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学的要旨

2.2.1　词语学的要旨

传统的语言学体系中的词汇学（lexicology）是指对一种语言词汇项（lexemes）的研究,包括词的定义、词的结构、词的理据、新词构成的途径和方法、词的语义特征、语义分类,以及随着时间推移而引起的形式和意义的变化。词汇学中所言及的词都具有一连串的基本特征和属性,只有当词汇的“所指”充分地具备了这些标准的特征和属性时,它才能够标记为“能指”的称谓。传统的词汇学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为词义的阐释提供一定的参考标准,是词本位的研究方式,它忽视了词汇在具体语境之中的行为表现。所以说词汇学内聚式的研究模式是无力解决词汇的行为特征问题的。关注词汇的行为特征的词语学（Lexis）便应“语料库语言学”之运而生（见卫乃兴2011：4）。英语中的lexis一词在20世纪50年代才在英国英语中使用,但是仅仅局限于英国的语言学著述之中。按照《语言与语言学词典》（哈特曼、斯托克1980：197）的释义,其义为“词汇层,一些语言学家给某一语言分析层次起的名称,这个层次本质上既不是语音层,也不是语法层。它通常包括语言的词项,同时包括词项在具体的上下文中的词义和语义。”从这个定义来看,lexis具有多词序列的词汇意义研究的学科特征。辛克莱（Sinclair 1991：174）对lexis有过两个层面的表述,他认为lexis的一个层面是指语言中“词形的总集”（the set of all the word forms）,与语法相对；第二个层面是指“词的形式模式及其意义研究”,与语义学相重叠（ibid）。辛克莱在此强调的lexis是词汇回归到语言交际层面中的形式,是能够观察到的词汇行为特征的“样本”。由此,我们认为Lexis作为“词语学”应该是伦敦学派语言学发展的集大成者,它凸显了当代语料库语言学的学术成就,理应成为语言学领域中的一个学科分支和研究领域。

传统的语言学在“纵聚合”的基础上,归纳出语言的系统性,但语言研究中过度的语法化和范畴化已经使得语言研究脱离了语言的实际。而以弗斯为代表的伦敦学派则在“横组合”的词语意义上做足功课。他们还语言以本来面目,强调语言是人类用于社会交际的、有意义的符号系统。弗斯（Firth 1951,1952）论述过关于语言的本质是“正在进行的（on going）”这一语言思想。这一思想充分强调了词义的动态性,反映出词的意义潜势展现在横轴上的组合线性关系,即词汇的搭配问题。以上的表述告诉我们,在弗斯的理论体系中,词语研究是意义研究的门径。弗斯在他的著述中反复强调语言学的要旨就是表述意义（Firth 1957：15）。弗斯反对脱离语言实际的语言研究,提出著名的“语境论”（contextualism）。“一个词的完整意义总是语境性的,脱离完整语境的意义表述都是不能当真作数的”（ibid：7）。

弗斯的论述表明了词的意义具有社会性,是由语境决定的。论述中的“完整意义”与“完整语境”的表述都反映出弗斯的语言事件整体观。这个整体内容包括四个层面：社会语境层面、句法层面、词语层面和语音层面。每个层面的意义组成一个意义方式,四个层面组成了多种意义方式（modes of meaning）,从而构成了一种意义方式的“光谱”（spectrum of modes of meaning）（ibid：190－192）。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弗斯提出了“由词的结伴可知其词”（You shall know a word by the company it keeps）的论断,强调词语层面上词的结伴行为是词的意义显现方式。在语言的交际过程中,词语的选择和词项的同现存在着相互期待和相互预见的关系,受到语境规则的制约。通过话语传达出言者的社会角色和会话模式,所以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语言是这种关系的意义投射和符号映现。弗斯的相关表述揭示出伦敦学派有关词语的观点和主张：词汇、句法和社会语境是相互联系的。词语搭配是词语研究的关键所在,词汇与词汇之间的可预见性和词汇型式集成都有利于揭示词汇的意义。弗斯的词语搭配思想是词语学的学理渊源。其实,弗斯的有些语言思想表述有点“语焉不详”,“凡是模糊的,往往也是多样的（diverse）,可以向各方面延伸”（罗志田2012：3）。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和辛克莱的“扩展意义单元”（Extended Unit of Meaning）模型就是在弗斯学说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的不同结果,“同干异枝,同枝异叶,同叶异果”。韩礼德认为自己是语法学家,而辛克莱是词典编纂家。由此,我们能够体会出他们对词语学的不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