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和谈现曙光

阿富汗和谈现曙光

阿富汗塔利班领导人首次公开表示愿与政府进行和谈，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应是“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在阿富汗的兴起。

记者／王衍

7月的阿富汗，人们像往年一样迎来了盛大的开斋节，也像平日一样听闻着在国内某个角落又发生了恐怖袭击案。而今，这样人心惶惶的日子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阿富汗塔利班领导人毛拉·奥马尔在7月15日首次通过其网站公开表示，愿意与阿富汗政府进行和平谈判。

两天后，阿富汗总统阿什拉夫·加尼回应称，和谈是终止流血并给国家带来和平的唯一途径。这样一拍即合的戏码在这个常年饱受战乱的国家历史上并不多见，因而此举被外界期待为在美军这块阴云逐步散去之际，阿富汗国土上空即将迎来的一道曙光。

“迟到”14年的和谈

在该地区复杂的地缘环境下，很难说和谈就一定能带来真正的和平。但对于阿富汗来说，这个所谓的历史性时刻，实则“迟到”了14年之久。

随着美军逐步撤离阿富汗，早在今年2月，西方媒体就爆出双方和谈的消息，但很快石沉大海。直到今年5月初，一则消息突然令人感到振奋——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代表在首都卡塔尔会晤，表达了正式官方谈判的兴趣。两个月后，外界终于等来了双方正式公布和谈的消息。

阿富汗政府在去年年底完成“改朝换代”，由学者背景浓郁的加尼替代了原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但早在2001年，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就开始酝酿并着手双方和谈。

公开资料显示， 2001年12月，即将就任总统的卡尔扎伊来到塔利班在阿富汗南部的首府坎大哈，与一群高级塔利班官员进行了会面，并获得了一封号称由塔利班最高指挥官奥马尔签署的信件。据说，该信件详细介绍了塔利班应当如何下台。

但“9·11”事件的发生，让上述破冰之举化为乌有。随着美军与阿富汗政府军杀到坎大哈，奥马尔和塔利班大部分领导层则加入战斗进行反击。

在美军的干预下，后来出现的和谈端倪屡次被打掉。2002年，塔利班高级代表团再次联系了卡尔扎伊，但他提到，美方强烈阻止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谈判。同年，美国军队甚至将来喀布尔与阿富汗政府会面的前塔利班“外交部长”瓦凯·马塔瓦凯送进监狱。

对塔利班的持续打击，使其在2006年开始反击时放弃了非武力的谈判。直到2008年布什政府的最后任期，和谈才重新恢复可能。接下来，首都喀布尔那些时常在街头巡逻的美国士兵，也慢慢淡出了市井百姓的生活。

塔利班的温和派系则一直保持着对谈判的兴趣。2008年，塔利班领导人奥马尔的副手毛拉·巴拉达允许下属在沙特的庇护下会见阿富汗政府官员；尔后，一个塔利班代表团开始会见联合国驻阿富汗特使。

然而好景不长，所有对话在2010年2月戛然而止。原因是巴拉达在巴基斯坦卡拉奇地区遭到拘留，此举被认为是巴方不满喀布尔和塔利班进行直接谈判。2010年巴基斯坦安全官员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承认：“我们逮捕他是因为（塔利班）正试图在没有我们的参与下达成协议。一直以来，是我们在保护塔利班……我们不会让他们单独与阿政府和印度接触。”

尴尬的气氛3个月后在华盛顿得到缓解。2010年5月，美国总统奥巴马会见卡尔扎伊，取消了布什时代禁止与塔利班领导层接触的禁令。当年11月，美国外交官在前往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进行调查后，在德国首次会见了塔利班代表。2011年2月，美国宣布，正式开始准备和平谈判。

至此10年，回顾这条曲折的“和谈”之路，在阿富汗问题的谈判桌上，灯光照亮的最终仍是美国与塔利班的代表。

和谈前景难测

然而，战场上曾经水火不容的敌人，能坐下来一笑泯恩仇吗？2011年，在与塔利班谈判时，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警告说，任何协议都要求塔利班放下武器，接受阿富汗宪法，并与“基地”组织断绝一切联系。塔利班则一直讨价还价。2012年年初，谈判崩盘。塔利班一度表示不再接受谈判，并拒绝美国要同阿富汗政府谈判的要求。

2013年，塔利班与美国试图再次回到谈判桌，但最终因谈判桌上“旗帜事件”再次失败。2014年，在阿富汗政府的斡旋下，双方达成协议：释放美国战俘鲍·伯格达尔，以换取5名前塔利班官员从关塔那摩转移到多哈，在那里再待一年。“实际上，这份协议并不完美，并在美国引发了一场有关合法性的激烈争论：五换一是否合理？国会是否应当提前知晓这一安排？”奥巴马政府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特别代表詹姆斯·道宾斯（James Dobbins）事后表示，但该协议展示出，双方有把共识变为实际成果的能力。“可惜的是，双方都没有做出任何乘胜追击的努力，和平谈判的势头后来再次陷入僵局。”

