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足坛的中国机会

国际足坛的中国机会

中国应该认真研究国际足联的规则，充分融入国际足球圈，最终实现中国足球国际地位的提高。

记者／李克难

“一年几十亿美元生意的组织如果不出现腐败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有些欧洲组织可以做到相对廉洁。一方面欧洲人的廉洁意识更强，另一方面是欧洲国家对腐败的监控也很厉害。而在欧洲之外的国际组织，只要牵扯到一笔大生意，很难避免腐败的存在。只能说怎么样减少腐败。”

大陆《体坛周报》副总编辑、国际足联金球奖中国区唯一评委骆明认为，从中国足球的角度来看，国际足联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给中国足球提供了很多援助，提供很多培训，以及帮助中国足协改正了规章制度中很多不合理的东西。对中国足球来说，国际足联做得是足够好的。只是和欧足联相比，国际足联的差距非常明显。

骆明向《凤凰周刊》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国际足联金球奖的评选是以前《法国足球》杂志的“世界足球先生”与国际足联金球奖两个奖项合并而成的，但合并后的金球奖丢掉了以前“世界足球先生”评选中的一些好的因素。作为媒体评委之一，骆明曾为此专门致信国际足联，但是建议石沉大海，无人回应。与此相对的是，他的一封关于“欧洲足球先生”评选的建议，致信给欧足联后，很快就得到回应并被采纳，而骆明根本不是“欧洲足球先生”的评委，因为该奖项只是在欧洲媒体记者间做评奖的。

“欧足联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只要你把道理摆给他，只要他觉得你有道理，就会按照你说的执行，哪怕是一些很草根的建议。而国际足联则相对来讲官僚一些。”骆明说。

在骆明看来，国际足联尽管没有欧足联那么好，但在国际组织里也是一个真正干事情的组织，而且在国际足球的推广上是做得非常好的。一些原来足球基础很差的国家都逐渐开始在世青赛等平台上有了他们的话语权。

“在世界杯期间，和国际足联打交道的机会更多。在我感觉他们各方面的管理已经非常规范、非常职业，各方面已经非常成熟了。国际足联肯定会有黑幕，但从我个人来看，他们可以得到85分，尽管他们拿不到100分。”

骆明认为，不能因为目前国际足联出现腐败丑闻，就轻视国际足联，恰恰相反，中国应该认真研究国际足联的规则，充分融入国际足球圈，最终实现中国足球国际地位的提高。比如2022年世界杯，当时其实很有希望在中国举办，但中国方面却没有当回事。另外，一直以来，作为国际足联执委之一的张吉龙，其与中国足协以及体育总局的关系都没有厘清。按照国际足联的管理要求，足协应该是民办机构，而中国足协的官员都有着行政编制。

不过，这些问题显然已经引起了中共高层的注意。今年3月，中共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出台了《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这份中国大陆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关于足球运动的规划，将成功申办男足世界杯作为远期目标，而近期改革则提出了要将足协从体育总局独立出来，彻底民间化的措施。

获取国际足球界权力的方式与途径

参与国际足球政治，就需要了解国际足联的运作模式，理解其内部权力机制。其中最核心的，要对国际足联主席职位的权力来源、职权范围与运作方式进行考察。

获取国际足联主席职位的唯一方式便是赢得选举。按照国际足联章程规定，主席选举四年举行一次，通过国际足联大会全体209个成员投票决定。过去40年国际足联经历的两次权力更替都有不同的背景和条件。但背后的基调都是一致的—即作为足球第一世界的欧洲与广大足球第二、三世界的权力竞争。

随着上世纪70年代足球运动的全球普及，以及越来越多殖民体系解体后新成立的国家和地区加入国际足联，国际足联的投票机制并不基于一个国家的足球实力和传统，而如同联合国大会一样一国一票。这就造成作为足球第一世界的欧洲逐渐在国际足联大会中丧失了多数地位。

1974年巴西人阿维兰热的胜选是国际足联历史中的重要分水岭。从此，权力的天平开始向非欧洲国家倾斜。对欧洲来讲，它在国际足联中的地位与其世界足球中的地位是不相称的。1975年的一次会议上，欧足联主席弗兰基便说道:“欧足联代表了隶属国际足联的74.6%的俱乐部，68%的国际比萨参赛球队，68.1%的运动员和85.27%的裁判。但它的成员却只占了23.57%，并且随着新独立国家的加入还不断地降低。”足球第一世界与第三世界间的权力之争从此开始至今也从未停止。

