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荷塘月色》英译之我见
笔者手头有三个《荷塘月色》英译本:一是王椒升的英译文;二是朱纯深的英译文;三是杨宪益、戴乃迭的英译文(三种英译文可参见李明《翻译批评与赏析》,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年4月)。笔者在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高级翻译学院翻译专业高年级学生开设的“翻译批评与赏析”课上选取了三位译家对《荷塘月色》的英译文进行对比赏析,同时也根据自己对原文的理解并“取旧译的长处,再加上自己的新心得”(罗新璋,1991:30)对这篇散文进行了复译。但翻译的性质决定了翻译似乎永远是一门令人遗憾的艺术,“后来未必居上”,可是,只要复译者能够提供自认为的有一定“建构性的译文”,那也算是在“使译文能一步步地更接近原文语境意义,实现‘成功一种近于完全的定本’”(郑诗鼎,1999:47)的道路上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笔者以为,作为译者,要译好《荷塘月色》,除了要具备扎实的英汉
两种语言的基本功之外,还要从原文作者内心出发,把握作者感情走向,采用“走内线”(梁宗岱语)方式,才有可能创造“神来之笔”,把文章译得声色并茂。
原文开头第一句“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开门见山,确立了原文的“文眼”,“开宗明义地点出即将展开的下文所包含的心理取向和精神意义”(朱纯深),给整篇文章定下基调。作为译者,只有首先把握住原文的基调,才有可能在语气等各方面传达得更为贴切。《荷塘月色》写的是朱自清任教于清华大学——尤其是1927年1月自白马湖接眷北来后就住于清华园西院时日常生活的一个片断。作者此时心绪骚动不宁,正如他自己所述:当时“心中常觉有一点除不去的阴影”,“心里是一团乱麻,也可以说是一团火”。至于他那乱麻一团的心绪到底由什么引起,众说纷纭,见仁见智。但笔者认为,这主要归因于作者自己平凡的日常生活无法满足其创造性的浪漫冲动,于是就只好艺术地进入其既有的思想轨道,审美地“跳过”生命的狭小“圈子”,这样便有了荷塘月色下的爱欲景观,一个安抚自然生命之律动和超越文化生命之凡庸的精神“白日梦”,一个寄寓了朱自清的生命哲学的思想文本(高远东,2001)。
作者在原文开头并没有点明作者自己——“我”,从而使得视点模糊化。从文体学意义上讲,这显然有利于创造一种积极的读者认同和读者参与——因为没有用“我”作主语的潜台词可以是“我已设定你认识我,但你不知道有关我这几天的心境,我给你说的就是这事”(朱纯深)。在将这句话翻译成英语时,由于英语是主语显著的(subject prominent)语言,我们就不得不考虑选择什么来充当主语的问题。原文可以看作省略主语“我”的句子,因而将该句翻译成英语时可以使用人称代词“I”作主语,谓语则可以用心理动词“feel”或连系动词“be”来充当。但刚好翻译这句话也可以使用“The last few days”或“These(few)days”作主语,谓语部分便可使用“find”这种结构。本人更倾向于使用后一种英文句式,因为它具有更加浓郁的英语味道,同时还能表达只有上苍才知“我”心这层含义,为下文中作者为什么选择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寻求片刻安宁做铺垫。
对于“颇不宁静”四个字,表面上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言轻意重,一个“颇”字,真乃一字千钧,作者当时沉闷、压抑、彷徨、烦躁,有如“一团乱麻”的浓重哀愁便跃然纸上。在英语中到底用什么词表达才能再现它们的意义呢?我以为,用restless(焦躁不安)、uneasy(心神不定)、upset(苦恼的,难过的,失望的)均不能够较为全面地表达出作者此时内心深处那异常复杂的心境。其实,英语中的turmoil一词,其意义为a state of confusion,disorder,uncertainty,or great anxiety(《COBUILD英汉双解词典》第2106页),可用于描写人那纷繁复杂、有如乱麻一团的心绪,用be quite in turmoil来传达“颇不宁静”之意比较精当。
此外笔者发现,翻译《荷塘月色》时,如何在英译文中再现原文动词的时态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汉语里的动词没有时态标志,因而可以信手拈来轻松地使用,而一旦将汉语里的句子翻译成英语,就不得不考虑如何标示动词的时态了。这个问题在翻译第一段时就立即凸显出来。原文读上去具有“历史现在时”(historical present tense)之感,但如果将第一段完全译为历史现在时,又觉得与下文的行文有一些不相称之处,因为作者肯定是在观赏荷塘之后完成该散文写作的。由于汉语在时态的表达上同英语具有很大差别,译者只好根据需要,勉强地交替使用一般现在时和一般过去时,这样,原文所具有的“历史现在感”在译文中使用一般过去时时已经失落,这是跨语言翻译中经常出现的令人遗憾的情况。
