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句法描写

“X就X在Y（上）”中X的句法描写

谢明英

提　要：“X就X在Y（上）”是汉语中比较常用的构式，可进入这个构式的X情况复杂，我们觉得，有必要对X的情况进行考察和分类。经过考察，我们发现，可进入该构式的X有性质形容词、动作动词和“有/没+抽象动词”等形式。

关键词：“X就X在Y（上）”性质形容词

“X就X在Y（上）”是汉语中比较常用的构式，可进入这个构式的X情况复杂，我们觉得，有必要对X的情况进行考察和分类。经过考察，按照词性分类，我们发现主要有以下几类。

1.X为形容词

关于形容词的研究，朱德熙（1956）区分出形容词的简单形式和复杂形式，确立形容词是由表示性质和状态两大类别构成的性状范畴，并在《语法讲义》（1998）中进一步确立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大类别，将“区别词”划出形容词范围单列一类。吕叔湘（1981）根据句法功能标准将形容词的句法成分分为“一般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张斌（2002）把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大类。性质形容词的特点是可以受否定副词“不”和程度副词“很”等修饰，可直接修饰名词，比如，“好”、“难”、“美妙”、“聪明”等；状态形容词可以表示程度，它的特点是不能受程度副词修饰，也不能受“不”否定，不能表示变化的过程，比如，“雪白”、“通红”、“糊里糊涂”、“红彤彤”等。他把非谓形容词排除在形容词之外，称之为区别词。目前为学术界所普遍接受的分类方法是将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状态形容词、非谓形容词这三大类。

张国宪（2006）从形容词的情状范畴出发，将形容词分为两类：静态形容词和动态形容词。静态形容词又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将动态形容词称作变化形容词。

本文选取郑怀德、孟庆海编著的《汉语形容词用法词典》作为研究对象，将所收录的1067条形容词，在北大语料库、国家语委语料库和自建语料库中进行了语料搜索，发现有大量的形容词可以进入该格式。

以大规模的语料库检索和前人的研究为基础，考察了《形容词用法词典》，我们发现，进入“X就X在Y（上）”格式的形容词主要为性质形容词。

（1）说到底，一个人在自身名誉的问题上是无能为力的。好就好在无能为力，一旦用力追求，便会弄巧成拙。（余秋雨《霜冷长河》）

（2）于是他们纷纷表态说，副镇长考虑得很全面，对见义勇为的理解也很深刻———深刻就深刻在对“勇为”二字的阐释上。

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进入“X就X在Y（上）”的性质形容词可以是单音节性质形容词，如例（1）；也可以是双音节性质形容词，如例（3）。

由于表达需要，也有一些短语进入该构式，比如偏正结构也可以充当X的成分，如：

（3）玫瑰店的菜不香，就不香在这麻油上。（铁凝《小黄米的故事》）

（4）让我这样的人来替大家动脑子，这个世道是个什么世道？这是个不寻常的世道。可要是说不寻常就不寻常在要傻子替大家思想这一点上，我是不大相信的。（阿来《尘埃落定》）

我们没有发现状态形容词进入该构式的用例，究其原因，蒋遐（2006）对此作了解释，认为性质形容词表示的是事物的恒久、静止的属性，状态形容词往往含有一种潜在的可变性。从“X就X在Y（上）”的句法上看，第一个“X”往往处于主语或小主语的位置；从信息表达上看，第一个“X”往往处于话题或次话题的位置。而在现代汉语里，状态形容词一般不作句子的主语，并且话题成分一般不宜由可变性强的成分充当，因此状态形容词不能充作“X就X在Y（上）”的“X”。我们认为这种观察和解释是很细致的，也很符合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的句法和语义特征。

根据张国宪（2006）从形容词情状意义出发的分类方法，例（1）、（2）中的“好”就是这类典型的变化形容词。经过对语料的详细分析，很多表示动态义的变化形容词可以很容易地进入“X就X在Y（上）”格式，比如还有“臭”、“高”、“贵”、“懒”、“糟”等。

动态形容词和静态形容词是相对的概念，都是形容词内部的语义小类，划分的标准是语义特征。张国宪（2006）根据［+静态］［+时间］这两组区别特征对形容词作了分类。

从句法功能看，我们发现的进入“X就X在Y（上）”格式的形容词都是性质形容词；从形容词的情态范畴看，进入该格式的形容词是表示静态的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动态的变化形容词。

