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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翻译家解梦

时间:2023-03-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三、替翻译家解梦平日读书,见多位翻译家都曾描述过自己所做与翻译相关的梦。该经共有20万颂,600卷。翻阅中国翻译史不难发现,慨叹译名不易者远不止华蘅芳一人。在有关论述中,翻译苦与翻译难是一经常性的话题。4傅雷:现代中国最伟大的翻译家,一生译就33部外国文学作品,约500万字。

三、替翻译家解梦

平日读书,见多位翻译家都曾描述过自己所做与翻译相关的梦。这其中,少数是美梦,部分比较另类,大多则为噩梦或乱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相信这些与翻译相关的梦都从一个侧面反映或揭示了翻译工作的本来面目及至玄机,特拈出翻译家之梦数个并略作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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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60?—664):我国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先后主持翻译了《大般若》、《瑜伽师地》、《大毗婆沙》及《六足》、《发智》、《俱舍》等,译籍逾1 300卷。玄奘的翻译曾与梦有染,具体内容为借助“噩梦”说服同道门徒详尽而完整地翻译《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请看相关记载:“至五年春正月一日,起首翻《大般若经》。梵本总有二十万颂,文既广大,学徒每请删略,法师将顺众意,如罗什所译,除繁去重。作此念已,于夜梦中即有怖畏事以相警诫,或见乘危履崄,或见猛兽搏人,流汗战栗,方得免脱。觉已惊惧,向诸众说,还依广翻。夜间乃见诸菩萨眉间放光,照触己身,心意怡适。……或梦见有人奉己名果,觉而喜庆,不敢更删,一如梵本。”(慧立,彦悰,2003:213)在今人听来,上述译梦可能有些另类,不妨略作敷说。显庆五年(660)正月一日,玄奘在玉华宫开译大乘空宗的根本经典《大般若经》。该经共有20万颂,600卷。由于数量巨大,译经僧建议删减其中部分内容。中国佛经多为编译本和节义本,传达主旨要义原本就是引入外来文化思想的重要策略,因此,在翻译过程中适当删繁就简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大般若经》中有许多严谨的逻辑思辨,经文繁复而严密,删节原文则可能难以忠实地传达原文的精神。思去想来,玄奘觉得删译终究不妥,而为了说服参译人员“还依广翻”,他采取了以梦代言的方式,最终,译经僧被说服,师徒历时四年而译竣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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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蘅芳(1833—1902):我国清末数学家、翻译家和教育家,曾与西人合作译出近代科技著作12种171卷,内容涉及数学、地质学、矿物学、航海、气象、天文学等。当初翻译这些著作时,最让华氏淘神的也许是《金石识别》,该书原版是美国地质学家和矿物学家丹那(J.D.Dana)的《矿物学手册》(Manual of Mineralogy,1848)。华氏说:“每至深夜烛残,目倦神昏,掩卷就床,嗒焉如丧。而某金某石之名犹往来纠就于梦魂之际,而驱之不去,此中况味岂他人所能喻哉。”(见郑延国,2009:266)正是事非经过不知难也。从有关文字看,折腾得华氏夜不能寐的主要是“某金某石之名”。翻阅中国翻译史不难发现,慨叹译名不易者远不止华蘅芳一人。严复曾谓:“一名之立,旬月踟蹰”;(见罗新璋,1984:137)梁启超也曾慨乎言之:“翻译之事,遣词既不易,定名尤最难”;(2001:277)鲁迅翻译《死魂灵》时也说过:“我最怕新花样的名词,譬如电灯。”并且他举例说:“里面确没有电灯和汽车,然而19世纪上半期的菜单、赌具、服装,也都是陌生家伙。这就势必至于字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一面也自然只好怪自己语学程度的不够格。”(见罗新璋,1984:300)在忆及印度两大史诗之一《罗摩衍那》的翻译时,季羡林也有过名称难译之叹,他说:“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一些人名、国名、树名、花名、兵器名、器具名,堆砌在一起……我既然要忠实于原文,便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一堆古里古怪、佶屈聱牙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忠实地译成汉文。”(200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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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1881—1936):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及实至名归的翻译大家,一生翻译290万字,包括苏联、日、奥、匈、荷、芬诸国文艺理论、小说、童话等。