24年后，年逾八十的阿维兰热准备卸任退休，接力棒将交给时任秘书长的瑞士人布拉特。阿维兰热尽管并不喜欢布拉特，因为其在1994年曾挑战阿维兰热的权位，但作为阿维兰热时期足球商业化的最重要执行者，布拉特顺理成章地成为阿维兰热遗产的继承人。然而，布拉特的上台仍需经过欧足联主席约翰松的挑战。约翰松打出的旗号则是国际足联的透明化，背后却是与非洲足联主席哈亚图间从1997年便达成的同盟关系。

然而，作为在任国际足联主席与秘书长的阿维兰热和布拉特有着先天的优势。选举前，布拉特尽量推迟其宣布参选的时间，因为按规定，一旦参选，他将辞去秘书长职务。而在此之前，他一边与阿维兰热一起辗转拉票，亲自到各大洲那些最贫穷、最偏远的国家与其足协官员见面，一边不断减免各国债务，最终成功分化哈亚图的非洲阵营。布拉特上位成功。

上台后不久，布拉特开始在欧洲扶植曾经的法国球王米歇尔·普拉蒂尼，并于2007年成功上位，成为欧足联主席。尽管如此，今天在普拉蒂尼领导下的欧足联仍然与布拉特的国际足联延续着竞争关系。随着国际足联高官被捕，欧足联甚至以退出国际足联为威胁要求布拉特启动对国际足联的改革。

不过，国际足联也并非一个上下等级严密的金字塔结构。除了主席是大会选举的之外，国际足联执委来自于各个大洲足联的选举结果。在选择自己的同事上，国际足联主席并没有绝对的权力。

国际足联章程规定，国际足联的权力机构是一年举行一次的国际足联大会。执行机构是一年至少举行两次会议的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由主席、8位副主席、15位一般执委委员和一位由足联大会选举产生的女性代表总共25人组成。主席作为政策的执行者，有提名和提议罢免秘书长的权力，但需要经执委会通过。执委会不仅在2013年前拥有投票决定世界杯举办地的权力，也拥有任命秘书长、修改国际足联规章、批准预算、任命常务委员会成员等权力。其成员并非国际足联大会选举产生，而是由各大洲足联内部选举产生，执行委员会事实上并非执行机构，而是各大洲足联的代表机构，更像民主国家中的上议院。除去主席、秘书长和女性代表三人外，剩下22个名额，依各个大洲的足球影响力分配。现今的分配情况如下:

    欧洲:副主席3名 执委5名

    亚洲:副主席1名 执委3名

    非洲:副主席1名 执委3名

    南美:副主席1名 执委2名

    中北美:副主席1名 执委2名

    大洋洲:副主席1名

因此，在一系列重要问题上，国际足联主席需要取得执委们的同意。而执委们并非由主席任命，而是在各大洲足联中产生。一些大洲主席上台时间甚至比国际足联主席更早，其在该洲的影响巨大。

执委们权力巨大，一种控制执委的方法是通过在大洲足联中扶植一个国际足联的盟友成为执委或者牵制现任执委。比如欧足联的普拉蒂尼与亚足联的萨尔曼。但这种扶植与被扶植关系并不牢靠，因为一旦上台，新当选的大洲足联主席并不依靠国际足联，他的合法性来自在该洲足联中的竞选胜利。因此，在今天普拉蒂尼会被普遍认为是布拉特最强劲的竞争者。

当然国际足联可以通过其对大洲中的成员的控制来施加对整个大洲足联的控制。非洲足联主席哈亚图曾在1998年和2002年与欧足联主席约翰松结盟，对抗阿维兰热与布拉特，但两次哈亚图都无法守住自己的非洲阵营，因为其太多的大洲成员过于依赖国际足联的资金援助。此后哈亚图索性放弃与布拉特的对抗，反而成为布拉特的盟友。今天，哈亚图已是国际足联中的资深副主席。按规定，如果国际足联主席不能履行职责，资深副主席就将接任。