在作者交代完自己“心里颇不宁静”之后,一个重要的意象“月光”出现了。文章写道: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这里,作者对于荷塘这个不同于家庭的自然世界,产生了一种期待,希望它与“日日走过”的荷塘“有些不同”。显然,作者准备借助“月光”来移情。对于该句,我以为应进行分译,分译后的英译文前后两句中间用冒号隔开,冒号后面的句子借助情态动词“must”来表示作者对月色下荷塘景色的推断和期盼:...I suddenly thought of the lotus pond I pass by every day:on such a fully-moonlit night,it must assume a different outlook.但杨宪益夫妇将其译成...it struck me how different the lotus pond I pass every day must look under a full moon,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这样翻译在意义的传达上似乎前言和后语搭配有些不协调,因为在“it struck me/occurred to me+从句”这类结构中,从句中所描述的如果是事实,整个句子在语意上就显得比较合乎逻辑,但如果从句中所表示的是一种推测,就令人感觉与前面的“it struck me/occurred to me”这种结构在意义上似乎出现了逻辑搭配上的毛病。
“月亮渐渐升高了”一句表示家庭生活的景象耐人寻味地黯淡了下来:“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也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进入梦乡。这样,最后一丝与日常生活的联系也被切断,于是作者便准备走上一条出世游仙之路,“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在此,我要特别谈一谈这最后一句的翻译。由于下文第二段是以“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开头,那么如何将这个第一段中最后一句的翻译同下文第二段开头衔接起来至关重要。如果我们只是根据原文的语序亦步亦趋地将其翻译成英文,就无法同第二段开头衔接起来。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将该句翻译为And quite quietly,I put on my long gown,left the door on the latch and made my way towards the pond。这样,“带上门出去”实际上就被改译为made my way towards the pond。我认为,这样翻译既没有偏离原文的意义,又为下文的衔接和行文作了充分铺垫。
那么,如何翻译第二段开头呢?首先我们知道,一个语篇的每个自然段通常包含多于一个句子的组合。“在一个‘句子组合’内,各句之间就有一个相互联系、衔接、照应、过渡的问题,因为,这样的一段话语,不仅仅是合乎语法的句子的连续,而且首先是思想发展的连续”(徐盛桓,1982:2)。一段话语如此,一篇文章更是如此。《荷塘月色》是一篇美文,文章里的思想发展具有很强的连续性,这是汉语这种具有意合特点的语言使然的。然而,如果英语译文的行文同原文一一对应,毫不考虑英文的表达方式,就会使译文读来佶屈聱牙,没有英语的味道。在翻译《荷塘月色》时尤其要特别注意。正因为我在上文最后一句提到了the pond,第二段的开头才可以顺理成章、自然流畅地使用Along the pond这个主位①来行文,这样表达既可以前后照应,又可以使译文形式富于变化,丰富多彩。我在翻译原文第六段“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时,更是充分考虑到英语的行文而对每个句子里的主位做了慎重选择或在相应地方做了增词翻译,以保证主位的选择符合在此语境下语言交际的需要,保证上下文之间“相互联系、衔接、照应”和顺利“过渡”。
《荷塘月色》之所以成为一篇美文,还得益于文章从一开始就大量使用叠音词,并取得良好的音响效果:“蓊蓊郁郁”、“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树,“阴森森”的道路,“淡淡”的云和月光,“曲曲折折”的荷塘,“田田”、“层层”的荷叶,“亭亭”的舞女,“粒粒”明珠,“缕缕”清香,叶子“密密”地挨着,流水“脉脉”地流淌,月光“静静”地泻下来,还有那“薄薄”的雾,“弯弯”的杨柳,“隐隐约约”的远山等。这些叠音词,分布在文章的各个地方,读来跌宕反复,朗朗上口,听来悦耳无比,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给人以无限美好的遐想。翻译这篇散文,可不能不考虑对它们进行恰当的处理。英语中的叠音词只有少数几个,其数量同汉语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而且,汉语中的叠音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无法找到英语中的对等语。
