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文明史上,任何一种文明形态都只是一种历史现象和过程,最终都会消亡,被新的文明所取代。文明演进的结果,总是在不断践踏自己所创造的成果,使自己暗淡无光,以至走向穷途末路;这时新的文明就出现了,每一种新的文明形态都是对前一种文明形态的扬弃,伴随着新的文明,人类继续向前发展。历史上每一次文明的更替莫不如此。工业文明在创造了人类的辉煌之后,也正在用它巨大的创造力摧毁自己,使自己陷入不能自拔的艰难境地。大自然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历史呼唤着新的文明时代的到来。这种新的文明,有人从文明发展的顺序出发称之为后工业文明,也有人从生态价值标准出发,称之为生态文明,即人与自然相互协调共同发展的新文明。
从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来看,生态文明是继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之后必然产生的更高程度的文明形态,是人类对传统文明形态特别是工业文明在文明形态、发展状态、道路和模式等方面进行深刻反思的成果,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由工业文明迈向生态文明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观念转变是近代科学机械论自然观向现代科学有机论自然观的根本范式转变,也是传统工业文明发展观向现代生态文明发展观的深刻变革。建设这种新的文明,要求人类通过积极的科学实践活动,充分发挥自己的以理性为主的调节控制能力,预见自身活动所必然带来的近的和远的自然影响和社会影响,随时对自身行为作出控制和调节。
生态文明的含义通常可以从广义和狭义两个角度来理解。从广义角度看,生态文明是指人们在改造物质世界,积极改善和优化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建设人类社会生态运行机制和良好生态环境的过程中,所取得的物质、精神、制度等方面成果的总和。这是实现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所必然要求的社会进步状态,是人类社会继工业文明之后出现的一种新型文明形态,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新阶段。它涵盖了全部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关系以及人与社会和谐、人与自然和谐的全部内容。从狭义角度看,生态文明是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相并列的文明形式,重点在于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人类在处理与自然关系时所达到的文明程度,核心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协调发展。在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共同构成的现代文明体系中,生态文明更具有基础性和普遍性。
生态文明作为一种独立的文明形态,是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环境和谐统一、可持续发展的一切成果的总和,具有丰富内涵的理论体系。它不仅说明人类应该用更为文明而非野蛮的方式来对待大自然,而且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社会结构等各方面都体现出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崭新视角。在生产方式上,它追求的不再是以传统国内生产总值为核心的单纯的经济增长,而是经济社会与环境的协调发展;在生活方式上,它反对过度消费,倡导人类通过建立合理的社会消费结构、克服异化消费,追求一种既满足自身需要又不损害自然生态的生活,而非以往对简单需求的满足和物质财富的过度享受。
生态文明建设以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共生、良性循环、全面发展、持续繁荣为基本宗旨,以建立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模式、健康合理的消费模式及和睦和谐的人际关系为主要内涵,倡导人类在遵循人、自然、社会和谐发展这一客观规律的基础上追求物质与精神财富的创造和积累,注重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和生态环境建设,科学地揭示了生产力的发展是自然生产与社会生产的相互作用、人与自然共同进化的成就。它的提出和实施,是人类对长期以来发展模式反思的结果,是对传统生产观的重大革命,是人类文明理念的一次创新。
生态文明不仅要求对以往所形成的狭隘的生产方式进行变革,丰富、扩大和深化社会生产的内容、范围和层次,建立一种全新的生态化生产方式,实现经济、社会、自然环境的可持续发展,还要求深入人类文明尤其是工业文明的传统哲学,对支撑这一生产方式的以征服自然为目标的文化理念和意识形态进行深刻反思,从根本上改变以往所形成的狭隘自然观,建立一种不仅承认自然界的地位和价值,而且把世界看作一个“社会—经济—生态—自然”复合系统的全新“大自然观”,并按照以人为本的发展观、不侵害后代人生存发展权的道德观以及人与自然平等、和谐相处的价值观,在思想观念上培养和谐相处理念,在生产方式上培养可持续发展理念,在生活方式上树立适度消费的观念,使社会在意识形态、思维方式、科学教育、文学艺术、宗教信仰、人文关怀等方面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建设生态文明不仅是一场生产和生活方式的革命,更是一场集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消费观念于一身的人类文化价值和文化战略的深刻革命。在生态文明时代,人们将超越工业文明时代那种认为保护环境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的肤浅的观点,把维护地球的生态平衡视为实现人的价值和主体性的重要方式,人类在自然面前将保持一种理智的谦卑。人们不再寻求对自然的控制,而是力图与自然和谐相处。科学技术不再是征服自然的工具,而是维护人与自然和谐的助手。人对物质产品的追求和消费将不仅以其价值和使用价值为衡量标准,还要考虑物质产品的生产和消费是否符合生态保护,是否有利于自然资源的合理利用。
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正处于现代化过程之中,我们需要以史为鉴,总结人类在处理与自然关系过程中的经验得失,以积极的态度推进生态文明建设。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人类生存资料的有限性和地球的唯一性,必须深刻认识保护地球生态环境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工业文明的成就使人们产生了过分的自信,认为只要拥有科学技术手段,地球上可供开发的资源将是无限的,如果一旦地球变得不适于生存,人类还可以到地球之外去寻找新的生存空间。这种盲目乐观论没有看到,是否存在地外生存环境,目前还只是一种猜想,在现代天文学的视野内,地球仍是当今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人类能够生存的星球。当然,从无限发展的可能性而言,人的认识和实践活动有可能发现和创造地外生存环境,开拓的范围有可能指向所有的自然界。但是可能性不等于现实性,我们必须从现实出发来考虑问题。而照当前现实情况来看,人类对地球上资源和环境的破坏,如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不要多久,地球就会变得不适合人类生存。况且,即使是未来开发地外生存空间,也必须把地球当作根据地和材料库,而且应以地球作为人类生存条件的样板。为了实现将来的宇宙开发,就必须首先维护和发展地球上的生物圈。因此,人类不应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必须积极行动起来,保护好地球这个今日唯一可供生息的家园。人类不只是地球的栖居者、享用者,而且应当是地球的保护者和管理者。