对于翻译,鲁迅不仅有切肤之感,而且屡屡有切中肯綮之论。在有关论述中,翻译苦与翻译难是一经常性的话题。在1935年1月4日写给萧军与萧红的信中,他便说过这么几句话:“新年三天,译了六千字童话,想不用难字,话也比较的容易懂,不料竟比做古文还难,每天弄到半夜,睡了还做乱梦。”(见郑延国,2009:266)虽然原作为“童话”,“不料”二字却道出了此类翻译之不易。所谓有比较才有鉴别,为了说明翻译之苦与难,鲁迅下笔时常常找一参照物。在上述引言中,他将译童话与做古文进行了比较。此外,他还曾将翻译与创作进行类比,说道:“我向来总认为翻译比创作容易,因为至少是无须构想。但到真的一译,就会遇着难关,譬如一个名词或动词,写不出,创作时可以回避,翻译上却不成,也还得想,一直弄到头昏眼花,好像在脑子里面摸一个急于要开箱子的钥匙,却没有。”(见罗新璋,1984:319)鲁迅论翻译之苦与难,所见最集中、最频繁的是他1935至1936年译果戈理《死魂灵》之时,那段时间里,他似乎有诉不完的“苦”,道不尽的“难”,比如:“日日译作不息,几无生人之乐。”(致王冶秋)“译果戈理,颇以为苦,每译两章,好像生一场病。”(致胡风)“可恨我还太自大,竟又小觑了《死魂灵》,以为这倒不算什么,担当回来,真的又要翻译了。于是‘苦’字上头。”“《死魂灵》作者的本领,确不差,不过究竟是旧作者,他常常要发一套议论,而这些议论,可真是难译,把我窘的汗流浃背。”(致肖军)“西谛要我译东西,没有细想,把《死魂灵》说定了,不料译起来却很难,花了十多天工夫,才把一、二章译完,不过二万字,却弄得一身大汗……此后每月一章,非吃大半年苦不可。”(致黄源)(见郑延国,2009:266;罗新璋,1984:319)“‘苦’字上头”、“一直弄到头昏眼花”、“几无生人之乐”、“好像生一场病”、“窘的汗流浃背”、“弄得一身大汗”,翻译一部作品而竟生出如许苦楚与艰难(其实还有“字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一说,前文曾有引转),这在我国翻译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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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1908—1966):现代中国最伟大的翻译家,一生译就33部外国文学作品,约500万字。傅雷治译非常投入,曾向朋友宋淇告白道:“大半年工夫,时时刻刻想写封信给你谈谈翻译。无奈一本书上了手,简直寝食不安,有时连打中觉也在梦中推敲字句。”(怒安,2005:26)局外人也许难以理解,既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给友人去封信,怎么大半年里都没能“挤”出时间呢?原来,那段时间里傅雷一门心思地翻译着《贝姨》,因为沉潜太深而硬是笔无旁骛。傅雷对自己译笔的要求甚高,希望做到“行文流畅,用字丰富,色彩变化”。(ibid.:5)为达此标准,“寝食不安”及至“在梦中推敲字句”便都在所难免了。在忆及翻译巴尔扎克的《幻灭》一书时,傅雷也曾形容自己“可谓经常处于一种梦游状态也”。(ibid.:82)所谓的“梦游状态”是怎样一种情形呢?用当事人自己的话讲,便是:“如今与书中人物朝夕与共,亲密程度几可与其创作者相较。”(ibid.)傅雷之所以要与书中人物“朝夕与共”,盖同样与其翻译主张有关,因为他曾明确提出过这么一个“第一要求”:“将原作(连同思想、感情、气氛、情调,等等)化为我有,方能谈到迻译。”(ibid.:85-86)关于翻译家傅雷与梦之间的不了情,傅敏也有记述,他说:“从小就看到爸爸为翻译废寝忘食,晚上连做梦也是做Balzac(巴尔扎克)的梦。也许是太专心了,思考得特别多,有很多翻译上的问题是在梦中解决的。”(见金圣华,2002: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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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生豪(1912—1944):我国著名的文学翻译家,也是我国系统翻译莎士比亚戏剧的第一人。在极端困难(“贫穷疾病,交相煎迫”)的情况下,他拼十年而译出莎剧31个半,成绩有目共睹。在给宋清如的一封信中,朱生豪也记有一个与翻译相关的梦:“昨夜梦见汉高祖,他要我把《史记》译为英文,费了一整天工夫,我把《史记菁华录》上的《项羽本纪》译完,最后一段译不出,我便对他说可以不用译。”(2003:176)从《朱生豪情书》来看,朱生豪可以说是一个“做梦大户”,仅是书所记,各种各样的梦便不下数十个。在那多梦中,与翻译相关者仅前述一个,而且还有点儿离谱:汉高祖刘邦卒于公元前195年,而《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是高祖驾崩50~60年后才降至人间的。根据该梦,朱生豪“奉敕”翻译了《史记》,居然一日之内便译出《项羽本纪》。在现实生活中,朱生豪从译不乏轻松与高效之时,在给宋清如的一封信里他便说过:“今夜我的成绩很满意,一共译出了五千字,最吃力的第三幕已经完成,第四幕译了一点点儿,也许明天可以译完,因为一共也不过五千字样子。”(ibid.:90)不过,如果因此断定朱生豪的翻译总是那么轻而易举,那则大错而特错了。在写给宋清如的另一封信里,他曾有过哀叹:“今晚为了想一个句子的译法,苦想了一个半钟头,成绩太可怜,《威尼斯商人》到现在还不过译好四分之一,一定得好好赶下去。”