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形式化程度的定义

3.2.2　语言形式化程度的定义⁽⁴⁾

这里所谓“语言形式化”（linguistic formalization）不同于语言分析方法的“形式化”（formalization）。语言分析方法的“形式化”是指语言学，特别是生成语言学中“支配一种分析法的规则、原则及条件等能以精确和严格的方式界定”，即“能用逻辑或数学术语对一种语言分析做出形式解释并制定演算方法”（克里斯特尔编2000：146）。换句话而言，语言分析方法的“形式化”就是对语言分析方法的逻辑化和数学化。语言形式化是指某一语言表现某种意义关系所依靠的各种方式，包括音调、语序、屈折变化及功能词等的丰富程度，以及该语言对这些形式手段的依赖程度。吕叔湘（1999：7）提出：“汉语语法的最大特点是没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在语法分析上就容易引起问题”，他（1979：10）指出，正是“由于汉语缺少发达的形态，许多语法现象就是渐变而不是顿变，在语法分析上就容易遇到各种‘中间状态’”。这里所谓“发达的形态”是指西方语言中的各种形态变化形式（如性、数、格、时、体、语态、词类标记等），相对而言，汉语在这方面比较缺乏，范畴与范畴之间并非泾渭分明，造成语言分析的困难。傅新安、袁海君（1993）和周志培（2003）等将英语中的形态变化分为内部形态（internal form）、附加形态（additive form）和外部形态（external form）三种形式：内部形态主要通过词缀法（affixation）来实现；附加形态是用来标记词在句中的语法功能所使用的标记，如名词复数、动词第三人称单数、分词形式和比较级标记等；外部形态是指用来表示时态、语态和语气等所使用的形态标记词（如be、have、shall、will等）。这里可以看出，通常所谓的形态变化仅指语言的屈折变化（inflections），实际上各种语言中的形式手段除了屈折变化外，还包括语序、语调和功能词等，其中以形态变化表现最为突出。

目前，对语言形式化程度这一问题的探讨较少，但不同语言在以各种形式手段表达意义及意义关系方面均表现出各自的典型特征，这一现象客观存在着。而且从语言本质差异入手，对揭示翻译转换中各种现象的本质举足轻重。从语法角度讲，语言形式化程度是指一种语言中基本形式手段的多寡和该语言依赖各种形式手段表达语义关系的程度，形式手段多并且对其依赖程度高的语言，我们就说其形式化程度高，反之则称之形式化程度低。以形态变化方面的“格”为例，王力（2002：136－138）指出，“格”是由形式的变化表示的，印欧语中共有八种格⁽⁵⁾，拉丁语中有六种，德语有四种，英语只有三种，而汉语从形式看似乎没有“格”。以连接成分为例，现代汉语中的连词总共有120个左右，常用的有90个左右（陆俭明、马真1985：212－213），但汉语中（尤其是汉语口语中）连词常常省略，而英语的连词不仅数量大，而且对连词的依赖程度也要高一些。以条件关系为例：

（5）a.当事人对于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行政处理不服，可以在规定时限内向人民法院起诉，由法院进行判决。

　　 b.If the party concerned wishes to challenge the de－cision of the administrative department for indus－try and commerce，it may bring suit in a people’s court within a fixed time and the court will render judgment on the case.

（《政府白皮书2》）

汉语原文（5a）中的前一分句从语义上看，属于后一分句的假设条件，但这种假设条件关系主要借助语序来得以实现；而英语译文（5b）中除语序外，还添加了功能词if以明示两个分句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需要指出的是，英语中同样可以省略连词，如例（5a）也可译成（5c）：

　　 c.The party concerned who wishes to challenge the deci－sion of the administrative department for industry and commerce may bring suit in a people’s court within a fixed time and the court will render judgment on the case.

尽管省略了连词if，但句中的语义关系又需要借助关系代词who来表现。在口语中，在省略连词的情况下，英语中语义关系对语调、语序的依赖程度便会稍高一些。如：

（6）a.你不信，问他自己。

　　 b.If you don’t believe me，ask him yourself.（钱锺书著《围城》，Jeanne Kelly ＆ Nathan K.Mao译）

　　 c.Don’t believe me，ask him yourself.

汉语原文（6a）隐去了表示两个分句之间关系的连词，主要依靠语序和语调来表达前后句的语法关系；相应的英语译文（6b）添加了连接词if以明示两个分句之间的假设条件关系，相对（6c）更正式一些。（6c）除语序外对语调的依赖程度要高一些，更为口语化。

尽管各种语言中都存在语序、语调、屈折形态和功能词等语言形式手段，但不同语言对不同形式手段的依赖程度有差异，依赖程度高的，我们就说此种语言形式化程度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