成为某种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我猜想他们可能会生活在巨大的飞船上,已经用完了他们母星的所有资源。这样先进的外星人可能会成为游牧者,伺机征服和殖民他们能够到达的任何行星。”霍金总结,考虑到地球文明的遭遇史,总是更先进的奴役或者摧毁不发达的,“如果外星人曾造访过我们,我认为结果会非常像哥伦布第一次登陆美洲时的情形,对美洲原住民不是福音。”[127]进化生物学家戴蒙德响应了这些伤感的看法,指责1974年从阿雷西博射电望远镜向太空发出信号是自我毁灭的愚蠢行为:“如果真的有任何无线电文明在我们的收听范围之内,那么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关掉我们的发射机,躲过探测,否则就是人类的末日。”[128]
外星人的道德品质长期以来就是科幻小说的主题,通常也反映了人类的道德关切。[129]很多故事把外星人描绘成邪恶的四处劫掠的征服者,意图就是奴役或者灭绝人类。这样的例子包括H.G.威尔斯的(H.G.Wells)《世界大战》、H.P.洛夫克拉夫特(H.P.Lovecraft)的《克鲁苏的呼唤》《独立日》和奥森·斯科特·卡德(Orson Scott Card)的《安德的游戏》。尽管带着对未来的全部的乐观希望,吉恩·罗登贝瑞(Gene Roddenberry)仍然让他的《星际迷航》中的23世纪的银河系布满了好战的物种诸如克林贡人(Klingons)和罗慕伦人(Romulans),还有合成的实体如博格人。也许这类题材中最有趣例子是《阴阳魔界》中题为“服务人类”那一集,剧中一种称为Kanamits的九英尺高的外星种族为地球上的凡夫俗子带来了终结饥饿、能量短缺和战争的技术,并提议带地球人去他们的天堂般的母星,直到一位密码学家破译了神秘的标题,发现标题文字实际上是外星人的烹饪书的名字,但一切都已经太迟。[130]
外星人不仅技术上比我们先进,而且道德上也高于我们的主题比较少见。这样的例子包括《神秘博士》,还有卡尔·萨根的《接触》中的外星种族。这种题材的经典电影是1951年的《地球停转之日》,作为一个救世主寓言电影,一个名叫克拉图(Klaatu)的外星人警告人类注意核毁灭的危险,并且坚持只要人类保留核武器,就不会被允许加入行星共同体。和平的执行者是一种名叫高特(Gort)的高大机器人,高特带有致命射线束,站在飞船边上随时待命。克拉图想要把他的信息传递给地球上所有国家的领导人,但被拒绝了,因此(像耶稣一样)他隐身于普通人之中,但是被政府当局追捕并杀害了,并被放在一个坟墓样的停尸房中。高特找回了克拉图,并使他复活[131];此后,克拉图向一组科学家发表了演讲,警告他们如果人类不能在道德上奋起直追赶上破坏性技术的发展步伐,将不会被允许继续生存下去。“必须确保所有人的安全——不然没有人是安全的”,克拉图对现在已经对他着迷的听众讲,“这不意味着放弃任何自由,除了不负责任的自由。当你们的祖先制定法律管理他们自己——并且雇用警察执行法律时,他们就知道了这一点。充当我们警察的,是我们创造的一种机器人。他们的职能是在行星间巡逻……并维持和平。结果是我们生活在和平中,不需要武器或者军队,就是以这样的认知为担保,即我们有免于侵略和战争的自由——有追求更有利可图的事业的自由。”[132]他的救赎启示完整了,克拉图的升天般的上升完成了整个寓言。
从科幻小说到科学猜想,一个合理的假说是,任何带有自我复制分子如DNA并且通过有性繁殖产生遗传变异的域外物种,将可能通过自然选择的方式进化。如果是这样,那么外星人将可能进化出某种类似我在第一章概述的道德情感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将会基于同样的对其他有感觉的存在者产生大量反应的博弈论模型(如囚徒困境)进行竞争或者合作。因此,外星人拥有一套并非不同于我们的道德情感是可能的。差别在于,凭借时间上更长的社会进化,他们将在道德上更高级。
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有一个样本,并且人类的诸文明之间的第一次接触的历史记录不值得羡慕,但过去五百年的数据的发展趋势是鼓舞人心的:殖民主义和奴隶制已然终结,殒命于战争的人口比例急剧减少,犯罪和暴力在一路下降,公民自由高歌猛进,并且在全球范围内与文学、教育、科学和技术渴望一起,对选举民主制的渴望直冲云霄。这些发展趋势已经使得人类的文明更具普惠性,更少的剥削性。从五百年的趋势外推五千或者五十万年,我们可以得到地外智能可能是什么样子的感觉。任何能够在广阔范围太空旅行的文明已经远远超越了剥削的殖民主义和不可持续的能源消费,如化石燃料。[133](NASA业已有计划取代化学火箭,用其他代替性的方法为太空探索提供动力。认为一艘超级先进的外星飞船会来地球开采我们的石油和天然气似乎很荒谬。)奴役原住民,掠夺他们的资源,对于地球文明来说,短期可能是有利可图的,但在恒星际旅行所需要的数千年的时间跨度上,长期看这样的策略是不可持续的。[134]
所以,任何存在得足够长,长到使我们有机会与之建立联系的先进文明,也会是一个道德上更高级的文明。[135]在这个意义上,思考域外文明促使我们思考地球文明的本质和进步,[136]并提供了这样的希望,当我们真地联系上了,这意味着至少有一种智能物种已经设法达到了探索太空比征服陆地重要得多的水平,并且对于这样的水平来说,活着并逐渐成长为繁盛的有感觉的存在者比被征服和死去更有价值。而任何这样的相遇将意味着他们解决了自我灭绝问题。[137]
……
回到文明1.0和此时此地的迫切需要:普罗邦主义的渐进累积的目标是人类实践中我们最能够为之努力的方向。实际上,这正是人类历史上最成功和社会和政治活动家采取的策略,包括本书的开篇提到的金博士,即他1965年在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领导的公民权利游行。
三年后,1968年4月3日,金博士在田纳西州孟菲斯市发表了他的最后一次演讲《我已到达峰顶》,勉励他的追随者携手努力使美国成为这样的国家——即它的奠基性文件限定它应是的样子,但他预计自己可能活不到看见这一梦想实现的那一天了。“我已经看到了应许之地。我可能不会与你们一起到达那里”。他不详地暗示,“但今晚我想要你们知道,我们,作为一个民族,将会到达那片应许之地!”[138]第二天,马丁博士遇刺身亡。
对于他的遗产,对于整个历史上所有真理、正义和自由的捍卫者的遗产,我们有义务献上我们的忠贞和努力,使世界变得更好。金博士写道,“我们每个人都是两个自我”,“生命的伟大责任就是永远试图保持那个较高级的自我的控制权。而每一次,那个古老的较低级的自我都会蠢蠢欲动,命令我们作恶,让我们允许较高级的自我告诉自己,我们是为星辰而成,为上帝而造,为永恒而生。”[139]
事实上,我们人类是由星辰制造而成的。我们的原子在远古的星辰里锻造,而超新星爆炸的壮观爆发使得这些星辰寿终正寝,并把那些原子扩散到太空中。在那里,原子聚变成新的太阳系,以及行星、生命和能够拥有如此崇高的知识和道德智慧的有感觉的存在者。“我们是星尘,我们是黄金,我们是数十亿年的碳……”[140]
道德是某种碳原子能够体现的东西,考虑到十亿年的进化——那个道德之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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