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锺繇生活在历史和文化的大变革时期,官至尚书仆射,封东武亭侯,是魏重要武官也是著名书法家。其书师法曹喜、蔡邕,博采众长,于汉隶中推陈出新,领一代“楷隶”新风,被尊为“楷书之祖”,与王羲之并称“锺王”。孙过庭评论汉代书法称“锺繇隶奇,张芝草圣”。锺繇传世刻帖多为奏表(大多为晋唐摹帖),如《荐季直表》《力命表》《贺捷表》。《荐季直表》作于三国魏黄初二年(221年),锺繇时年过古稀,到了“人书俱老”的境界,何况又为“荐能望准”,故而该书柔中有刚,刚柔相济,凸显忠诚老实又秉性刚直的双重性格。
锺繇《荐季直表》
结体上,内敛气收,疏朗宽博,布局空灵,圆活精巧,质朴厚重,高古深沉。笔法上,巧用侧锋,使转灵活。曲笔柔美,直笔稳健。横长而平直,捺长而有度,撇笔厚实,钩笔含蓄,点与短横轻啄,竖笔曲直变幻。从笔画的质感品味,筋含而肉润,给人以庄重踏实之感,透露出上表时的严谨诚恳与忠贞不渝。
临习锺繇楷书,必须借鉴汉隶。锺繇横笔,从行笔技巧和神态上看,大致有三类非常典型,临习时要注意把握它们的区别。一类是简明含蓄地借鉴了汉隶的逆入起笔,字体蕴造出飘柔之美。如“安”“素”两字。
略带汉隶的逆锋起笔,轻行婉转,悠扬起伏,优美传情。这类字虽然比重不大,但显得异常活泼,在相对刻板的楷书中增添了活力和韵味。
另一类是轻快明丽的侧锋,字态呈简约之美。如“许”“顿”“言”三字。
这类更不多见的楷字,在《力命表》等帖中出现较多,看起来颇有些“晋唐楷书”的味道,留下了晋唐摹帖的历史痕迹,为“锺字无真迹”提供了佐证。这类字写起来比较容易上手,但不宜用得过多,否则会影响该帖的古朴含蓄。
再一类就是该帖较常用的平起平收,字态凸显阳刚之气,如:
这几个字的长横与隶书对比,可谓最典型的“脱胎换骨”。一是长而直。不见了汉隶的近入长出,一波三折,几乎反其意而行之,远入短出,收笔回锋。二是起收含蓄。隶书多为逆起,锺楷侧起居多,左长右短,空旷、疏朗、明快。收笔凝重,字的重心紧结不外展,增强了字体的稳重感。这是楷书结体的重要基础。三是巧妙处理疏密关系。与隶书的左密右疏恰恰相反,又异曲同工,都是在紧结中透出一种大气。
再看撇笔与捺笔,如:
充分施展了侧锋的特点,笔法精到,沉着利落,或长或短,搭配精巧,舒展明快,字态亮丽,在收势为主的紧结中,增添了鲜活舒畅的气氛。
竖笔在该帖中大致也有三个类型,与唐楷中的垂露竖、悬针竖有明显区别,行笔收笔的轻重、方向相距较远。先看下列字:
这些字的竖,骨气通达,中锋行笔,接近垂露。不同的是前两个字向下发力,重心下伸,收笔沉稳;“东”字发力点在起笔处,收笔启左撇,略微带钩。所以同样是竖,临写不可简单雷同。
这二字的垂露竖非常有意思,因上下相邻,前后出现,处理起来宜作变化,“帝”字发力向左,“神”字发力向右,顺势收笔。两字一是上下结构,一是左右结构,两垂露竖不在一条重心线上,形成了重心线的摆动,出来了行书章法意趣,故更显得变幻多姿。临帖时要注意两个字的发力方向和刚柔相济。
这几个字的竖(竖钩)几乎处理为竖撇,“年”字由悬针竖演变而来;“报”字两相向之竖与一捺形成相背关系,结构处理很微妙;“州”“剧”二字写起来容易形散,末笔竖和竖钩一上一下,一轻一重,收势向左,达到“神聚”效果。临写时要注意中侧锋结合,寓柔于刚。
