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的构成及功能

“A于X”的构成及功能

毕爱华

提　要：经统计，符合“A于X”格式的形容词共有114个，并且都是性质形容词；X不仅可以是体词性、谓词性短语，也可以是加词性短语，但体词性居多。“A于X”功能多样，主要作谓语，也可以作定语、宾语及复句分句。

关键词：“A于X”构成　功能

1.“A于X”的构成

1.1　“A于”的限定与切分

1.1.1　“A于”的限定

有的“A于”已经成词，对照《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其中成词的仅有13个，分别是“长于、急于、苦于、忙于、难于、便于、甘于、敢于、乐于、善于、易于、勇于、忠于”。其中前5个的“A”是词，后8个是形素。但是有些词，如“精于、富于、巧于”等虽然没有成词，但使用频率很高。比如：

（1）由于中国人精于持家，吃苦耐劳，因此大多数家庭都过着殷实富足的生活。

（2）张文成上项目善于抓机遇，巧于算计。

但是，有几种情况不在研究范围之中：

（一）“A于”表比较

（3）尽管学术研究和科学考察枯燥且艰苦，但刘东生自认为乐趣远远多于辛苦。

（4）这位黑人选手与罗志强的实力非常接近，而体重轻于罗志强。

例（3）（4）中的“A于”都表比较义，可以变换成口语中的“比字句”。“多于”就是“比……多”，“轻于”是“比……轻。表比较义的“A于”结构简单，功能单一，意义简单易懂。但是，在语料调查中，发现有些“A于”只有比较义或非比较义，而有些则同时兼有比较和非比较两种意义。如例（4）的“轻于”兼有两种意义：

（4'）她不是轻于爱落泪的妇人，可是这半天的灾难使她没法不哭了。

对比例句可以看出，表比较和非比较的同一个形容词，意思有很大差别：比较义一般是基本义，而非比较义一般是引申义或转义。例（4）中的“轻”是基本义，“分量小，与‘重’相对”，（4'）则引申了，是“认为容易”的意思。基于以上原因，本文把“A于”限定在非比较义中。

（二）古汉语遗留格式

（5）许多城市的公厕，集脏、乱、差、臭于一厕，用户不知找谁投诉去。

（6）很多人把它看作为寓消遣、娱乐、精彩于一体的“现代游戏”，由此唤醒福利集资的大众意识。

例（5）中的“臭于”，表面上看和研究的“A于”一样，实际则不然。这是“集……于”这一古汉语格式的遗留，其中的脏、乱、差、臭是作“集”的宾语；并且停顿的时候，“臭”和“于”也不是在一个层次上。同理，例（6）也一样。类似的还有“置……于”、“寄……于”、“寓……于”，等等。

（三）形容词作状语

（7）6岁男孩突然于晚上八点出现高热，并发生惊厥。

（8）加利“特别感谢”中国政府同意明年9月在北京举办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并很高兴于昨天晚上同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签署了关于在北京举行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的东道国协议。

例（7）的“突然”和例（8）的“高兴”作状语，它们后边一般可加“地”。如：

（7'）这个男孩突然地于晚上八点出现高热，并发生惊厥。

（8'）加利很高兴地于昨天晚上同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签署了关于在北京举行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的东道国协议。

例（7'）（8'）加了“地”之后，意思不变，说明“于”不是后附在这些词后；停顿的时候，应该在“突然”“高兴”和“于”之间；并且“于”的读音没有变化，所以此“于”是前置介词，而这不在研究之内。

1.1.2　“A于X”的切分

在以往的研究中，“动+介+名”结构的切分，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补语说”，认为介词和名词组成介词短语，做谓词的补语，如黄、廖的《现代汉语》；第二，“宾语说”，认为介词前附于谓词，名词作宾语。如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文炼等。不过近来很多人趋向于第三种观点，即由述补结构到述宾是一种正在虚化的过渡现象，没有明确的界限。如张谊生（2000）、陈昌来（2002）等。那么“A于X”该如何划分呢？本文认为和上述的“动+介+名”有关系，比较倾向于“宾语说”，原因有四：

一、虽说介词正处于虚化过程，但对“于”而言，早在甲骨文时期，“于”的介词的用法就已形成且很普遍。有些词如“敢于、乐于”等已完成了虚化过程^[1]，“于”已成为一个词内成分。

