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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五十音图中的真假名

时间:2023-03-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作为现代日语教学过程的重要一环,教师在讲授日语五十音图之际,一般会向学生简要介绍音图假名的汉字来源[1]。由于此类表音汉字主要用于梵语字音的拼读,所以无论是用字,还是音韵结构,均与万叶假名之间表现出异质性。表音汉字的出现,意味着日语音韵记述符号的正式诞生。

作为现代日语教学过程的重要一环,教师在讲授日语五十音图之际,一般会向学生简要介绍音图假名的汉字来源(见图4-1)[1]。事实上,从表音汉字到假名音图,其间经过了一个较为漫长的流演过程。万叶假名是日本历史上出现最早的表音符号,而其形态就是由中国传去的汉字。根据音韵学专家桥本进吉、大野晋等的研究,散见于《古事记》《日本书纪》《万叶集》等上古文献的表音汉字共有973个。由于这些表音汉字在《万叶集》中出现的频率最高,故而一般称其为万叶假名。万叶假名虽具有表音功能,但极其缺乏系统性,既有一音多字,也有多字一音的情况,故而未能在大众中普及。鉴于万叶假名的复杂性,到了平安中期,在民间出现了诸如伊吕波歌、太为尔歌、天地之词等一批手习词歌[2],这些歌大多是对万叶假名的浓缩,但其中也掺杂着个别非万叶假名。与此同时,随着佛教经典在日本的传播,《悉昙字记》等悉昙梵语的相关著述也悄然进入日本。作为悉昙类著述的一个重要特点,一般要为每个悉昙字母或单词配以注音汉字,以便于中国人阅读。于是,这些汉字也随之被带入日本的表音系统。由于此类表音汉字主要用于梵语字音的拼读,所以无论是用字,还是音韵结构,均与万叶假名之间表现出异质性。

除以上三大源流以外,五十音图本身也有着由汉字至假名的演变过程。据音图研究专家大矢透、森冈健二、马渊和夫等的调查,从醍醐寺藏《孔雀经音义》附载音图起算至现代五十音图诞生之前,在日本音图史上一共出现了40多幅形质各异的音图。就总体而言,一共有汉字、梵字和假名三类,但其中呈现出如汉字假名、梵字汉字、梵字假名等多种混合形态。

图4-1

恰如图4-1所示,无论是平假名,还是片假名,其背后都有着一个汉字,而这些汉字的最后确立,在历史上俨然经过了无数次筛选,优胜劣汰。而本章的意图就是通过对以上各类文本中出现的表音汉字进行考察,以澄清音图汉字在历史上的演进历程。

在汉字传入日本之前,日本国土上虽说诞生过一些简单的符号,但尚未出现过具有体系的表音文字。汉字传入日本以后,日本人开始告别蒙昧时代,迎来了文明曙光。最初,日本人把汉字作为记事的主要工具,即直接使用汉字记述日本的历史大事或风土人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人也逐渐尝试着采用汉字标记日语中的一些固有词汇,如人名、地名、自然物产或助词等,这些就是表音汉字。表音汉字的出现,意味着日语音韵记述符号的正式诞生。

表音汉字通行于整个上古时代。根据语法学家石塚龙麿和桥本进吉等的统计,散见于《三经义疏》《古事记》《日本书纪》《万叶集》等日本上古文献中的表音汉字一共有973个[3],由于这类表音汉字在《万叶集》中表现得最为突出,故而后世人一般将其称为万叶假名。万叶假名时代,由于表音汉字的使用属于随用随借,而当时汉字的发音又没有固定的字音表,因此汉字的使用不成规范。不过,根据后来语法学家们如桥本进吉、大野晋等的研究,万叶假名时代的日语似乎存在着八个元音,即除了a、i、u、e、o之外,另有6、3、9三个[4],即八元音说。根据目前的学术界的分类,一般把i、e、o称为甲音,而把6、3、9称为乙音。我们现以高木市之助、吾味智英、大野晋等制作的《奈良时代的音节及万叶假名一览》[5]为基础,将通行于日本上代的表音汉字即万叶假名以表格的形式列出(见表4-1),以便与后来手习词歌、梵语注音、音图等汉字加以比较。

表4-1 万叶假名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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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习词歌,是浓缩日语假名而合成的诗歌或顺口溜,以供童蒙识字之用。手习词歌的出现时间大约在平安中期以后,当时主要是为了满足女童的需要,后来才普及到整个儿童乃至学校教育中。就文字改革的意义而言,手习词歌可谓是对万叶假名的一次革命,即万叶假名不仅字数众多,而且在当时没有规律可循,故而给儿童习字带来不便。根据大矢透《音图及手习词歌考》中的调查,在日本历史上,除伊吕波歌外,另有阿女都千词(天地之词)、太为尔歌等手习词歌流传。手习词歌一般采取诗歌或歌谣的形式,文字表现形态一般以假名为主,有时也采用表音汉字,即真假名。