(ibid.:309)在《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译者自叙》中,朱生豪还曾说:“每译一段竟,必先自拟为读者,察阅译文中有无暧昧不明之处。又必自拟为舞台上之演员,审辨语调之是否顺口,音节之是否调和,一字一句之未惬,往往苦思累日。”(见罗新璋,1984:457)如此看来,“苦想”、“苦思”无疑也是朱氏翻译中的“分内”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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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亦代(1913—2005):我国知名的社会活动家、翻译家、作家和编辑出版家,译作包括匈牙利海依·尤利乌斯《生活的桥梁》、英国毛姆《毛姆短篇小说集》、美国霍华德·法斯特《萨科与樊塞蒂的受难》、海明威《第五纵队及其他》等。在《漫谈翻译》一文中,冯氏曾这样形容翻译之苦:“往往为了把一个字、一组词、一句话译得既适合中国人说话的习惯,同时又不损原作的色调,便须冥思苦想,连做梦也在中英两国文字中打转转。”(2000: 398)要做好翻译,译者就得“苦思冥想”,有时在梦中还要“打转转”。至于翻译都苦在或难在什么地方,不同的译者也许有着不同的看法,对于冯氏而言,下面一段话应该道出了他的真实感受:“翻译实在是太费事费时,你不但要通晓另一国语言,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要十分熟练地掌握汉文字,还要有一定水平的文学修养。不管你是在译古典作品还是现代或当代作品,如果说一律都用现代汉语,要传神就很难……我曾经试译过一篇王尔德的作品,用的就是一种比较适合于他文风的华丽语言;我也试译过一篇毛姆的小说,就尽量译出作者流畅与讥讽的笔调来。至于海明威的作品,那就得用简练明快的手法和能表现动作的字眼。当然,我虽然尽了努力,效果还是远远不能达到原作的水平。因此,我苦恼,我气馁,我想改行。”(ibid.)顺便提一句,翻译家中感到翻译难为而曾想打退堂鼓者还另有其人,董乐山便是其中之一,请看他的自说自话:“想来自己不是这块料,深有当初走错了路之感,恨不得从头学起或改行做别的工作。”(见李辉,20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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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俊(1930—):我国知名的文学翻译家,译有美英文学作品多种,包括《鸟雀街上的孤岛》、《我爱你,罗尼》以及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去吧,摩西》、《押沙龙,押沙龙!》等。对于翻译中都应遵循什么样的原则,李氏的主张:“我总是尊重原作,尽力去体察作者的良苦用心与个人特色,尽可能把那支妙笔想要表现的主旨、思想、感情、气氛、口气、声音,甚至是潜隐的渴念,都一一传达出来。”(2007:序言)为了实现这一主张,李文俊没有少吃苦头,有文字作证:“我成天与文学巨匠们亲近,直到深夜他(她)们还在向我喃喃低语,与我‘耳鬓厮磨’。”(2002:136)在谈及《喧哗与骚动》一书的翻译时,李文俊还说过这么几句话:“大概总有两年,《喧哗与骚动》日日夜夜纠缠着我,像一个梦——有时是美梦,有时却又是噩梦。”(见杨绛,等,2005:116)平日所见,人们所梦译事以恼人或缠人者居多,比较而言,李文俊的译梦更见和谐和辩证:“有时是美梦,有时却又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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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宝生(1942—):我国有名的梵文学者及翻译家,译著包括《伊斯拉姆诗选》(合译)、《印度现代文学》(合译)、《印度短篇小说选》(合译)、《佛本生故事选》(合译)、《摩诃婆罗多——毗湿摩篇》、《惊梦记》、《摩诃婆罗多》(合译)等。在以上译作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摩诃婆罗多》。该书与《罗摩衍那》并称为印度两大史诗。《罗摩衍那》20世纪80年代由季羡林翻译并出版。《摩诃婆罗多》的篇幅相当于《罗摩衍那》的四倍,内容十分庞杂,迄今仅有印度梵文学者历时半个世纪完成的《摩诃婆罗多》精校本和此前不完整的英译本,法国、美国等学者的译本皆中途夭折。20世纪80年代末,《摩诃婆罗多》中译工程启动,后在黄宝生主持下经数位译者孜孜矻矻十年而完成,成为当今世界仅有的三种文本之一。在有关“译后感”中,黄氏说过这么一番令人动容的话:“这些年来,我把我的主要精力全都投入这项工作了。随着工作的进展,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场‘马拉松’长跑,既是对自己学术能力的检验,更是对自己意志和毅力的考验。我有一种愚公移山、天天挖山不止的真切感受。而劳累时,看到眼前已经完成的工作量,又会激发信心和力量。尤其是离最终目标越来越接近的这一两年中,我全神贯注,夜以继日地工作。常常是夜半搁笔入睡后,梦中还在进行翻译。在这些日子里,《摩诃婆罗多》仿佛已与我的生命合二而一,使我将生活中的其他一切置之度外。我能体验到淡化身外之物给人带来的精神愉悦,而这种精神愉悦又能转化成超常的工作效率。我暗自将这称为‘学问禅’,也就是进入了思维人定的‘三昧’境界。”(见杨绛,等,2005:244)明乎此种将其他一切置之度外的“三昧”之境,傅雷当年时刻想给友人写一封信而为何竟要拖上大半年之疑便不难理解了。

