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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类文化

时间:2023-03-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符号、人与人类文化在卡西勘的哲学中,符号概念是一个极其普遍的概念,它包括所有那些以任何形式通过感觉来显示意义的现象,在这一切现象中,某种可以感觉到的东西就是意义的体现者。卡西勒强调符号的普遍性、有效性和全面适用性。卡西勒认为,符号的多重性是符号的另一个显著特征。

(一)符号、人与人类文化

在卡西勘的哲学中,符号概念是一个极其普遍的概念,它包括所有那些以任何形式通过感觉来显示意义的现象,在这一切现象中,某种可以感觉到的东西就是意义的体现者。符号概念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符号或感觉材料;另一方面是意指或意义。这两方面之间具有前者代表后者的关系,符号的作用就在于在知觉符号与其意义之间建立联系,并把这种联系显示在人的意识之中。卡西勒试图用符号来表示理性把感觉材料和意义统一起来的功能,因为在符号中既有感觉材料,又有理性的意义,这两者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符号的基本特点就在于把感觉材料抽象为某种普遍的形式,以代表一定的意义。符号本身是个别与一般相结合的产物,符号既是感性的,具有它的物质外壳,它又是理性的,具有其普遍意义,这种意义可以被其他人所理解,因而符号是公共的,而不是私人的。卡西勒曾引用莱布尼茨关于“多表现于一”的论点来说明理性的作用,在这里,“多”指的是杂多的感觉材料,“一”指的是逻辑规则,它是理性的最基本的形式。“多表现于一”指的是理性通过逻辑规则把杂多的感觉材料组织起来,构成各种科学命题[1]。在卡西勒那里,符号就起着“多表现于一”这种理性统一的作用。

在卡西勒看来,符号既不同于纯粹感觉的记号,也不同于完全没有内容的概念,而是把感觉和概念连接起来的中间环节。因为,在最低级的符号(神论)中也有概念的因素,在最高级的符号(科学)中也含有感觉材料的成分,可以说符号就是感觉和概念的统一。在符号从其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中,符号中的感觉成分逐渐减少,而概念成分逐渐增多,这就是说,符号在其抽象层次上不断升高。

卡西勒强调符号的普遍性、有效性和全面适用性。他说:“由于每物都有一个名称,普遍适用性就是人类符号系统的最大特点之一。”[2]又说:“符号系统的原理,由于其普遍性、有效性和全面适用性,成了打开特殊的人类世界——人类文化世界大门的开门秘诀!”[3]因为,人类文化并不是从它由以构成的材料中,而是从它的形式、它的建筑结构中,获得它的特有品性及其理智的道德价值,而且这种形式可以用任何感性材料来表达。人类能够用最贫乏、最稀少的材料来构造自己的符号世界,因为这里至关重要的不是个别的砖瓦材料,而是作为建筑形式的一般功能。

卡西勒认为,符号的多重性是符号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我们可以用不同的语言表达相同的思想,甚至在一种语言的范围内,我们也可以用完全不同的词来表达某种思想或观念。他说:“真正的人类符号并不体现在它的一律性中,而是体现在它的多面性上。它不是僵硬呆板而是灵活多变的。”[4]

卡西勒还认为关系的思想依赖于符号的思想。他说:“没有一套相当复杂的符号的体系,关系的思想就根本不可能出现,更不必谈其充分的发展。”[5]他承认最简单的知觉过程已经暗含有基本的结构要素,这些结构要素已经出现在低级的动物生命阶段。但是,单纯的关系意识不能被看做人类意识的特性,因为人类拥有符号系统,从而也拥有特殊类型的关系思维。在人那里已经发展出一种分离各种关系的能力,即在其抽象意义上考虑那些关系的能力。人不再依赖于具体的感觉材料,而要考虑这些关系本身。几何学就是人类理智生活中发生这种转折的典型例证。

于是,卡西勒以符号概念为出发点来修正和扩大“人是理性的动物”这个关于人的古典定义。他承认理性能力确实是一切人类活动的固有特性,但是这个定义并没有包括全部领域,而是以偏概全。对于理解人类文化生活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来说,理性是一个很不充分的名称。他说,由于“所有这些文化形式都是符号形式,因此,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指明人的独特之处,也才能理解对人开放的新路——通向文化之路。”[6]

卡西勒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并围绕着符号概念来论证人与动物的区别。首先,他把信号(sign)和符号(symbol)的区分看做人与动物的区分的一个重要标志。他指出,在动物的行为中可以看到相当复杂的信号和信号系统,有些动物,尤其是驯化动物,对于信号是极其敏感的,一条狗能对其主人的行为的最轻微变化作出反应,甚至能区分人的面部表情或人的声音的抑扬顿挫。但是,这些现象远远不是对符号和人类言语的理解。因为,在他看来,“符号,就这个词的本来意义而言,是不可能被还原为单纯的信号的。信号和符号属于两个不同的论域:信号是物理的存在世界的一部分,符号则是人类的意义世界的一部分。”[7]

其次,卡西勒把情感语言和命题语言的区分看做人与动物的区分的另一重要标志。在他看来,情感语言是言语中的一个最原始、最基本的层次,人的全部话语中很大一部分属于这种语言。即使在高度发展了理论语言中,与情感语言的联系也没有被完全割断,几乎没有一个语句(数学的纯形式的语句也许例外)不带有某种情感或情绪的色彩。但是,命题语言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语言,在这里,语词决不仅仅是感叹词,并不只是情感的无意识表露,而是一个有着一定的句法结构和逻辑结构的语句的一部分。在动物世界中有十分丰富的情感语言,与人的情感语言颇为类似,例如猩猩能够用手势表达愤怨、恐惧、悲伤、恳求等情感。然而,这种情感语言根本不具有客观的指称或意义,它不是命题语言。因此,他说:“这就是我们全部问题的关键:命题语言与情感语言之间的区别,就是人类世界与动物世界的真正分界线。”[8]