那么,到底如何在英译文中再现汉语里的叠音呢?在我看来,就《荷塘月色》而言,对叠音词的翻译主要有以下方法:1)译意法: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sleepily humming a cradle song;虽然月光是淡淡的——though the moonlight is in a thin,whitish veil;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all over the pond with its winding margin;脉脉的流水——the rippling water。2)头韵(alliteration)法:悄悄地,我披了大衫——And quite quietly,I put on my long gown;阴森森的——(it is)somewhat somber;亭亭舞女的裙——flared skirts of fair lasses dancing gracefully;峭楞楞如鬼一般——looked gloomy and ghost-like;弯弯的杨柳——the weeping willows。3)类韵(assonance)法: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Around the pond grows a huge profusion of trees,exuberant and luxuriant;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the leaves have been jostling and overlapping;荷塘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Around the lotus pond could be seen trees here and there,anywhere and everywhere,most of them willows。4)增加名词复数词尾“-s”表意法:田田的叶子——a field of trim leaves;层层的叶子中间——upon layers of leaves;缕缕清香——breaths of fragrance。5)组合表意法: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The trees were all enshrouded in such heavy gloom that they looked like a heavy mass of mist at first sight。6)简化表意法: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The moonlight,like a cascade,was flowing down quietly to the leaves and flowers and a light blue mist shrouded the pond;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Above the treetops loomed faintly distant hills。
除使用叠音词外,原文中还充满了比喻、拟人、对偶、通感等多种修辞手法,长句和短句交错出现,文字活泼清新,使得该文很自然地就能达到“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的效果。作为译者,应该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再现这一切。原文中的比喻和拟人到处都是,恰到好处地将它们在英译文中再现出来是每个译者应绞尽脑汁去做的事情,但对很多比喻和拟人的英译,都会涉及措词(wording)问题,这一点将在下文中作进一步讨论。那么,如何处理原文中对偶的翻译呢?对于原文中对偶的翻译,我认为完全可以将其翻译成英语中的对偶句,如可将“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翻译成“I enjoy a tranquil life as well as a bustling one;I enjoy being in solitude as well as being in company”。这样翻译,可以使译文完全能够取得同原文一样的效果。关于通感,原文中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在原文第四段:……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原文第四段文字清雅动人,描写荷花的形态栩栩传神。这是该段的最后一句,微风送来荷花的“缕缕清香”本来属嗅觉范畴,可作者笔锋一转,把它描写成听觉的愉悦,嗅着花香变换成仿佛听见“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嗅觉与听觉相通更加衬托出花香的曼妙、温馨与缥缈(李鑫华,2003:66)。其实,这句话完全可以直接用明喻(simile)这一修辞手法将原文中通感所传达的意义传达出来:When a breeze passes,it wafts breaths of fragrance,which are like faint singing drifting from a far-away building.第二个通感在原文第五段:……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光与影本来是视觉,但此时在朱自清的笔下却又一次成了听觉上的感受,光与影组成了“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李鑫华,2003:67)这样的通感根据原文进行忠实的翻译,就能取得同原文一样的效果:The moonlight was not evenly distributed over the pond but there was a harmonious combination of light and shade,which was as rhythmic as a famous melody played on a violin.