2013年6月18日，阿富汗塔利班发言人向媒体确认，塔利班于当天在卡塔尔首都多哈开设和谈办公室。但由于塔利班以“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自称，并在办公室摆放有伊斯兰酋长国的旗帜和标志，引发阿富汗政府的不满。卡尔扎伊政府此前与美国达成协议，要求办事处设立目的只能为谈判，不能作为政治实体。“旗帜事件”后，塔利班关闭了该办公室并切断了所有华盛顿和喀布尔的联系。

和谈如此反复，也令外界对阿富汗的前景深感绝望。这一次，当中国前驻阿富汗记者何亮（化名）听到“首次和谈”的消息时，表示毫无兴奋感，甚至有些麻木，“关于和谈的消息几乎年年都有，结果往往是塔利班一方终止而不了了之”。

对此，阿富汗分析人士奥马希尔认为，奥马尔的声明显示，塔利班已经意识到战争不是结束阿富汗长期战乱的有效方法，塔利班武装也不可能通过战争达到他们的目的。他认为，塔利班近来之所以与政府展开谈判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伊斯兰国”（IS）极端组织在阿富汗的兴起。据当地媒体报道，过去几周，已有数十名塔利班武装人员被IS武装人员打死。

而随着美军逐步撤离阿富汗，当地局势越发动荡不安，难以确定来源的恐怖袭击愈演愈烈，阿政府方面对此毫无办法。“较之前任，加尼确实更愿意推动和平谈判和当地经济发展，然而当地局势的错综复杂，阿富汗的前景也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何亮说。

除了这些外部掣肘，塔利班内部也意见不一。据詹姆斯介绍，塔利班的温和派系，包括奎达委员会（塔利班在其流亡地巴基斯坦设立的最高权力机构）的成员和有影响力的宗教领袖想要结束多年的流血纷争，但其他领导人，比如奥马尔目前的副手毛拉·曼苏尔，则一直坚持采取强硬路线。2001年塔利班东山再起后，曼苏尔相信，塔利班运动有在持久战中夺取全面胜利的可能性。“正是这种内部分歧，拖慢了塔利班坐在谈判桌前的速度。”詹姆斯说。

中国促和阿富汗

无论和谈未来前景如何，除了阿富汗直接的利益攸关方，中国也在近两年成为继俄罗斯、美国、巴基斯坦、印度之后，另一个“浮出水面”的外部力量。去年10月，新上任的阿富汗总统加尼选择首访中国，中国还首次承办了涉阿富汗大型国际会议——伊斯坦布尔进程第四次外长会议，这被外界视为中国改变回避态度、主动斡旋阿富汗问题的开端。据知情人士披露，加尼在访华期间曾公开表示，希望中国利用其与巴基斯坦的关系，帮助其维护阿富汗的和平。同一时间，中美合作培训阿富汗官员的项目也在华盛顿开班。

今年5月，据《纽约时报》披露，一名阿富汗和平特使与另一位与巴基斯坦情报系统关系紧密的阿富汗官员在新疆乌鲁木齐进行了秘密会谈；7月中旬，在俄罗斯乌法举行的上合组织元首理事会期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再次与加尼单独会谈，强调加强安全合作符合中阿两国共同利益。习近平表示，中方愿继续向阿方提供安全物资、技术、装备、培训援助。

“中国在阿富汗的利益是长期的，因此与塔利班保持直接接触并不奇怪。”英国皇家联合军种研究员潘睿凡（Raffarllo Pantucci）向《凤凰周刊》记者表示。

早在2000年12月，时任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陆树林就在喀布尔对奥马尔进行游说，希望塔利班当局不要支持常驻在阿富汗的中国新疆极端分子。2001年年初，中国曾游说阻止塔利班摧毁巴米扬大佛，最终未果。而中兴、华为等中国公司早就在塔利班统治的阿富汗地区拓展通讯业务。2001年7月，来自塔利班的阿富汗商人组成代表团对中国进行了回访，后于9月在喀布尔与中方代表签署了一系列矿业方面的谅解备忘录。

不过，据潘睿凡说，“9·11”事件后，当中很多的经济联系都停滞了，但塔利班方面仍表现出对未来中阿关系的信心，“这些都反映出中国对阿富汗经济具有长期的影响力”。

□  编辑  漆菲  □ 美编  虎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