其次,我们必须认识到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人类自身的能力也是有限的。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成功应用,科学主义的观念已深入人心,人们普遍认为在制伏自然方面似乎没有科学解决不了的难题。今天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科学技术虽是推动社会的巨大动力,但它并不是万能的,科学技术的社会作用具有局限性和两重性。科学技术经常被人们有意或无意地误用而产生危害,在现代社会,科学技术更是被严重地“异化”,从而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当然,把资源危机和环境污染归罪于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反对发展科学技术,这种看法也是极其错误的。发展中国家要实现现代化,更要依靠科技进步。不过,应大力强调发展绿色科技,即为建设生态文明服务的科技。只有用绿色科技体系武装起来的生产力,才能使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推动经济社会的永续发展。同时,由于人类当前面临的问题涉及人类和地球共同构成的极其巨大复杂的系统,因此所需要的科学技术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然科学技术,它是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管理科学密切结合的科学技术,是外延和内涵都大大升华了的科学技术。
再次,我们必须确立可持续发展观念,把对自然的合理开发和积极保护统一起来。我们不能离开对自然的开发、利用,单纯强调对自然的保护,使保护变成被动的适应,那样就无法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就会使社会进步缓慢乃至倒退。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而言,许多环境问题正是由于科技和经济不发达所造成的,只有积极致力于科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才有可能更好地解决环境问题。同时,我们也不能离开对自然的保护来单纯强调对自然的开发,使开发变成对自然的粗暴掠夺和破坏,必须吸取某些发达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忽视环境保护的历史教训,使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相互协调,把促进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和保证未来的持续发展统一起来,实行可持续发展的方针,实现“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11],以便全面长远地为人类创造良好的生存条件和提高生活质量。
生态文明时期的到来,标志着人类文明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时期,同时也标志着人类和自然的关系现在已经进入协调发展的新时代。人类不是自然的统治者和征服者。“我们必须在每一步都记住……我们连同肉、血和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并存在于其中的。”[12]因此我们应该更加珍爱和保护大自然。人和自然之间应该建立一种动态平衡的和谐关系。人类应当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调整自身的行为,力求正确认识和运用自然规律,通过相互依赖、互惠互补,达到与自然界和谐相处、协调发展。
从人类文明发展史的角度看,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的更高级的,也是最新的展现形态。历史表明,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是人类文明进程必须经历的历史阶段。农业文明、工业文明都是以索取和破坏自然为代价换取的,不可能永续发展。而生态文明,是人与自然共存共荣共进、和谐发展的文明,必然替代工业文明。世界工业化发展的成果包括造成了全球生态危机、严重威胁到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生态危机的直接原因在于人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失衡,而其实质是文化危机和制度危机。只有人与自然和谐了,人与人才能最终实现和谐。从生态文明与其他文明的相互关系看,生态文明处于基础性地位和决定性环节。没有生态文明,无论是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等均无从立足,更谈不上人类文明的长期延续。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112页。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672页。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5页。
[4]《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54页。
[5][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4页。
[6][德]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98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93页。
[8][美]阿尔温·托夫勒:《第三次浪潮》,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187页。
[9][美]M.梅萨罗维克(Mesarovic)等:《人类处在转折点上》,刘长毅等译,中国和平出版社1987年版,第36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7页。
[11]参见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我们共同的未来》,王之佳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9年版。
[12][德]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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