注解:

①乍看,玄奘以梦代言的记述听来有些离奇,不过,在宗教翻译中,类似故事似也不无合理之处。《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一书第16页中记有一类似故事,其内容是有关《圣经》传译的:“既然天主的圣意是这样,翻《圣经》的人敢背他的旨意么?……起初圣教内有一极高的人名热罗尼莫,也这样想,他几十年看古时博学人的书,后来觉得外教的人轻慢《圣经》,因为话平常,说法太俗,定了主意要光荣《圣经》,挑选西瑟落作的书,以他为模样,照他的高文法翻译《圣经》,已经动手,不料一夜睡卧梦寐之中,天神执鞭显现责备他,用鞭浑身上下乱打,一面打,一面讥诮道:‘你是西瑟落的门弟,我们特来酬报你。’热罗尼莫一醒,天神不见了,但圣人浑身觉得疼,也满身有鞭痕,才知道他的工夫不合天主的圣意,就住了手。”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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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慧立,彦悰.玄奘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4]季羡林.季羡林谈翻译[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7.

[5]金圣华.认识翻译真面目[C].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02.

[6]李辉.董乐山文集(第二卷)[Z].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7]李文俊.寻找与寻见[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

[8]李文俊.英语短篇小说精选读本[Z].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7.

[9]梁启超.佛学研究十八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0]罗新璋.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11]怒安.傅雷谈翻译[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

[12]杨绛,等.一本书和一个世界[C].北京:昆仑出版社,2005.

[13]余宗泽.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

[14]郑延国.翻译方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15]朱生豪.朱生豪情书[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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