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崴 陈纪蔚 夏芬娟
华灯初上，月涌江流。采访即将结束时，我们又来到宁波三江口。
就是从这里出发，我们行走于浙东大地，感受宁波都市经济区的活力脉动。
上引京杭运河，下达浩瀚东海。三江口自古繁华，人称“走遍天下，不如宁波江厦”。
对于宁波而言，三江口是历史的起点：“海上丝绸之路”从这里开始，港通天下。
三江口是财富的源泉。无数宁波商人从这里出发，筚路蓝缕闯天下。宁波从三江口一路走来，今天以一个现代化国际港口城市的姿态面向世界。
三江口是宁波精神的滥觞。江水和海水在这里激荡，一如大河文明和海洋文明的交融与碰撞，调和出当代宁波务实、开放的文化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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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舟楫已经远去，经济全球化、区域一体化的大潮正澎湃而来。亚太地区重要国际门户、长三角南翼经济中心、浙江海洋经济发展核心示范区……作为龙头的宁波，正携手舟山、绍兴、嘉兴、台州等，合力打造中国东部又一充满活力的增长极。
一、从以港兴市到以港联城
宁波港梅山港区，4台刚刚完成安装调试的世界最大集装箱桥吊，静静等候世界最大集装箱船——马士基1.8万标箱船的到来。
2012年，宁波港签约国际航运巨头马士基，约定把梅山码头打造成全球最先进超大型集装箱船舶专用码头。大船牵手大港的背后，不但有马士基布局中国发展速度最快集装箱门户港的深谋远虑，更有宁波港打造国际一流深水枢纽港的勃勃雄心。
2012年，宁波港集装箱运量已经突破1567万标箱，居世界第六。在将“中国制造”输送至世界各地的同时，宁波港还是国家大宗商品的重要进口基地，是全国最大的海上原油中转港、长江以南最大的铁矿中转港以及全国最大的液体化工产品中转基地。2012年，宁波港货物吞吐量突破4.53亿吨，居世界第四。2013年上半年，宁波港完成货物吞吐量2.41亿吨，同比增长8.42%。
“以港兴市、以市促港”。研究显示，宁波港口吞吐量每增加1%，就会带动宁波市GDP增加0.9264%。宁波港，不但是驱动宁波经济发展最强劲的引擎，也是凝聚宁波都市经济圈的内核。
驱车甬金高速，昼夜不息的集卡车流令人印象深刻，它们大多有同一个目的地——宁波港。
在宁波港，我们听到这么一个数字：目前宁波港已为1.5万辆集卡颁发了进港证。按每辆车长15米计算，这些车首尾相连起来，差不多可以从义乌排到宁波。
义乌有世界最大的小商品市场，是宁波港的重要货源地。宁波市口岸办综合处处长李占领说，义乌市全年出口的集装箱量达60多万标箱，其中超过90%借道宁波港。
宁波港还北上与南京、太仓、嘉兴，南下与台州、温州，结成港口联盟。
2008年，宁波港与嘉兴港、台州港共建码头；2010年末，宁波港又牵手温州港。港口联盟让浙江沿海集装箱运输连接成网，航线资源配置优化，物流成本显著降低。据估算，一个外贸集装箱从嘉兴、台州、温州港等港口通过内支线水路运输到宁波港，比从陆路运输可节省600元左右。目前，浙江省近六成的集装箱成箱量从宁波港进出。
依托海铁联运，宁波港进一步向内陆延伸。目前，宁波港拥有浙江金华、义乌、绍兴、萧山，江西上饶、鹰潭，湖北襄阳，等等12个“无水港”。2012年“无水港”集装箱业务量达31.2万标箱，同比增长36.7%。2013年上半年，又同比增长21.1%。2013年上半年，宁波港海铁联运集装箱达到4.9万标箱，同比增长66.3%。
在当下宁波都市区的城市协作中，一衣带水的宁波港与舟山港之间的一体化进程备受关注。
舟山金塘大埔口集装箱码头，红色桥吊上标着：“宁波—舟山港”。这是以资本为纽带、宁波—舟山港一体化的实质性进展。2013年以来，大埔口已先后开通了6条新航线，国际航线增至10条。2013年上半年，金塘大埔口集装箱码头吞吐量近25万标箱，同比增长20.27%。宁波港、舟山港合资建设的舟山鼠浪湖码头2013年全面开工，将建成国内最大矿石中转码头。
“宁波具有背靠腹地的城市功能配套和产业优势，而舟山海岛众多，海洋资源丰富，而且作为群岛新区，政策优势突出，只有强化宁波、舟山的区域协作，才能共同支撑浙江海洋经济核心区发展。”宁波市发改委总经济师王光旭这样认为。
在2012年世界港口货物吞吐量排名中，宁波—舟山港已经以7.44亿吨超越上海港，成为全球第一大港。宁波港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吴金坤说，宁波—舟山港面临建设国际一流深水枢纽港、打造我国重要的现代港口物流中心的使命。世界大港要向国际强港迈进。
