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语言形式化程度的标准

3.2.4　判断语言形式化程度的标准

如上所述，语言形式化程度是指语言表层形式手段（如语序、语调、屈折形态和功能词等）的丰富程度，以及该语言对这些形式手段的依赖程度。但应当指出：第一，语言形式化程度高低是一个相对概念，是不同语言在某一具体层面，或同一语言在不同时期某一方面的比较。沈家煊（2000：F24）指出，过去的形态类型学研究认为，语言形态的演变是单向的，即“孤立语→黏着语→屈折语”的演变模式，但新的研究发现，语言形态的演变是循环性的，即屈折语又开始向孤立语的方向演变。另一方面，同一种语言的历时发展会表现出对形式标记依赖程度的差异，比如受翻译的影响，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相比，其连接手段在数量和受依赖程度上都有一定的增加。但不同语言之间的比较缺乏共同的衡量标准（common measurements），因此形式化程度的高低只是一个相对的共时概念。第二，语言形式化程度高低与语言的表达能力没有直接联系。雅各布逊（1959，2001：266）曾指出，“语言之间真正的区别不在于说话者可以或不可以表达什么，而在于说话者必须或者决不能表达什么”。也就是说，一种语言在一个层面上所表达的东西，可以在另一种语言中以不同的层面加以表达。如：

（8）a.When he pulled into the yard，a woman was sitting on the front porch.It looked cool there，and she was drinking something that looked even cooler.

　　 b.当他缓缓驶进场院时，只见一个女人在房檐游廊下，那里看起来很清凉，她正在喝着什么看起来更加清凉的东西。

（Robert J.Waller，The Bridge of Madison County.梅嘉译）

例（8a）中的两个现在分词形式was sitting和was drinking在汉语译文（8b）中分别以前句中介词短语“当……时”所表示的点时间和副词“正在”加以体现，屈折变化形式所表达的意义在词汇层面得到了传达。第三，语言形式化程度高低与语言的发达程度没有直接联系。语言形式化程度并非语言发达程度的一个参数，语言的“发达”与否不在于语言的复杂程度，“发达”与“落后”的区别在于，比较发达的语言都是语言之间经过冲突和融合而形成的“杂合”（hybrid）语言，如英语中就包含了大量法语、拉丁语和希腊语等成分。

根据以上论述，本书作者提出判断某一层面语言形式化程度高低的三个标志：第一，表达某类意义或意义关系的形式手段的复杂程度。以中、英、俄三种语言中人称代词“我”格（case）的变化为例，王力（2002：138）认为，汉语中“我”的主格与宾格形式相同，而领属格则是在“我”后加修饰标记“的”构成，因此可以说没有格的变化。英语中分别有“I”（主格）、“me”（宾格）、“my”（领属格）三种形式。俄语中有“я”（主格）、“меня”（所属格）、“ним”（对象格）、“меня”（宾格）、“мной”（工具格）、“мне”（前置格）六种格五种形式。第二，对形式手段的依赖程度。以连接成分为例，英语对于各种连接成分的依赖程度高，而汉语构句通常不用和少用连接成分。但由于翻译的影响，现代汉语中对连接成分的使用也呈现出上升趋势。第三，语言单位各组成部分之和与整体的关系。通常整体意义大于各部分形式之和的语言形式化程度低，而整体意义等于部分之和的语言形式化程度相对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