二、有些情况下，“于”可以隐现。

（9）去年，热心于慈善事业的台湾英业达副董事长温世仁因脑中风突然去世，年仅50岁。

（9'）目前，该村的“和事老”协会会员已有17名……会员均熟悉法律知识、热心（）公益事业，有的持有法律服务工作者执业证。

例（9）的“热心于慈善事业”和（9'）“热心公益事业”都可以说，这说明“于”不是前附前边形容词。

三、从停顿方面来说，停顿常在“于”后，而不是在它前面。例如：“他的游记富于/诗情画意。”不会说“他的游记富/于诗情画意。”

四、形容词后的“于”的读音趋向弱化，向轻音“yu”过渡。“于”一旦弱化，它作为介词的介引功能也就消失了，这正好证明了本文的观点。

1.2　“A于X”中的A

从北京大学语料库中随机取10000条语料，符合此格式的A共有114个：

形素：（20个）

安、哀、怠、痴、笃、艰、廉、明、敏、怯、详、略、便、甘、敢、乐、善、易、勇、忠

单音节形容词：（28个）

暗、长、淡、短、贵、苦、宽、老、轻、深、严、远、薄、乏、富、急、精、广、近、懒、累、忙、难、偏、巧、勤、穷、迟

双音节形容词：（76个）

（一）安心、悲观、悲痛、惭愧、草率、长久、沉寂、沉闷、迟钝、充沛、传神、淡漠、敌对、动人、动摇、繁忙、热心、高兴、孤独、固执、寒心、好奇、惶恐、辉煌、积极、寂寞、骄傲、侥幸、紧张、谨慎、惊奇、精心、可贵、苦恼、乐观、吝啬、美好、敏感、难过、蓬勃、疲乏、疲倦、迫切、普遍、强大、憔悴、融洽、适宜、熟练、特定、贴切、痛心、完备、消沉、萧条、辛勤、兴旺、友好、真诚、忠诚、忠实、自豪、耐烦

（二）安定、便利、充实、发达、繁荣、方便、丰富、孤立、固定、规范、活跃、激动、疏远

其中，在双音节形容词中又分出了两类：第一类是纯粹的形容词，第二类则是含致使义的词。本文从形式和意义对应的角度，倾向于朱德熙先生的提法，暂且把这些“使动词”归入形容词来进行研究，看作是形容词向动词过渡的中间状态。进入“A于”中的形容词都是性质形容词，状态形容词很难进入这一格式。

（10）✽不可战时妄自言战，难谈判时妄劾他人，等到委以政治重任，又暗暗于识才、一筹莫展，是书生误国的典型。

（11）✽她不是轻飘飘于爱落泪的妇人，可是这半天的灾难使她没法不哭了。丈夫的生死不明，而一家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作了囚犯。

“暗于”“轻于”可以说，上面的两个例句不能成立。因为其中的“暗”“轻”意义已经引申，是“不擅长”“容易”的意思。

1.3　“A于X”中的X

“A于X”中的X作为宾语，形式多样，结构复杂。根据张斌（2002）对短语的归类标准，把X分为三类：

1.3.1　X是体词或体词性短语

（12）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就是长于行书而名垂书史。

（13）虽然表情有些单一，但正贴切于宁静的山区、古朴的木板屋和刮过村口的大风。

（14）叶桑起先有些紧张于她的喊叫，想要制止她，但二妹却挣脱她们相挽着的手，顺着山坡跑下去。

（15）去年，瑞士还提出加入欧共体的申请，以避免被孤立于欧洲一体化进程之外。

例（12）是单个名词，（13）是由偏正短语组成的联合短语，（14）是以谓词为中心的偏正短语，例（15）X是加“之、以”的双音节方位词，如“之外、以内、之间”等，这些是古代汉语的遗留成分，正好与前边的“于”呼应，“于”现在也只用在书面语体中。