宁波东部新城，一座256.8米高的地标性建筑——宁波环球航运广场已经结顶。它和毗邻的宁波国际航运服务中心一起，将成为宁波集聚国际港、航、物流、贸易企业，发展航运服务业的大平台。
走进宁波国际航运服务中心。这里汇聚了海关、国检、电子口岸等涉及口岸通关业务近170个服务窗口，以及港航、船代、货代、报关、金融、保险等多家公司。
同在这幢大楼内的宁波航运交易所，下设集装箱舱位交易市场、船舶交易市场、航运服务人才市场、液化品船租用市场和金融服务市场。宁波航交所总经理董善华说，当今全球港口竞争并不仅仅以吞吐量论英雄，高端航运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决定核心竞争力，宁波航交所要在这方面有所建树。2013年1—5月，航交所的舱位交易市场新增会员196家，集聚效应初显。
宁波口岸办党组书记张延告诉我们，通过航交所这一交易平台集合大量交易数据信息，提供指数服务等手段，将来可以掌握定价权，为宁波发展航运服务业发挥引擎作用。
二、从经济合作区到都市经济圈
宁波、舟山、台州、绍兴、嘉兴五市地域毗邻、产业联动、人缘相亲。早在1988年，就召开了首届甬绍舟台四地市长（专员）联席会议。此后，会议几乎每年都要召开一次。2008年，随着杭州湾大桥的开通，嘉兴也新加入进来。
宁波市经合办副主任王光龙介绍，浙东经济合作以港口为抓手，在交通、金融、海洋渔业、科技等十多个领域展开跨区域合作。仅近两年，就推动了浙东引水工程等23个项目的跨区域合作。
2012年，浙东经济合作区五市生产总值约1.68万亿元，占浙江省生产总值的48.57%；人均生产总值约8.2万元，比浙江省人均高出1.87万元，放到全国去比较，也仅次于北京、上海。
从经济总量看，浙东经济合作区距初步具备成为一个都市经济区的基础条件，它离一个成熟的都市经济区还有多远？
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院长黄勇认为，一个区域之所以能称之为都市经济区，不仅是由中心城市的地位决定的，还要看其对周边城市是否形成强大的辐射力、影响力。
依托港口优势，宁波的石化、服装、机械（包括整车制造业）等产业已对周边产业产生较明显的辐射集聚效应。
2013年7月5日凌晨，梅山码头，一艘巴拿马籍滚装船装载着1076辆吉利轿车离港驶向乌克兰。设在梅山保税港区的吉利春晓基地，是吉利在宁波继北仑、杭州湾基地后建设的第三个整车基地，将成为吉利豪华车出口基地。
吉利在宁波的这三大生产基地，又将周边台州、绍兴、舟山、嘉兴等地1000多家汽配企业联结在一起，形成一个产业辐射圈。
浙江吉俱泰汽车内饰有限公司加入这个辐射圈多年，是吉利帝豪车关键零部件——汽车线束的主要供应商。公司副总经理杨道富介绍，2012年公司年销售额达7亿元。为了吉利，吉俱泰两次搬迁，先从临海搬到路桥，今年还要搬到杭州湾产业集聚区。
还有石化产业。宁波港进口原油，镇海炼化炼出化工中间体，绍兴化纤企业制成合成纤维、供给下游纺织企业织成面料，经由中国轻纺城销到周边服装、家纺企业……产业链上下游配套协作在方圆200公里的范围内即可完成。
宁波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阎勤认为，和政府主导色彩较浓的经济合作区不同，“未来都市经济区关键要充分发挥要素的市场化配置作用”。
宁波南苑集团在舟山投资建设桃花岛滨海度假村项目，宁波慎业“老板娘”大酒店落户舟山……随着舟山新区政策落地，宁波人带着资本闻风而来。2013年上半年，宁波累计在舟山投资项目达18个。近10年来，宁波已累计在舟山投资286亿元。
在余姚和慈溪，“余慈一体化、融入大都市”是政府和民间共同的热点话题。在杭州湾大桥的南端，一个投资规划超100亿元的市场群和物流园区正在建设中。慈溪市商品市场物流园区管委会综合科科长陈柱告诉我们，这个大型综合体群瞄准的不仅是慈溪当地产业，更旨在借助1.5小时交通圈的优势，实现对嘉、甬、绍的全面辐射。
和经济合作区不同，都市经济区更意味着产业发展平台对县域的超越。依海而建的两大省级产业集聚区——梅山保税港区和宁波杭州湾新区正是宁波都市区打造产业大平台之作。
临近国际主航道、拥有保税港区优势的梅山，给自己确立了差异化的产业定位：发挥港口和政策优势，重点发展国际贸易、类金融业等高端服务业以及特色化的先进制造业。
站在梅山管委会办公大楼顶层，保税港区尽收眼底。“这里的规划是意大利名品商业街，总投资35亿元；那是吉利投资的轿车生产基地，还有进口车交易平台……”在梅山保税港区管委会经济发展局局长黄荣程的描绘中，梅山的滨海新城图景已现。截至2013年6月，梅山已累计完成固定资产投资约达334.6亿元，引入企业2953家，注册资金超过408亿元。
