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清之交,能够以强势压倒江南文化的山左诗歌群体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这与山左文化望族对清初诗歌繁盛的影响密不可分。由于长期形成的以家族为本位的教育方式,以及重视家族传承的文化传统,在齐鲁之地,历代都有影响力较大的文化望族。这些文化望族经济力量雄厚,政治地位显赫,并且为巩固家族利益,他们之间相互联姻,这使得他们在文化事业上更易有所作为,推动地方文化的建设。清初山左的地方望族孕育了众多的诗人,形成了不少带有鲜明家族特点和巨大影响力的文化家族,如新城的王氏家族,走出了王士祯、王士祜、王士禄等诗人,德州田氏家族走出了田雯、田霡、田需、田同之,曲阜的颜氏家族走出了颜光敏、颜光猷、颜肇维、颜懋恕、颜懋侨,益都的赵氏家族走出了赵进美、赵执信、赵执端、赵执御等等,这些文化望族壮大了山左诗歌创作的力量,为山左诗歌繁盛注入活力,他们共同构筑了局面,使山左地域诗文化呈现出无穷的魅力。
尤其是明末清初,李攀龙和王士祯先后主盟海内诗坛五十余年,给予山东文学非同一般的影响。除了王士祯、宋琬、赵执信外,庞垲《卧象山房集序》[17]中提到了著名诗人王士祯和田雯(纶霞)、李澄中(渔村)并称山左三大家:“王新城阮亭、田德州纶霞,坛坫久成于时,望重龙门,渔村入都,与鼎足而立,士林称‘山左三大家’。”当时山东诗人之众多。文学活动也极其活跃,文坛多盛事,诗人结社蔚然成风:临朐冯裕等八子结海岱诗社、王渔洋在济南结秋柳社、武定府也有武定诗社。诗社的产生推动了齐鲁文学的发展,众多文学世家蔚然兴起。诗人、世家之间的相互来往、联姻、结社等的最大影响,造就了共同或相似的诗学思想和美学追求,形成了山左诗人诗歌创作中的家族性和鲜明的群体性。
据杜堮在《湄湖吟集》十一卷卷末后记记载,杜漺与神韵说的代表人物王士祯有不少唱和之作,王士祯有《感旧集》,收录了这些诗作。王士祯《感旧集》收藏整理了他年轻宦游阶段与当时知名人士的一些诗文来往,有钱牧斋、吴梅村、周栎园等清初著名诗人的作品。从杜漺《湄湖吟集》中收录的二人唱和之作不难看出,二人在诗歌的创作思想和美学追求上比较一致的。正因为王士祯能够从杜漺的作品中发现自己所追求的美学境界,所以才能够接受和欣赏他:在杜漺去世后,王士祯欣然提笔为他写墓志铭,并且给予他相当高的评价。
除王士祯外,杜漺和当时许多诗坛高手来往唱和,比较有名的有毛际可,法黄石、李吉津、李之芳,还有和王士祯齐名的宋荦,以及康熙诗坛上著名的南施(施闰章)北宋(宋琬)。尤其是与宋琬,除了两人在河北真定时的唱和外,康熙四年(1665)杜漺巡视宁绍海道,宋琬有诗《赠同年杜子濂之任四明》赠送“江干偃卧雨霏霏,忽投双旆款行扉。失意骅骝元惨澹,得时鹗自翻飞。楼船沧海羊开府,烟月扬州杜紫薇,此去蛟门惟共啸,□□羽扇且须挥”[18],而杜漺亦有答和之作《赴任甬上答赠宋荔裳观察》:从诗中可以看出,杜漺与宋琬的关系非常密切,并非泛泛之交;虽然诗中多用典故,但文笔流畅,既无繁文缛句,又无滞墨,无论是在内容还是表达形式上都与原诗相映成趣。
咏杏尚书宋子京,寄来诗句可人情。揽胜淛东五泄碧,放眸湖上双峰晴。
灵运好游称谢客,安石不出如苍生。此去山阴询故老,使君清要旧知名[19]。
在早期发展的基础上,继杜漺、杜鼒等人之后,经过百余年家族文化的蕴蓄,厚积薄发,杜氏家族文学逐步走向兴盛,到清中叶,涌现出以杜堮为首的庞大的文学家群体。杜堮继承了家族的文学事业,并使之发展壮大。成为家族中著述最丰富,文学成就最高者,还被当时人认为是继王士祯之后,山东文坛的领袖。在这一时期,杜家出现的诗人之众,作品数量之多,成就之高,在其家族文学发展史上是空前的,家族文学的发展到达了家族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山左称文学世家者,当首推滨州杜家”,[20],杜氏一门中,祖孙、父子、叔侄、兄弟多人擅诗,诗人达17家之多。
作为一个家族群落,或者说作为一个作家群,杜氏家族成员的创作还有一些共性,如他们大多擅长律诗和绝句;很多人以“草”作为诗集的名字。不同诗人的诗中有相同的用典,前代诗人的诗句常被后世诗人化用。杜堮作为杜家最大的文学家,必然成为后世诗人学习的榜样,他对以后家族文学的影响不可低估,后代诗人都或多或少从他的诗中汲取营养,但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
文学传统往往是某些内容和风格相似文学作品的连续。一个地域的人们基于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共同的价值观和荣誉感,往往会有意识地运用一些手段来构建和描写传统,并且将之发扬光大。杜氏家族诗文创作不仅仅是一种家族文学现象,更是山左文学在继承发展山东文学艺术传统中的一个代表和明清时期山左诗人诗文创作的一部分,其创作风格亦是山左诗人创作的缩影。
(作者:刘雪燕,本文系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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