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形成

(三)语言的形成

洪保经常强调，语言不是创造物，而是创造活动或创造过程。因此，他着重研究语言的形成过程，而不考察语言的起源，特别是回避语言的起源究竟是单元的还是多元的这个争论不休的问题。他认为语言已有十分悠久的历史，很难对其起源作出明确肯定的判断。他只限于考察从按音节发音这个时刻之后的语言的形成过程，因为这个时刻所形成的东西决定了其后语言的发展。

洪保之所以强调语言不是创造物，而是创造活动或创造过程，这与他把语言的形成与艺术品的创作相类比有关。在他看来，按音节发音这个活动本身是一种想象活动，它与艺术品一样是无法解释的。他认为不能把语言的形成理解为一种理性的活动，因为这意味着语言的形成具有其目的性和意向性，然而在那个创造性的发音活动的瞬间是不可能有目的性和意向性的。在按音节发出声音的活动中创造出某种综合物。由于在不同民族中促使语言表现出来的那种想象力各不相同，因此不同语言中的这种综合物也各不相同。语言的形成类似于艺术品的创作。正如不同的艺术家各自的水平不同，其作品的水平也不同，同样地，不同民族的想象力不同，智力水平不同，因此，在按音节发出声音的活动中便创造出不同的综合物，各种不同的语言就由此产生出来。每种语言都有其个性，这种个性是它的创造者的天才的表现。

洪保反复强调，各民族的智力水平不同，各民族的语言结构也不同，语言结构的多样性反映出智力水平的差异性。他把语言的形成过程分为两个阶段，分别考察民族智力水平对语言结构的影响。在他看来，语言的形成开始于按音节发出声音，仅就这个时刻而言，社会因素对语言形成的影响较小，尽管这种发音活动本身也是一种想象活动。但是，在这个时刻之后的发展过程中，人们的需要、目的、交流、习惯等社会因素，则对语言的形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按音节发音的活动是由人的情感和本性所激起的，它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活动，而这个时刻之后的语言形成过程则一定受到理性的指导，以便满足人们社会生活的种种需要。正是在后面这个阶段中，语言的形成情况明显地表现出民族的个性，表现出民族之间的差异，于是产生出各种不同的语言类型。

洪保承认各种类型的语言之间的区别不是绝对的，但他仍然划分出四种基本类型。这就是:①胶合型语言，其特征是通过把一些业已作为分离的词存在着的形式胶合在一起来完成语法任务。②合并型语言，其特征是把一些不能独立存在的语言形式合并在一起来完成语法任务，如美洲的印第安语就是如此。③孤立型语言，其特征是它只有一些单音节的词，词与词之间的语法关系只能通过词序表示出来，他认为汉语属于这种类型。④词尾变化型，其特征是通过词尾变化来表示语法关系，例如梵文、希腊文以及一般说来印欧语系都属于这种类型。他认为最后一种类型的语言是最完善的语言，它用最经济的形式表现出最严密的语法，最符合于普遍语法的原则。

洪保注意研究在语言的形成过程中个人因素和社会因素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语言既是个人自我表现的手段，同时也表现出它的社会本质。即使是十分简单的言语活动，也是个人的感受和人的普遍本性的结合。在语言中反映出语言的创造者——人的精神品质，人的特定的世界观。语言以其根部的各种很细的纤维与人民的精神连结到一起，人民的精神特点和语言的结构深深地相互渗透，以致只要有一方存在，就可以由此引导出另一方。可以说，语言是人民精神的外部表现，人民的语言就是人民的精神，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比这两者更为一致的了。

洪保一方面强调一种民族语言的结构表现出一个民族的智力水平，另一方面又强调语言对个人行为的制约作用，认为个人在认识世界时受语言的支配，语言像一个引路人那样引导着个人这个瞎子沿着历史前进。于是，语言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现实世界的创造者，而个人使自己受语言支配的行为也就是个人以此创造语言的行为。

洪保的语言理论在现代普通语言学的创建中起了重大的作用。他的语言学研究的独特之处，首先在于他具有渊博的语言知识，他不仅对印欧语系的各种语言有深刻的了解，而且对世界上其他许多语言(如汉语、印第安语、巴斯克语等)也很熟悉，这为他的语言学研究提供了扎实的语言材料基础。其次在于他的语言学研究建立在较深的哲学基础之上。他不只是语言学家，而且对德国古典哲学也很有兴趣。他主要接受康德哲学的影响，同时也部分地吸取费希特和谢林的哲学观点。在此基础上，他着重从宏观角度研究人类语言的普遍性质、一般结构与普遍规律，等等，提出许多重要见解。

具体说来，他正确地分析了语言和思维之间的关系，探讨了语言的思维功能，但他对于语言具有创造力这一论点的论述是不清楚的。他正确地强调语言的系统性，探讨了语言的形式或结构，他在这方面的观点对后来的结构语言学的形成产生了很大影响。他认识到在语言的形成过程中社会、个人与语言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的关系，但他过分夸大了语言对人的认识和行动的制约作用。他关于印欧语系的类型优越于其他三种语言的类型反映出印欧民族的智力水平高于其他民族的智力水平的论点，也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注释】

[1]W.洪保:《论语言》，1988年英译本，第54页。

[2]W.洪保:《论语言》，1988年英译本，第49页。

[3]W.洪保:《论语言》1988年英译本，第50页。

[4]W.洪保:《论语言》，1988年英译本，第1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