伊吕波歌,也叫以吕波歌,是由四十七个不同的假名,即いろはにほへとちりぬるをわかよたれそつねならむうゐのおくやまけふこえてあさきゆめみしゑひもせす构成的习词歌,通常认为,其内容是对《大涅槃经》无常偈即“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的意译,相传为真言宗僧空海所作,但尚有异议。根据大矢透对《金光明最胜王经音义》、天文本《和名抄》、《密严诸秘释》、《伊吕波歌字类抄》、《和难集》、黑川本《源平盛衰记》、《运步色叶集》等文本中出现的伊吕波歌的考察[6],其中所出现真假名的情况依照音图顺序可归纳为下表(见表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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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4-2 伊吕波歌中的真假名情况

阿女都千词,又叫做天地之词,首先出现于古典文学作品《宇都穗物语·国让》,后陆续出现在《顺集》《口游》《相摸集》《苏悉地羯罗经略疏》等文献中。阿女都千词由四十八个假名构成,其形态不固定,如《顺集》是由四十八首和歌构成,分别取出每个和歌的首个假名便构成了完整的阿女都千词,有点类似中国藏头诗。由于阿女都千词没有完整的真假名版,故而大矢透根据《苏悉地羯罗经略疏》中出现的片假名加以复原,其结果如下:

  阿女 川千 保之 曾良 也万 加八 见三禰 太二 久

毛 木利 牟呂 已介 比止 伊奴 宇部 寸惠 由和 左

流 於不世与 衣乃江乎 奈礼井天

为了便于比较,我们现将以上真假名按照音图顺序排列如下(见表4-3):

表4-3 天地之词中的真假名情况

太为尔歌,最早见于源为宪《口游》,元禄元年之作。太为尔歌是由四十七个假名构成的和歌,其真假名如下:

大為爾伊天 奈徒武和礼遠曾 幾美女須土 安佐利□比由久也末之呂乃 宇知恵倍留古良 毛波保世與 衣不禰加計奴

接下来我们再把以上和歌中的真假名按照音图顺序排列如下(见表4-4):

表4-4 太为尔歌中的真假名情况

经以上考察,我们将伊吕波歌、天地之词、太为尔歌三种手习词歌中的真假名列表如下(见表4-5):

表4-5 手习词歌中的真假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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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比对以上三种手习词歌中的假名,就其上下承续关系可归纳为如下几个要点:

一、经对照万叶假名表,发现伊吕波歌中出现了一些新字,如“比(い)、佳、偈、今、怙、陁、門(つ)、穪、子(ね)、幅、本、奉、露、繪”等在万叶假名字表中没有出现,这说明进入平安时代以后又有一些表音汉字流入日本的音韵体系之中。

二、经对照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中的假名,发现其中的重合字达到30个,即重合率达到三分之二,这说明到了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时期,假名用字出现了明显的统一倾向。

三、经对照以上所示现代五十音图中的汉字,除了“仁、散、万、三、牟”五字外,其余均与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两者或其中之一相一致,这说明后两者在整体的影响方面一直延伸到现代。在现代音图所选取的“仁、散、万、三、牟”五字当中,其中“仁、散”二字来自万叶假名,“万、三、牟”来自伊吕波歌。

四、就用字的选择而言,笔画简单的字容易流传至后代,笔画复杂的字则容易被淘汰。例如,表示と的汉字在万叶假名时代有“刀、土、斗、度、戸、利、速、止、等、登、澄、得、騰、十、鳥、常、跡”十七个字,到伊吕波歌时代减少为“止、都、度、登、砥”五个字,到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时代则只剩下止和土二字,而笔画相对简单的“止”最终得以保留。又如ひ在万叶假名时代有“比、必、卑、賓、日、氷、飯、負、嬪、臂、避、臂、匱、非、悲、斐、火、肥、飛、樋、干、乾、彼、被、秘”等字,到了伊吕波歌时代就只剩下了“八、波、伴”三字,而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则各取八、波一字,直至现代音图。

五、伊吕波歌中出现的“佳”“陁”等非万叶假名,在表音汉字的行列中仅昙花一现,即均未被后来的手习词歌或音图接纳,这说明日本在择取表音汉字方面有着较强的保留传统的倾向。

根据大矢透《音图及手习词歌考》中作为证本收录的三十五种音图,其中源自悉昙学及佛教经典音义的有《五韵次第》、古写本《孔雀经音义》、《梵字形音义》、《悉昙要诀》、古写本《法华单字》、《悉昙反音略释》、《悉昙秘》(两图)、《密宗肝要抄》、《悉昙相传》、古写本《梵字音口传》、《悉昙字记名了房记》、古写本《悉昙略轮图抄》、《法华经音义》,源自汉字音韵著作的有古写本《反音作法》、异本古写本《反音作法》、古写本《古今集注袖中抄假名日本纪》、建仁四年具注历背面所见《反音抄》、古写本《反音抄》、古写本《反音作法》、古写本《韵镜字相传口授》、宽永版《韵镜》、《汉字三音考》,源自日语研究著述的有《倭片假字反切义解》、《假名遣近道》、古写本《读经口传明镜集》、天文本《和名类聚钞》、《和字正滥钞》、《和字解》、《和字大观抄》、《语意考》、《あゆひ抄》、《古史本辞经》,其他另有源自乐理著述《管弦音义》和历法著述《二中历》《具注历》等,这些大致涵盖了从平安时代到近代的音图。现根据以上各音图中出现的汉字,将相关真假名整理为如下一览表[7](见表4-6):

