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多瑙河》送您远行

韩耀旗张桂民

“大树倒下去才量得最准”，这是一句美国谚语。美国诗人、传记作家卡尔·桑德堡在《林肯传》中写到林肯的死时引用了这句话：“伐木人都熟知这样一句话：‘大树倒下去才量得最准’，在这里引用这句谚语是恰如其分的。在世界各地时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整个人类大家庭都分担着失去这位属于全人类的英雄的哀痛和悲伤。”

2016年2月23日，又一棵大树倒下去了：中国文坛巨匠、人类的精神导师张笑天在北京逝世。泪干有血，心痛无声。我们的哀伤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位创作杰出和人格高尚作家，而且还因为您是我们《文化与市场》编委会主任，我们工作和感情的引擎握在您手里，您的去世使这根引擎骤然折断，我们的工作和情感一下子失重，精神世界面临一次“地震”。

去年年末我们创办了《文化与市场》杂志，我们对此投入了极大的力量和热情。我们的憧憬和生命就藏身在这本书里。这是一个文化“婴儿”，为了不使他夭折，茁长地成长，我们需要为他找个保姆，找一位德高望重的编委会主任。当我们表达想请您担任时，您爽快地应允了。我们几次到天安第一城您的寓所，倾听您对编辑工作和文学创作的指示。尽管您有喉疾，但是仍然满怀热情，侃侃而谈。当我们准备创作一部反映东北地域文化和风土人情的电视连续剧，去征求您的意见时，您喜形于色，向我们推荐李建封，可以把他作为主人公，写他第一次踏查长白山，为长白山十六峰命名的故事。

今年春节前夕，我们准备前去给您拜年，打电话联系，您说您不在长春在北京，春节前回来。我们满怀希冀地等待着，然而我们等待来的是一个不幸的噩耗。

1886年，奥地利著名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创作了著名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这首美妙的歌曲一旦产生，便不胫而走，成为奥地利的“第二国歌”。 小约翰·施特劳斯绝不会想到，一百二十多年后，这首《蓝色的多瑙河》成为两名中国作家的安魂曲，这两名作家就是鄂华和您。您和鄂华生前都非常喜欢这首圆舞曲和钢琴曲，2011年5月16日鄂华逝世，在向其遗体告别仪式上，播放的就是《蓝色的多瑙河》。您在参加完向鄂华遗体告别仪式后的第二天，就写出了《〈蓝色的多瑙河〉送你远行——给另一个世界的鄂华》，发表在5月18日的《吉林日报》上。

李白曾感慨“人生如寄”：“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大凡杰出人物可能都是上帝寄放在人间的天才，需要时就召他们回去。也许现在天堂需要您，就不再让您在人间服务了。您走了，我们也把《蓝色的多瑙河》作为您的安魂曲，送您远行。

您像多瑙河一样浩瀚深邃，你是道路的拥有者，你和信仰站在同一个纬度。你把主义和价值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因此你的人生不仅实现了自我价值，而且还对社会和他人有所奉献，我们无法给您的生命称重。您伟大品格和崇高理想，一直是您生活和创作的原动力，也是您拥有众多的敬仰者的根本原因。你是十字街头的路标，昭示着生命的方向。

您像多瑙河一样锲而不舍，成为了文学巨匠。艺术都是艺术家心灵苦难的产物，您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和磨难，都没有放弃对文学的追求和奋斗。在大学读书期间，您被扣上了“白钻分子”的帽子，发配到吉林东部偏远山区的一个中学教书，但是您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探索和写作上。1989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您被免去了长春电影制片厂副厂长的职务，您把多舛的命运化作写作的动力，笔耕不辍。当您的中篇小说《离离原上草》好评如潮的时候，却无端地遭到了指责，被迫在报纸上发表检查，您还像负重的黄牛一样，选择的是沉重的文字，而不被钻石所吸引。您的作品是中国的当代史诗，您把国家话语和人性探索契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审美风格。您卓尔不群的历史长篇小说和电视剧创作，使您成为中国当代历史文学创作的最高峰，地标式的人物。您的高度是书摞起来的，您是人类的精神导师。

您像多瑙河一样选择大海，明晰而坚定的方向感和洞察力，使您成为杰出的艺术领导者。您像箭一样能穿过迷雾射中事物的核心部位，是战略性的指挥员；您也能像书写战争公报和银行支票一样，把握细端末节，成为操盘手。您是报纸中的社论，发挥着灵魂作用。您有双重身份：吉林文学的领军人物、中国电视剧创作的领军人物。在担任长春电影制片厂副厂长期间，您主管的表演和创作工作，在全国同行业中名列前茅，使长影成为中国电影事业的重镇。在“中国电影百年”活动中，您和谢晋、王晓棠、张艺谋等人一起被评为优秀电影艺术家；在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的选举中，您被选为副会长，这些您都是当之无愧的。您在担任吉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和吉林省作家协会主席期间，同李天、杨廷玉等同志一道，挺身秉命，开拓进取，礼贤下士，从善如流，使全省的文学艺术事业跃上了一个新台阶。许多人都说，张笑天“执政”那几年，是省文联、省作协最好时期之一。

您像多瑙河一样明澈淡定，是中国当代作家中少有的“士大夫”式的文人。《礼记·大学》上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平天下。”您具备这种“修齐治平”的情怀，您的言行铸就了您的完美人格和道德风范。中国文人的道统境界，使您能够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文化觉悟使您藏身于中国传统艺术之中，您的书法自成一家，行草兼备，腾蛟起凤，达到了相当的境界。

您像多瑙河一样平易包容，因此您有许多朋友和学生。您睿智，博学，但是您没有城府。您的肺腑像河面一样敞开，跟您走的人不用担心路上有陷阱。您是诲人不倦的艺术教父，也可谓“弟子三千，贤士七十二人”。您荐拔后进，把自己的肩膀当做别人成才的阶梯。当年您写出电影剧本《佩剑将军》，您力排众议，让连副导演都不是、只是场记的李前宽执导这部影片，结果这部电影上映后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如今，李前宽已经是与谢晋、张艺谋齐名的大导演。业余作家李发锁创作了长篇小说《动迁》，您认真读后写了十几页的意见。此后，李发锁每一部长篇小说出版后都呈给您指正。几年后，李发锁成了全国有影响的小说家，在吉林省作家协会第八次会员代表大会上当选省作协副主席。留法文学女博士杨蓥莹写了第一部长篇小说《桃夭，劫》，您写了序言《时间里的诗意梦幻》发表在《新文化报》上，给予鼓励。不久，杨蓥莹又出版了第二部长篇小说《凝暮颜》，现在她已是浙江大学的一名老师……

最后，我们把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中的最后两句话送给您——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张桂民系文化学者、作家，现任长春汉森文化传播公司董事长，长白山旅游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