水清、岸绿、波宁、潮平，还有亚洲最大的游艇基地港、海上漂流酒店及国际游艇度假区……在梅山，一个10平方公里的蓝色海域也在建设中。不仅要发展新兴产业，更要产城互动，先进产业和现代都市融合发展……梅山传递出都市经济区新的发展特点。
梅山对面，就是舟山六横岛。连接六横和梅山的六横大桥已正式获批，预期2013年下半年开建。“以前一些宁波人有‘大宁波小舟山’的偏见，但现在不同了，宁波也要主动对接舟山，沾一点舟山新区的阳光雨露。”黄荣程笑言。
三、从“宁波帮”到“帮宁波”
宁波这样的城市，更能生动地描绘“中国的未来”——说这句话的，是一位英国学者。
港通天下，商行四海。宁波都市经济区散发浓郁的海派文化气息，正重回世界的视野。
宁波诺丁汉大学，中国第一所中外合作大学。“你还在担心进不了昂贵的英国大学吗？为什么不去中国宁波看看。这里不仅能让你发现另一种文化，而且能交上全世界的朋友。”英国《卫报》这样描述。如今，这所大学不仅让中国学生以远低海外留学的费用享受到世界一流大学教育资源，也成为越来越多英国人的选择。
从中国第一所中外合作大学到南非世界杯上吹响的“呜呜祖拉”原产地，世界正从不同方面了解这座有上千年中外贸易文化交流史的城市。
伦敦学者克莱尔·福克斯把宁波与上海做了一番比较：“虽然它不是上海，但我认为宁波的商业气氛不比上海差。这里的人们对外来文化不会排斥。你能感受到中西方文化信息在这里传递的速度。”
德国柏林东亚问题专家马科·比斯霍夫说，欧洲人应该去宁波投资，那里不仅有便利港口和交通线，而且宁波人做生意可靠，很像书中的传统中国人形象。
现在，宁波出口依存度超过70%，外贸企业超过万家，年进出口额上亿美元的企业超过100家，一般贸易出口额占中国大陆一般贸易出口总额的5.5%；每4个宁波人里就有1个做外贸。
四海桑梓，“宁波帮”精神依然故我。
宁波市镇海区与江北区交界处的宁波大学附近，一座造型独特的建筑物颇为显眼。它就是宁波帮博物馆。在这里，参观者为宁波人闯荡海外的传奇经历吸引，为“宁波帮”独特历史叹服。
如今，有30多万宁波人及后裔居住在海外67个国家和地区。在宁波帮博物馆的墙上，醒目地镌刻着邓小平同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把全世界的‘宁波帮’都动员起来建设宁波。”
改革开放后，老一辈“宁波帮”海外归来，更涌现出很多“新宁波帮”。
一名多年往来于中日的日本老板感慨地说：“很多人勤奋但不聪明，做一辈子也是小生意；还有很多人聪明但懒惰，不愿从基础做起，最后没有积累一样失败。在中国，浙江人尤其是宁波人做生意很厉害，因为他们同时拥有勤奋和聪明。”
如今，新老“宁波帮”除了在海内外帮助家乡寻商找智，自身也把来宁波投资作为情感归宿。就在2013年8月份，宁波帮知名商人赵安中后人赵亨文投资创办的生阳新材料科技（宁波）有限公司传来喜讯，该公司自行设计、研发和制造的CIGS薄膜太阳能电池生产工艺与系统整合项目，顺利完成中试，量产在即，项目在全球处于领先水平。赵亨文说：“最是难忘故乡情。”
2013年4月23日，国际应用能源技术创新研究院正式落户宁波镇海，一批国际领先的清洁能源、可再生能源研究技术将在镇海“落地开花”。这个创新平台的领衔人，正是国际应用能源大会主席、瑞典皇家理工学院教授严晋跃博士。严晋跃从小在镇海长大。如今，一批像严博士这样满怀桑梓情的“新宁波帮”，正在成为宁波新的“乡贤招商大使”。
三江汇聚，宁波都市圈内热流涌动。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宁波人说普通话。”这句戏谑之言，体现了宁波方言的顽固。而如今，漫步宁波城，你会发觉宁波方言在逐渐淡化。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宁波这个都市海纳百川的文化交融进程。
对于海外而言，宁波都市经济区是一个无法忽视的中国城市群。如今，宁波已有60多个国家的大公司在这里投资，BP、可口可乐、飞利浦、埃克森美孚等，世界各大船务公司在宁波都设有分支机构。
对浙江乃至国内而言，宁波都市经济区是不可替代的桥头堡。走在宁波市区，温州商会、台州商会、江西商会……几乎国内所有省（市、自治区）及下设所有地市的经商者都在宁波设立了自己的商会。
无论站在全球视野，还是立足古越大地，这里的每一次潮涌，每一声汽笛，每一次耕耘，点滴汇聚的都是宁波大都市畅想曲的最美音符。
（原载于《浙江日报》2013年9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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