再者,凡读过《荷塘月色》的人,一定不会不注意到文中所出现的两个“忽然想起”。第一个出现在第一段,第二个出现在第七段。对于这两个“忽然想起”的翻译,我认为应根据原文语境来选词组句。第一个“忽然想起”出现在“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显然,“忽然想起”在这里是一个主动的有意行为,翻译时可通过语态选择来体现这层含义。我将该句译为I suddenly thought of the lotus pond I pass by every day。而第七段中的“忽然想起”则是作者在欣赏完荷塘那如诗如画的世界,情绪从原来那亦真亦幻的超然境界回到眼前现实中来时而荡开的一笔——忽然想起六朝时采莲的盛况。这个“忽然想起”是由一定的诱因引起的,即由观赏到眼前的荷塘月色而诱发出的作者的遐想。这一点在翻译时必须体现出来。通观上下文,该句仍然使用“I”充当主语比较恰当,因此,将该句译为被动语态比较合适:Then I was suddenly reminded of the lotus-seed plucking,which was an old custom in areas south of the Changjiang River.
与此同时我们还注意到,在第二个“忽然想起”之后,朱自清毫不忌讳地大段引用《采莲赋》和《西洲曲》,这是颇为意味深长的:它不仅意味着人物心路历程的转折和高潮,意味着抒写内容从自然转向了文化,而且使其“夜游”荷塘的意义更加明白地得以揭示:作者披洒着月光,一路进入“荷香月色”的爱欲境界,在相互感应中思想、感受、行动,只是眼见的一切虽被“拟人化”,但它毕竟只是纯粹的自然景致,并非真正的人的活动;而作为“江南旧俗”的“采莲”就不同,它可是地地道道的人类自己的“热闹”和“风流”。
在所引用文字中提到的“六朝”和“江南”在传统文学中往往与富庶、繁华、物质享受的享乐主义相联系,不会给人以礼教管束异常森严之印象;而梁元帝更是风流无限,其诗文称艳一时,风格浮靡。作者所引《采莲赋》一段,正是描写情窦初开之少男少女,在采莲季节相互嬉戏打闹,把生产劳动变成爱情风会。作者直接援引此赋里的华丽文字,当然意味着作者对“采莲”习俗之肯定,对这种“顺遂”人的爱欲而非敌视、阻碍之的“六朝文化”充满了向往。最后作者引用南北朝民歌《西洲曲》这首以“采莲”隐喻男女爱情、寄托一个女子思念所爱男子的情歌,为自己的精神“白日梦”雁过无痕地作结(高远东,2001):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掀开所引用文字的冰山一角,便能发现作者含蓄省略的重要内容: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②
可以说,《荷塘月色》并非为写景而写景,也非对江南“采莲”旧俗发无端之悠思,作者把对景物的精确印象和自己内心深处幽远绵长的情怀融为一体,情随景生,景随情移,真乃“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罗雪松,2000)
因此,如何翻译好第二个“忽然想起”后面的内容,尤其是作者所援引的《采莲赋》和《西洲曲》里的内容,也特别重要。我以为,如果把《采莲赋》和《西洲曲》同作者此时的心情联系起来,就可以使译文大为增色,也可以将作者的意图和用心较为充分地传达出来。作者从《采莲赋》中所援引的内容为:
于时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从形式上看,原文是一首赋,译成英语时,需要以诗歌形式,即以分行的形式来呈现原文信息比较可取。另外,译文还要考虑到押韵、主语选择的正确性、语序、意义传达的准确、所描述情景的传神等问题。在参照朱纯深先生和杨宪益夫妇的英译文后,笔者的译文如下:
Charming boys and fair maidens
Row their boats in mutual understandings;
They veer their prows slowly,
But pass the wine cups swiftly;
When they pull the oars,
They are easily caught in algae;
When they row their boats,
The duckweed apart floats;
The maidens with slender waists
Are girdled with plain silk
And turn round watchfully and with grace.
