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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洁与太洁

时间:2023-03-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庾炳之,士大夫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宋米芾不与人共巾器。此太洁而妨人者也。且尚洁之道,亦必推己而及人。上述情形,从小的方面来说是损害了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从大的方面来看会造成一个地方瘟疫流行。这些都是因为太爱清洁而妨碍了别人。秦朝的苻朗与朝廷官员举行宴会,让小孩子跪着张开嘴,等宾客把痰吐到他们的嘴里,然后再出去,并称之为 “肉痰盂”。
尚洁与太洁_中国人的修养

华人素以不洁闻于世界:体不常浴,衣不时浣,咯痰于地,拭涕于袖,道路不加洒扫,厕所任其熏蒸,饮用之水,不加渗漉,传染之病,不知隔离。小之损一身之康强,大之酿一方之疫疠。此吾侪所痛心疾首,而愿以尚洁互相劝勉者也。

虽然,尚洁亦有分际。沐浴洒扫,一人所能自尽也;公共之清洁,可互约而行之者也。若乃不循常轨,矫枉而过于正,则其弊亦多。

南宋何佟之,一日洗濯十余遍,犹恨不足;元倪瓒盥颒频易水,冠服拂拭,日以数十计,斋居前后树石频洗拭;清洪景融每麴面,辄自旦达午不休。此太洁而废时者也。

南齐王思远,诸客有诣己者,觇知衣服垢秽,方便不前,形仪新楚,乃与促膝,及去之后,犹令二人交拂其坐处。庾炳之,士大夫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宋米芾不与人共巾器。此太洁而妨人者也。

若乃采访风土,化导夷蛮,挽救孤贫,疗护疾病,势不得不入不洁之地,而接不洁之人。使皆以好洁之故,而裹足不前,则文明无自流布,而人道亦将歇绝矣。汉苏武之在匈奴也,居窟室中,啮雪与毡而吞之。宋洪皓之在金也,以马粪燃火,烘面而食之。宋赵善应,道见病者,必收恤之,躬为煮药。瑞士沛斯泰洛齐集五十余乞儿于一室而教育之。此其人视王思远、庾炳之辈为何如耶?

且尚洁之道,亦必推己而及人。秦苻朗与朝士宴会,使小儿跪而开口,唾而含出,谓之肉唾壶。此其昧良,不待言矣。南宋谢景仁居室极净丽,每唾,辄唾左右之衣。事毕,听一日浣濯。虽不似苻朗之忍,然亦纵己而蔑人者也。汉郭泰,每行宿逆旅,辄躬洒扫;及明去后,人至见之曰:“此必郭有道昨宿处也。”斯则可以为法者矣。

[译文]

中国人一向以不干净而闻名于世:不经常洗澡,不经常换洗衣服,随地吐痰,用袖口擦鼻涕,不洒扫道路,听任厕所散发恶臭的气味,饮用水不加以过滤澄清,有了传染病人,也不知道去隔离。上述情形,从小的方面来说是损害了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从大的方面来看会造成一个地方瘟疫流行。这是我们痛心疾首的事情,希望大家都以崇尚整洁来互相鼓励。

不过,崇尚整洁也有一个分别。洗澡、洒扫,是一个人可以尽力而为的事情;公共环境的清洁,却是众人相互约定而加以实行的。如果不把握一个正常的尺度,矫枉而过正,那么它所带来的弊端也会很多。

南宋的何佟之,一天洗澡十几遍,还嫌不够多;元代倪瓒的痰盂,频繁地换水,衣服帽子经常擦拭,每天数十次,连他住房前后的树木和石头也要经常擦洗;清代的洪景融每天洗脸从早晨洗到中午还没洗完。这些都是因为太爱干净而浪费时间。

南齐的王思远,对那些登门拜访自己的客人,发现有人衣服不整洁,他就不靠近。如果来客形态庄重、衣冠整洁,他才与之促膝交谈,等到这人走了之后,他还叫来两个人轮流擦拭来客坐过的地方。南朝宋的庾炳之,来访的士大夫还没有走出门,他就让仆人擦拭客人坐过的位子;宋朝的米芾不和别人共用手巾和器具。这些都是因为太爱清洁而妨碍了别人。

如果去采访各地的风土人情,教化野蛮落后的民族,挽救孤儿穷人,治疗护理患病的人,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不得不进入不干净的地方,接触到不整洁的人。如果因为爱好整洁,就停止不前,那么文明就不能传播,人道主义也将会灭绝。汉朝的苏武被扣留在匈奴,住在洞穴中,把雪块和兽毛裹起来直接吞下去。宋朝的洪皓被扣留在金国,用马粪生火,烘熟面粉来吃。宋朝的赵善应,在路上遇见病人,就一定收养抚恤,亲自为他们煮药。瑞士的裴斯泰洛齐收留了五十多个流浪儿和孤儿,让他们同处一室进行教育。这些人与王思远、庾炳之那些人相比,怎么样呢?

况且崇尚整洁的道理,也应该从自己做起并推及别人。秦朝的苻朗与朝廷官员举行宴会,让小孩子跪着张开嘴,等宾客把痰吐到他们的嘴里,然后再出去,并称之为 “肉痰盂”。不用多说,这种做法真是昧良心。南宋谢景仁居住的地方非常干净漂亮,他每次吐口痰时,就吐到左右仆人的衣服上。等每天的事情办完了,他才让仆人去洗净衣服。谢景仁的做法虽然不像苻朗那样残忍,但他仍然是放纵自己、轻视别人。汉朝的郭泰,每次住宿旅馆,都亲自洒水扫地;第二天等他离去后,新入住的客人看到这个地方,都会说:“这一定是郭泰昨晚住过的地方。”这真是值得别人效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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