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氏的语言符号任意性到底指什么

三、索氏的语言符号任意性到底指什么

以上讨论了符号、语言符号和象似性的基本概念，现在来看看索绪尔所提出的语言符号三原则之一的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则是第一原则。

什么是任意性?根据Matthews(2000:24)的定义，任意性是这样一种语言特性，即一个简单的词汇单位形式同该词汇单位所指代的事物之间一般不存在自然的联系。简言之，任意性意味着声音同意义之间不存在规则对应，而只是“规约的”或“依靠集体约定的”。索绪尔认为，能指与所指内容之间没有“自然的联系”，即一个单词所蕴涵的概念同其音响形象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在语言的各基本元素内，到底是什么使得某个特定概念对应于某个特定音响形象是没有任何“理据”的。他说，“我们所说的符号是指能指和所指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我们可以更简单地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高名凯译，1999:102)。

探讨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则，必须把握以下几点:

一是任意性并不意味着个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声音来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观念。对此索绪尔解释说:任意性并不是说能指完全由说话人来选择，因为符号一旦在言语社团中建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否则语言就无法执行交际功能。换言之，语言符号具有社会契约性或约定俗成性，它负载有文化特征。同时，由于语言符号是任意组成，因此就没有必要随意改变，而由于时间推移，能指和所指可能发生变化，故二者的结合也并非一成不变(戚雨村等，1993:552)。

二是当社会或一个言语社团选择一个声音来代表某个观念的时候，到底选择哪个声音来代表哪个观念并不需要遵循什么原则。这正是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的理据所在。当然，例外的情况有拟声词和感叹词。拟声词具有一定的理据性或象似性(iconicity)，对拟声词，下文有专门探讨。感叹词具有标记性(indexicality)。

三是根本任意性(radical arbitrariness)与相对任意性(relative arbitrariness)。根本任意性就是非理据性(unmotivated)，相对任意性即是相对程度上的理据性。比如英语中使用“three”，“four”，“five”，“ten”，“eleven”，“twelve”即属于根本任意性，而使用“thirteen”，“fourteen”，“fifteen”则属于相对任意性，因为这些复合词语均是在“three”，“four”，“five”的基础上构成，因而已具有一定的依据。同理，汉语中的“猫”，“狗”，“熊”属于根本任意性，而“猫熊”，“熊猫”，“狗熊”等则具有了相对任意性，因为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找到理据。但语言之所以能成为符号系统中最重要的一个分支，正是因为语言符号所具有的根本任意性。从跨语言的对比中不难看出，在不同语言中，具有同一意义的各种词语通常具有不同的形式，而有时相似的形式却通常表示不同的意义。另外，如果形式同意义之间的联系是固有的、非任意性的，即语言符号的意义由其形式来决定，那么，跨语言交际中所存在的差异就不复存在。那样的话，对于每一种意义，就会有一个普遍的正确形式来指代，每一种语言就会别无选择，而只能选择这个普遍存在的形式来指代这个意义。^⑤实际情况是，世界各民族的人们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来识解周围的世界。即使指代同一事物，他们往往有不同的识解方式，如英语说“horseshoe”，法语说“fer︶cheval”(等于英语中的iron for horse)，德语说“Hefeisen”(等于英语中的hoof iron)，而汉语则说“马蹄铁”(等于英语中的horse hoof iron)。从外语学习的角度看，外语学习之所以困难重重，正是因为世界各民族自然语言中语言符号的根本任意性使然。^⑥因此，正如郭鸿(2001:45)所说的，即使语言中的某些符号具有理据性，但就整个符号系统来说，仍然是任意性的。

四是在所有语言中，任意性与理据性的情况体现在不同层面，且有不同比例。在所有语言中，往往在词汇层面具有较高比例的任意性，这种任意性也是根本任意性，而在语法层面则有较高比例的理据性，即上文所说的相对任意性。索绪尔所说的任意性是词汇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任意性。当涉及语法时，已经到了结构层面，它已不属于索绪尔所探讨的语言符号这一层面。但即使语法结构同社会现实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理据性或象似性，由于语法结构的各构成要素是由具有根本任意性的语言符号所组成，因此，语言符号的根本任意性这一事实仍不能够遮蔽。

五是语言中存在着由具有相对任意性或理据性的结构演变成根本任意性或理据性不明晰的语言符号的情况。比如英语中由具有相对任意性的表达“God be with you”演变成了如今的理据性不明晰的“Goodbye”，由具有相对任意性的“How do you do”演变成了理据性不明晰的“Howdy”或“Hi”。汉语中由具有相对任意性的表达“何物”演变成了理据性不明晰的“什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