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解留守儿童困局

求解留守儿童困局

应就此抓住契机，加速向现代社会结构转型。其中一大关键之处就是培育社区生态及民间积极性，改变政府包办一切的思维。加速农村的社区建设，增加社区内部的粘合性，方能最终实现农村现有社会生态的改善。

杨东平：让留守儿童至少先成为流动儿童

作者系北京理工大学教授、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

留守儿童是中国大陆特有的现象，大规模的留守儿童存在有违社会公平。

与流动儿童相比，留守儿童的问题在近年来才得到一些关注。从中央到地方，从官方到民间，诸多帮扶政策与关爱项目相继出台，但这些努力并未能阻止悲剧一再发生。这一切凸显了留守儿童问题治理之难。与流动儿童的问题完全不同，留守儿童处于家庭离散、骨肉分离的状态，缺乏监护人、母爱和家庭环境，从而失去了有效教育最基本的前提。

因此，虽然流动儿童也会面临学校教育和社会融入等方面的问题，但打破城乡壁垒，让更多的农民工成为新市民，让留守儿童至少成为流动儿童，应该是当前破解留守儿童困局的现实之道。

当然，由于现在是把解决的压力给了地方政府，很多地方害怕造成“洼地效应”——如果他们把流动儿童的教育解决好了，涌入的人会越来越多。解决这个问题迫切需要制度创新，建立流动儿童经费的转移和分担机制。因为国家的义务教育经费在流动儿童的户籍所在地，压力则给了流动儿童的生活所在地。

中国迫切需要构建新的顶层制度，在快速城市化这一新的社会发展中，建立以常住人口为依据的公共服务体制，有效扩大政府公共服务的覆盖范围，面向全体居民提供基本均等的公共服务，统筹安排流动儿童的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和初中后教育。这需要强化各级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的教育责任，建立中央、省级和地方政府分担的流动儿童义务教育经费分担机制。

同时，社会组织所能做的是为城市的农民工子弟学校提供教师培训和教学方面的支持。以外来劳动力为主的企业、开发区、加工区，也可以将改善农民工居住环境、帮助农民工举家居住，作为吸引农民工前来就业的条件。

更长远而言，我们需要借鉴其他国家的治理经验，将《儿童福利法》的制定提到重要议事日程，通过公开讨论、科学决策，将儿童安全和福利建立强有力的法制基础上。

广义的儿童福利是针对全体儿童，促进儿童生理、心理及社会潜能发展的各种措施和服务；狭义的儿童福利重点指向的是对弱势儿童的关怀照顾，如对孤儿、残疾儿童、流浪儿童、被遗弃儿童、被虐待或被忽视的儿童、家庭破碎的儿童、行为偏差或情绪困扰的儿童等特定儿童的救助、保护、矫治和服务。这正是我们的制度设计中最薄弱和混乱的，显现了政府职能和管理的缺位。

为此，需要设立统一的儿童安全与福利管理机构，监督法律的实施，协调各部门工作，改变“九龙治水”、“齐抓共管”之类陈旧粗陋的管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构建一个无限责任的“大政府”；相反，需要在治理体系现代化的新框架中，通过简政放权，促进公众参与，建立基层和社区自治的体系。也就是说，政府要做的，一是法律保障，二是释放社会力量，建立以弱势儿童为中心、自下而上的监管和救助机制。

在促进制度变革的政策倡导之外，对留守儿童微观的干预，涉及学校、家庭、社区各个层面。就社会组织而言，比较重要的策略，是在留守儿童最为集中的农村学校，通过心理咨询和开展多样化的文体活动，改善留守儿童的教育环境，改善他们的身心健康、安全、情感和心理状态，实施有效的帮助。

云南省丘北县双龙营镇云龙村，4岁的留守儿童刘宝怀在帮奶奶种姜。因为距离幼儿园太远，他没有上学。2014年3月19日，丘北县佳佳幼儿园发生投毒案，致幼儿园学生二人死亡、三人重伤、二人轻伤。

杜明：抓住契机向现代社会结构转型

作者系大陆资深媒体人

留守儿童问题的实质是什么？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中国广大农村三十多年来脱贫致富的代价之一。不可否认，中国经济自改革开放以来的迅猛崛起与快速发展，是建立在一定程度的社会发展牺牲之上。

大量的农村富余劳动力涌向城市，拿着低廉收入创造出巨大的经济效益，却享受不到城市的福利。与此同时，农村原有社会生态被打破，社会结构单元沙砾化，人际关系也越来越淡漠，留守儿童其实只是经济高速发展过程中社会问题积累多年后总爆发的一个表征。

留守儿童问题的形成，与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有关。解决留守儿童问题，首先要解决城镇化问题，尤其要彻底实现二三线乃至中小城镇的功能健全问题。不能所有人的眼光都只盯着“北上广”，单纯地责备其不具备包容心。实际上这些特大型中心城市本身已经由于多年畸形发展，城市病缠身，如果还继续将人口向这些城市集中，城市能容纳的空间已经饱和，流动人口的问题解决不了，留守儿童的问题也更加解决不了。只有加速各地的城镇化，实现劳动密集型产业向经济不发达地区转移，才能有效缓解流动工人与留守儿童的长期分离问题。

此外，留守儿童问题也是中国广大劳动者收入水平现状的体现：外来务工者确实收入比在家乡大幅提高，并带来了生活质量的实质性提高，但收入的水平恰恰又尚未达到能令其同时照顾好子女的程度。逐步提高打工者的劳动待遇与收入，逐步改变靠低工资来支撑经济发展的尴尬局面，亦是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根本途径之一。让打工者有条件将孩子安置在身边或者至少有经济实力常回家看看、关心自己子女的生活。

作为硬币的另一面，也要通过立法及出台政策等敦促留守儿童父母承担起对子女应尽的义务。对照毕节四兄妹自杀事件，不得不承认，有为数不少的留守儿童父母勤于生育，却疏于养护、教育子女，缺乏基本的责任。子女数量明显超出其抚养能力，干脆放任不管；或是热衷于聚会、饮酒、赌博来排解自身压力，对子女身心却缺乏关怀之心，仅用体罚、金钱来解决子女成长的问题。

解决留守儿童问题其实质是解决中国现有社会问题，问题尽管沉重，但毕竟已经引起关注，应该就此抓住契机，加速向现代社会结构转型。其中一大关键之处就是放松社会管制，培育社区生态及民间积极性，改变政府包办一切的思维——实际上政府现在也无力包办。加强基层社会生态建设，促进社区发展，尤其加速农村的社区建设，增加社区内部的粘合性，方能最终实现农村现有社会生态的改善。

□ 编辑 李光  □ 美编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