1.3.2　X是谓词或谓词性短语

（16）不用懒于开拓的人，因为市场犹如战场，不进则退。

（17）许多艺术品看起来并不适宜于放进博物馆，却适宜于放在影剧院。

（18）其中“百变声王”系列音箱设计独特，可随意组合摆放，其价格便利于一般工薪阶层接受。

（19）对任何人，他都很客气；同时，他可是决不轻于去巴结人。

（20）粗读了这份书稿，我不禁惭愧于自己的视而不见与麻木不仁。

例（16）是单个动词，（17）是述宾短语，（18）是主谓短语，（19）是连动短语，（20）则是谓词性的联合短语。

1.3.3　X是加词性短语

（21）许云峰立刻发觉，对方的这些破绽，正像一个力不从心的演员，急于向躲在幕后的导演求助时流露的神情。

例（21）是介词短语，属于加词性短语的范畴。

1.3.4　X是小句

（22）我经常奇怪于大人们为什么总是急急忙忙去工作，这事看起来真是无趣！

根据储泽祥、王文格（2009）提出的小句的标准^[2]，认为小句是汉语语法基本的动态单位，“语调”是辨识的关键，所以以上划线的是小句，而不是主谓短语。

根据已搜集到的语料，共865条，经过分析得出下列数据：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A于”后的宾语作为体词性短语是最多的，占一半以上，而加词性短语（主要是介词短语）和小句最少，只占6％和7％。

2.“A于X”的功能

2.1　“A于X”作谓语

“A于X”格式是一个谓词性结构，它的主要功能是作谓语，对主语进行描述或评价：

（23）部分同学不安心于学习，部分教师工作责任心开始下降，出现了学风、教风滑坡的趋向。

例（23）也可说成“不安心于学习的部分同学”，既可说是对主语的描述，也可说成是评价。

2.2　“A于X”作定语

（24）一大批外国要人云集上海，这对急于采访国际人士而苦于无法周游列国的摄制组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例（24）中的定语比较长，是一个并列词组作“摄制组”的定语。

“A于X”作定语时，其后往往有定语标记“的”。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方面，“A于X”实质上是述宾短语，短语作定语往往要加“的”；另一方面，前面说过，此结构是个谓词性结构，作谓语是它的基本句法功能，而作定语是非基本句法功能，需要有标记。

2.3　“A于X”作宾语

（25）我从来不批评任何人，我只给人们工作的激励。我是急于称赞，而迟于寻错。

（26）中国京剧得以辉煌于世界，与梅兰芳的“革”与“新”分不开。

例（25）“急于称赞”和“迟于寻错”做系动词的宾语，例（26）则做形式动词“得以”的宾语。

同样，作为非基本句法功能，此结构作宾语的情况很少，且受限制。“A于X”作宾语时，谓语通常局限于“是”“有”等几个非典型动词及“得以”“进行”等形式动词。这些都是动作性很弱的动词，在这些动词后，此结构的陈述性减弱，描述性增强。

2.4　“A于X”作复句的分句

（27）他的游记文笔清新优美，富于诗情画意。

（28）我真的很高兴，高兴于你有这个胆量，高兴于你有这颗为同学服务的心。

例（27）“富于诗情画意”是并列复句，同前后两句构成联合的关系；从调查的语料来看，解注复句比较多，尤其像（28）这类，分句重复前句中的形容词，可以有一两个，甚至四五个句子来解释原因。同时，从修辞上来说，排比更能凸显原因，起到加强语气的作用。

3.小　　结

经统计，能进入“A于X”格式的形容词一共有114个，对其后的宾语X进行了描述，按功能分为三类：体词性、谓词性和加词性短语。宾语是体词性短语的占一半以上，加词性短语和小句则最少。此格式的主要功能是作谓语，有时也可以作定语，很少作宾语。

参考文献：

陈昌来　2002《介词和介引功能》，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储泽祥　王文格　2004《现代汉语小句的判断标准》，《宁夏大学学报》（社科版）第4期

胡裕树主编　1995《现代汉语》，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黄伯荣　廖序东主编　1999《现代汉语》（第三版修订本），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吕叔湘　1999《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

文　炼　1984《处所、时间和方位》，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张　斌　2002《新编现代汉语》，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张谊生　2000《现代汉语虚词研究》张斌主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从错配到脱落：附缀“于”的零形化后果与形容词、动词的及物化，《中国语文》第2期

朱德熙　1956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语言研究》第1期

【注释】

[1]引自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

[2]储泽祥、王文格提出的五条标准是：具有一定的形式和实在的语义；具有语调；具有独立成分和语气词；具有一定的体现说话者的观点和态度以及对客观世界事件的可能性与必然性进行推断、推测的情态成分；时体标记。其中第一条和第二条是必备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