It is late spring and early summer
When leaves are tender green and flowers blooming;
They giggle for fear of wetting their silk,
They draw in their skirts lest the boats tilt.
笔者以为,用上述方式翻译原文可以较为细腻地再现原文信息,同时也基本上能够将作者的意图和用心蕴涵于字里行间。细心的读者能否将上面的英译文同原文进行比照,然后自己进行评价呢?
在翻译《西洲曲》时,恐怕译者最先碰到的问题就是如何翻译这个“曲”字了。朱纯深先生将其译为Ballad of Xizhou Island,王椒升先生将其译为West Islet Ditty,杨宪益夫妇将其称为poem,用West Islet表示“西洲”之意。笔者以为,将这里的“曲”译为ballad比较准确。且看《COBUILD英汉双解词典》对三种译文中所使用的三个词的解释:
A ballad is 1 a long song or poem which tells a story in simple language and which often has lines which are repeated at the end of each verse.2 a slow,romantic,popular song.
A ditty is a short and simple song or poem;an old-fashioned word,sometimes used humorously.
A poem is a piece of writing in which the words are chosen for their beauty,sound,or imagery and carefully arranged,often in short lines which rhyme.
在翻译“采莲南塘秋”等四句时,英语中毫无疑问需要增加主语,根据《西洲曲》的内容和最后四句:“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译文需选择第一人称作主语。在主语的选择上,杨宪益夫妇没有选择第一人称单数而选择第三人称复数they,这应该说是误译。朱自清所援引的这四句笔者认为应这样翻译:
In autumn I pluck lotus seeds in the South Pond
With lotus flowers high above my head.
Lowering my head,I pluck lotus seeds
Which are as green as the water underneath.
最后笔者要着重强调的是,上文已讲到,《荷塘月色》的文字清新活泼。这除得益于上面所谈到的方方面面之外,还得益于作者措词的准确和精当。作为译者,要使用一个精当的词语来传递原文信息,很多时候往往需要从几个同义词语中选择出最为适合上下文或语境的那一个。到底选择哪个词语才能够妥帖地再现原文信息呢?我认为,这一定要依据原文语境从语义和语用两个层面进行考虑。在此,列举几例笔者在翻译《荷塘月色》过程中所认为的比较精当的选词、短语或句式(注意原文和英译文中的斜体字),以就教于方家。
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the laughter of children playing had died away from the alleys beyond our wall(“马路”,选择了alleys而没有选择road,street,lane与之对应)。
我悄悄地披上大衫——And quite quietly,I put on my long gown(“大衫”,选择了gown,没有选择coat,overcoat与之对应)。
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I seem to have this bit of the universe all in my possession(没有选择This bit of the universe seems to belong to me的句式)。
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I enjoy a tranquil life as well as a bustling one;I enjoy being in solitude as well as being in company.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When a breeze passes,it wafts breaths of fragrance...
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Instantly,a slight tremble thrills through the leaves and flowers,like a streak of lightning,flashing across the whole field.
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These trees had the pond entirely enveloped.
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The creatures that were full of vitality at the moment,however,were the cicadas that were chirping on the trees and the frogs that were croaking in the water.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Deep in such thoughts,I suddenly looked up,only to find myself at the door of my house.
这最后一句“自己的门前”即“自己的家门口”,既可译为at the door of my home,也可译为at the door of my house,对“home”和“house”这两个词语到底选择哪一个,取决于译者对原文作者朱自清此时对家态度的理解。如果家对他来说是一个温馨的庇护所,就选择home;如果家对他来说是一个不一定有温馨但又必须回去的地方,就选择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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