表4-6 音图真假名一览表

总结以上各类音图中出现的真假名,大体可归纳为如下几个特点:

一、出现了如“訶、呬、喜、鬼、在、氏、麁、氐、子、咩、巳、噜、鲁、汙、袁”等一批非万叶假名,不过与以上手习词歌的情况相同,这些字最终未能进入后来的现代音图,而是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步被淘汰了。

二、上文提及的“仁”“散”,即流传于现代音图而未出现于伊吕波歌等手习词歌中的二字,都出现在音图汉字之中。由此我们可以认为,此二字是从万叶假名经由历代音图流入现代音图的。

三、上文提及的“万”“三”“牟”,即流传于现代音图和伊吕波歌而未出现在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中的三字,都出现在音图汉字中,这说明三字是从万叶假名通过伊吕波歌和历代音图流传到现代音图的。

四、对于や行的い、え两字,音图均配有相应的汉字,就其传承而言,万叶假名中没有い,而有え,音图在处理这个问题时采取了い音取自あ行的い(以已伊),而え音则主要取自ye音(江衣曳)。针对わ行的う,无论是万叶假名或后来的手习词歌均没有相应汉字对应,这个字音也没有流传到现代音图中。这充分说明,日本自古至今就不存在这个字音。然而,为了保证五十音图的整齐性,历史音图中还是为这个音配置了相应的汉字。而且,在配置汉字的过程中,大都借用了梵语的字音,因为在梵语字音表中存在vu这个音,它不同于元音的u。

五、针对あ行的お音和わ行的を音,历史音图没有清晰的处理原则,两者时常混淆。当然,这个问题在学术界早有讨论,但就其形成的原因则有不同的解释。

以上考察了万叶假名、手习词歌以及历史音图中的表音汉字即真假名的情况,大致可推出如下结论:

一、日语中最早的表音文字为万叶假名,其通行于整个上古时代。根据桥本进吉、大野晋等专家的调查,通行于上古时期的万叶假名一共有973个。万叶假名在表音体系上要比现代日语复杂,如元音就有八个,辅音数量虽不确定,但肯定要比现代辅音多。进入平安时代以后,随着手习词歌和各类历史音图以及悉昙梵语著述的流行,表音汉字的数量又有所增加,大体估算下来,在日本音韵史上一共出现了1000多个表音汉字,它们是现代日语假名的源泉。

二、随着伊吕波歌等手习词歌的出现,表音汉字开始呈现出减少和统一的趋势。手习词歌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它们都是由四十七个字音构成,这或许反映了当时日语音韵的实际状况。就用字数量的变化情况而言,从伊吕波歌到天地之词和太为尔歌呈现出逐步递减的倾向。

三、音图与伊吕波歌的出现时间大体相同,都是在平安中晚期,但两者似乎不存在相承的关系。与手习词歌相比,音图有音韵齐整、字音清晰等优势,故在流传过程中逐渐取代了手习词歌的地位,乃至最终发展成为日语学习的唯一入门语音音韵素材。

四、就音图的起源而言,其基本框架来自印度的悉昙梵语字母表,为了与悉昙梵语字母表保持一致,历史上的音图大都为や行的い、え以及わ行的ゐうゑ也配备了相应的字音,因为这些音在梵语中是与あ行的いうえ等音有区别的。尽管音图的设计者们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但到了现代音图确立假名来源之际,这些汉字还是被无情地舍弃了。这或许说明,具有异质性的文化要素在日本这片土地上很难落地生根吧。

五、除了以上考察的万叶假名、手习词歌以及音图汉字之外,在日本历史上还存在着一类表音汉字系统,那就是随着悉昙梵语著述进入日语表音体系的注音汉字。与以上万叶假名、手习词歌中的汉字不同,悉昙梵语注音汉字的功能主要在于表现悉昙梵音,尽管如此,其间也存在着互相渗透的地方,尤其是对音图汉字有着深入的影响。考虑到悉昙注音汉字的数量较多,考察起来需要一定的篇幅,故而决定另辟一章加以专门探讨。

[1]图片引自《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初级上,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年4月版,第10页。

[2]现代日语为“手習八歌”,在历史也称为“手習詞歌”,为与大矢透《音图及手习词歌考》之名称统一,故本书统一称之为“手习词歌”。

[3]『万葉集』一,见高木市之助、吾味智英、大野晋校注:『日本古典文学大系4』,岩波书店1957年版,第31页。

[4]『万葉集』一,见高木市之助、吾味智英、大野晋校注:『日本古典文学大系4』,岩波书店1957年版,第35页。

[5]『万葉集』一,见高木市之助、吾味智英、大野晋校注:『日本古典文学大系4』,岩波书店1957年版,第32-35页。

[6]大矢透:『音図及手習詞歌考』,大日本图书株式会社1918年版,第59-151页。

[7]大矢透:『音図及手習詞歌考』,大日本图书株式会社191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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