2002年中国参加在日本、韩国举行的世界杯决赛阶段比赛，这是中国队唯一一次进入世界杯决赛圈。

中国需要积极融入国际足球政治

今年5月底结束的国际足联大会不仅选出了新一届主席，执委的成员也有很大的调整。除了被警方逮捕的官员外，执委成员换了十名。其中张吉龙作为中国进入国际足联执委第一人不再担任执委成为国内媒体关注的焦点。对于希望加快足球发展的中国来说，如何面对国际足球的权力游戏，是应当认真思考的问题。

首先需要消除的一个误区是：一个国家在国际足球政治舞台中的地位并不完全要以这个国家的足球竞技水平为前提。无数事实已经证实，中国人一直觉得自己国家之所以在国际足球政治上没话语权，是因为国家男子足球队战绩差，这种想法其实很荒谬。

此前刚被美国当局起诉、被瑞士警方逮捕的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足联主席、国际足联副主席杰夫·韦伯来自开曼群岛，这是一个在地图上几乎看不到的小岛，国际足联排名189位。而之前的主席杰克·华纳来自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而非来自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的足球强国如美国、墨西哥等大国。

为什么需要获取国际足球界中的权力，换句话说，成为国际足联的执委或者主席有什么好处？其实中国球迷只要回忆一下张吉龙在2002年世界杯预选赛分组抽签中发挥的作用：当年，亚洲区是按“前三届世界杯和前两届亚洲杯战绩分档”，还是按“前二届世界杯和二届亚洲杯成绩分档”？争议巨大。在张吉龙的争取下，最终亚足联确定了选用前一方案，这使得中国队的抽签对手基本上没有特别强劲的球队，那一届世界杯也是中国男足迄今唯一一次参加的世界杯。虽然不能绝对说中国队是“抽”进世界杯的，但分组有利这个事实也是无争议的。在世界杯历史上，即便是德国、巴西等强队，也是从来不拒绝有利的分组形势。

此外还有一个例子，2000年的国际足联投票，针对2006年世界杯的申办权，德国与南非进行着激烈的争夺，形势胶着。在投票前9天，德国国家社会保障委员会进行了一次私下会晤，总理和其他四位部长一致同意，改变武器出口政策，向沙特阿拉伯提供1200枚反坦克导弹，以换得国际足联执委、沙特亲王阿卜杜拉·阿尔-达尔巴的选票。最后，德国以一票优势赢得主办权。

对于中国来说，调整体育管理体制、足球管理体制，以更宽阔的眼光去看待足球，或许应是未来的方向。

2014年世界杯结束不久，巴西、阿根廷便迎来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访问。作为球迷的习近平很遗憾自己没能赶上世界杯的比赛，称自己的愿望就是中国能早日举办一届世界杯。

今年3月，《中国足球总体改革方案》出台，将成功申办世界杯作为远期目标。中国足协主席蔡振华也公开表示中国将争取申办2026年世界杯，但在今年国际足联大会上，布拉特再次强调了国际足联各大洲轮流举办世界杯的原则。鉴于2022年世界杯在卡塔尔举行，与中国同属亚洲国家，这意味着中国申办，2026年世界杯基本无望。

但随着国际足联反腐风暴掀起，越来越多证据显示，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的申办存在腐败贿赂，其主办权出现争议，中国应该积极努力，争取能接下这一届的世界杯举办权。

事实上，从获得申办权那一刻开始，卡塔尔世界杯便伴随诸多争议。世界杯一般都是每年6月到7月举行，而沙漠国家的卡塔尔当地温度那时将达到50摄氏度，那将会是室外运动的地狱。一种解决方案是将世界杯挪到冬季举办，但那将严重影响世界主流足球联赛的赛程安排。不仅如此，去年国际工会组织一份报告中提到，在卡塔尔世界杯场馆建设过程中已经有1200名劳工丧生。卡塔尔当地劳动力不足，大量依赖外籍劳工，而外籍劳工的人权状况则非常糟糕。

值得注意的是，在“加西亚报告”中，2022年世界杯申办的另外几个申办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申办过程都被指出存在问题。英国评论员蒂姆·里奇指出，如果卡塔尔世界杯出现问题，中国是一个可行选择，毕竟中国在大赛举办和基础设施上都毫无问题，在国际足球政治上也无可指责——美国如果以调查世界杯为借口最终窃取世界杯主办权，将会迎来世界的争议；而中国既没有参与到对国际足联的调查，也与贿选毫无关系。

□  编辑  段文    □  制图  美编  虎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