再次,卡西勒还把实践的智慧与符号化的智慧的区分看做人与动物的区分的另一重要标志。他认为动物也有智慧,就高等动物而言,它们显然能够解决相当困难的问题,而且这些解决并不是以单纯的机械方式达到的,而是反复试验的结果。有些心理生物学家甚至认为动物具有创造性的或构造性的想象力。但是,卡西勒认为,动物的智慧只属于实践的智慧,而不同于人的智慧,后者属于符号化的智慧。他说:“不管是这种智慧还是这种想象力,它们都不是人所特有的那种类型。简而言之,我们可以说动物具有实践的想象力和智慧,而只有人才发展了一种新的形式:符号化的想象力和智慧。”[9]

最后,卡西勒还从符号思维的角度探讨现实和理想、现实性和可能性之间的区别,进而论证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他看来,动物局限于感官知觉的世界,它们易于感受现实的物理刺激,并对之作出反应,但是它们不可能形成任何“可能”事物的观念。只有在人那里,才会考虑可能性的问题,才会出现现实和理想、现实性和可能性的区别。他说:“对符号思维来说,在现实与可能、实际事物与理想事物之间作出鲜明的区别,乃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符号并不是作为物理世界的一部分的那种现实存在,而是具有一个‘意义’。”[10]他承认在原始思维中,要在存在与意义之间作出区分还极其困难,这两者总是被混淆,一个符号往往被看成仿佛具有魔术般的或物理的力量。但他强调在人类文化的进一步发展中,事物与符号之间的区别就被清晰地察觉出来,这意味着现实性和可能性之间的区别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总之,符号是人类用以把握客观世界的一种方式,是人类作为主体的一种功能,因此可以说人的特点在于它是一种能够创造符号和使用符号的动物。在人那里,除了在一切动物种属中都可看到的感受器系统和效应器系统之外,还可发现一种可称之为符号系统的第三环节,它存在于上述两个系统之间,并使整个人类生活发生巨大变化。卡西勒认为,在有机体的“反应”(reaction)和人的“应对”(response)之间存在着不容抹杀的区别:在前一种情况下,对于外界刺激的回答是直接而迅速地作出的;而在后一种情况下,这种回答是延缓了的,它被思想的缓慢复杂过程所打断和延缓。他说:“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性,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11]

按照卡西勒的观点,整个人类文化按其本性而言,就是符号化的文化。神话、语言、科学等构成人类这个“符号的动物”生活于其中的“符号宇宙”。人类不再生活在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符号宇宙之中。人类在思想和经验中取得的一切进步都使这个符号宇宙更加精致,更加充实。人的符号功能进展到什么地步,物理实在仿佛也相应地退却到什么地步。

在卡西勒看来,符号具有构造世界的功能:神话符号构成神话世界,日常语言构成常识世界,科学符号构成科学世界。换句话说,符号有三种不同的功能。其中,最原始的是符号的“表现功能”,在这种功能构成的神话世界中,符号与其意义融为一体,人们不注意它们之间的区别。其次是“直观功能”,它通过使用日常语言构成常识世界,这种功能把我们的知觉世界分化为按时空关系连接起来的物体或实体。最后是“概念功能”,它构成科学世界,这是一种建立在关系之上的体系,而不是一种建立在具有属性的实体之上的体系。

在卡西勒的文化哲学中,神话是最古老的文化形式或符号形式,是所有其他文化形式的基础。神话是早期人类认识世界的必然方式,是早期人类与周围环境的一种真实关系。在现代人看来,神话世界是虚构的,而在原始人看来,神话世界则是真实的。在原始人的心目中,神话不是幻想的产物,而是远古生活的实际。神话符号的一个基本特征,是“存在”和“非存在”之间没有区分,或者说,在神话思维中没有“非存在”,一切模仿的东西、思维的东西都具有现实性,这是原始时期人类思维的一个重要特点。

在卡西勒看来,宗教也是一种符号形式,它是从神话这种符号形式中分化出来的。他说:“在神话世界观逐渐发展的过程中,开始了新的分化,正是这种分化促成了具有独立性的宗教意识的产生。”[12]宗教不同于神话:神话具有实际性,宗教则具有意识形态性,换言之,神话世界是真实的,宗教世界则是虚构的。与此相似,艺术这种符号形式也是从神话世界中发展出来的,它与神话世界有密切联系,同时又有重大区别。因为神话世界是实际的世界,艺术则是意象的世界,前者是原型,后者则是对前者的模仿。

语言是一种与神话同样古老的符号形式。与其他符号形式一样,语言也有它自己的世界,即日常语言的世界。不过,语言作为人类所具有的一种特殊能力,它贯穿于神话、宗教、艺术、科学等符号形式之中,可以说语言是人类从神话思维方式到科学思维方式的中间环节,它在整个符号系统中处于核心地位。

与神话、语言等符号形式相比,科学是一个处于最高层次的符号系统。在科学世界中,符号具有一种“纯意义”的形式,在那里,“存在”与“意义”、“存在”与“真理”达到高度的统一。

从上所述可以看出,在卡西勒的符号形式哲学中,“符号”这个概念处于最关键的核心地位。他从这个核心概念出发,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把神话、宗教、艺术、语言、科学等文化现象看做“符号形式”,把由这些文化现象构成的全部人类文化看做“符号世界”。卡西勒的“符号形式的哲学”是他的“哲学人类学”和“文化哲学”赖以连接起来的纽带。在他那里,符号、人和文化联成一体,符号形式哲学、哲学人类学和文化哲学也联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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