圆转笔也是此帖基本笔法之一。使转轻柔,字体圆润精美。其一,直撇少,曲撇多,如:
这些撇以侧锋为主,行笔婉转,神态柔媚,骨肉丰润。其二,钩笔圆转遒劲,如:
这些钩中锋行,侧锋收,婉转旖旎,寓刚于柔。临写时指法要保持灵活婉转的那种意趣,而且要控制好毫端之墨,除“气”字的钩略带凝重,其他均轻盈而出。其三,包围半包围结构的处理技巧。此帖一个明显特点是愈写愈活,圆转笔法愈来愈多。如:
这几个包围半包围结构的字,主笔同中有异,主要体现在起笔的轻重、使转的长短、侧锋的大小和钩的方向上。这是依据内部笔画的多少,在大小和紧结程度上有所区别,使得结构相同或相近的字各具情态。
笔画简约也是该帖的突出特点。如:
锺繇《荐季直表》因笔意简明,带有明显的行书笔意(以行写楷),同时又因是小楷,笔画不可过于冗繁,所以有些笔画和偏旁在娴熟的书写过程中化繁为简,使结体轻松了许多,疏密关系得到改善,笔意灵动,悠然自得,妙趣横生。这是锺繇的一大创造。我们在学习临帖时,必须仔细揣摩,用心品味,理解这种意趣,才好从容下笔。
下面重点举例演示:
(作者临)
临习“报”字,首先要读懂和欣赏其大胆布白、形散神聚的结体特征。左右结构,相向相背,相互揖让,中部疏朗。
然后应注意:因左部“幸”字改变了竖画,结体变得紧凑,布白趋于匀称,更加突出了与右部的揖让关系。临这些笔画,自始至终都要考虑进去,上两横侧起里收,下部紧结,都是与右部的相吸和呼应,竖画变成竖弯钩,方向向左,要“走”的意思,所以右部一定要有一个回应,故而竖撇向左弯曲,以示呼应。左右两部像一对若即若离的“恋人”,“含情脉脉”,“暗送秋波”,很有吸引力。但如果没有右下的一捺,字势就会向左“溜”走,这个相背的短捺为字的稳定做出了特殊贡献。但必须钩是短钩,捺是短捺,逾越藩篱,即成“破体”,形散神去。
(作者临)
“必”是该帖中极为乖巧的一个字,说它乖巧,笔意简明、笔画灵动自不必说,而且看上去同时具备楷、行、隶等多种意趣,真乃神来之笔。临写时应首先把握“形扁”的隶书特点。该字创该帖形扁之极,卧钩与三个不同方向的点充满隶书意趣。其次,笔顺必须搞明白,这是写好整个字的关键。“必”字在名家笔下和诸体中,笔顺不尽相同,由变化带来该字的各具情态,为我们创造了丰富多彩的“一字多法”。这是我们应继承的宝贵遗产。该字以行书笔意,楷隶结体,笔顺便由此相生。反复品味,其笔顺应该如图所示。这样写起来顺手顺势,意趣灵动。第三,笔画的轻重虚实要把握准确,撇是最重最实的一笔,侧入后中侧锋行笔,收笔不出锋;其余诸笔画①③④出锋,引启下一个笔画,若按发力的从重到轻依次应为:⑤③①④。第四,书写工具要精心布阵。笔宜小狼毫,锋不宜长;墨要稍浓,润而不渗;纸要熟宣或半生半熟仿古宣。第五,行笔速度要适中,尤不可过缓。笔意灵动处,要注意节奏感。
作者创作:
作者即兴小品《豁达》横二尺 2012年秋
学为所用。下面是从旧作中找到的一张照片,书于2008年,虽然写得不好,但可清晰看出学习锺繇和献之小楷的痕迹。
作者书 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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