2.X为动词及其拷贝方式

齐沪扬（2005）根据动词的语义特征，将动词分为动作动词、存现动词、关系动词、能愿动词、趋向动词、心理活动动词和使令动词七大类。经过对语料的考察，我们发现，能够进入“X就X在Y（上）”构式的动词主要是心理动词和动作动词，其他动词一般不能进入该格式。

2.1　心理动词

心理动词是表达心理活动的动词，其特点是可以受程度副词“很”修饰，可以带宾语，比如，“爱”、“怕”、“讨厌”、“喜欢”、“羡慕”等动词。心理动词之所以能够进入构式“X就X在Y（上）”，是因为它和性质形容词一样，都可以受“很”修饰，都可以表示一种属性。如：

（5）他这人讨厌就讨厌在经常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上。

（6）众人拾柴火焰高，怕就怕在大家都等着别人拾柴自己取暖，最终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冻死了。

2.2　动作动词

2.2.1　状态动词

强调结果义的状态动词一般可以进入该结构，如“死”、“砸”、“栽”、“亡”、“糟”、“输”、“失败”、“成功”等。

（7）我上次考试其他都考得不错，死就死在英语上。

（8）那次比赛成功就成功在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上面，不是一个人的功劳。

2.2.2　动宾式离合词

动宾式离合词，比如“赚钱”、“赔钱”、“吃亏”、“伤脑筋”、“误/坏事”、“操心”、“费神”等，可以进入该结构。

（9）上次那单生意赚钱就赚钱在我们及时把握了时机上，所以说机会对于大家来说很重要。

（10）你叫他们别搞什么试验研究了，赔钱就赔在试验研究上！（汪曾祺《王全》）

（11）我们过去很多好事办不成，吃亏就吃亏在让人家怀疑我们的目的了。（王朔《一点正经也没有》）

这类动词在进入“X就X在Y（上）”的第二个X时，其宾语经常会省略，我们在这里引入刘丹青、徐烈炯的拷贝式话题结构理论。

刘丹青、徐烈炯（2002）专门研究了汉语中的拷贝式话题结构，认为“拷贝式话题跟句子中的主语、宾语甚至谓语动词完全同形或部分同形，同形的成分之间在语义上也是同一的”。王灿龙（2002）认为拷贝是指“将某个语言成分‘复制’到同一个句子中的另一个句法位”，他从拷贝的选取方式将拷贝分为直引式、截取式和转换式。直引式就是指直接引用前面出现成分中的某个语言单位作为拷贝成分；截取式是指截取前面出现话语中两个不直接组合的词语或截取其中一部分，并将其作为一个语言单位作为拷贝成分；而转换式是指用于前面出现语言单位表义相同或相近的另一个表达形式作为拷贝成分。

我们将拷贝成分的直接与否将拷贝分为完全拷贝和不完全拷贝。综上所述，我们发现“X就X在Y（上）”中X的选取也可以认为是一种词语的拷贝现象。在语料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发现构式“X就X在Y（上）”的前面一般会先出现一个先行的X，或与X意义相近的词语表达式，然后直接拷贝这个成分或用与之意义相近的词语代替，这样就形成了第一个X。第一个X的拷贝基本上都属于完全拷贝。如：

（12）韦国清同志的报告好，好就好在研究了新的历史条件下的问题，有针对性地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13）她不曾做错过什么，错就错在身上流有汪俊乔的血缘的她，注定与他无法相守。（涓罗《错把狐狸当病猫》）

例（12）、（13）都是直接选取先行成分中的词语作为拷贝的对象，这是对第一个X的选取。对第二个X的拷贝，性质形容词中除了“倒霉”的拷贝属于不完全拷贝外，其他词基本属于完全拷贝。例如：

（14）假如我故作高深状，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大概就考上了。倒霉就倒在我去对他们说，胡萝卜在我眼睛里就是这样的。（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

例（14）中之所以“倒霉”可以只拷贝“倒”字，是因为“倒霉”是一个动宾结构的词语，它们之间结构没有其他结构那么紧密，可以分割开，而且“倒”与其后的“在”形成双音节结构，比较和谐，所以才会出现“倒霉就倒在”这样的结构。当然，不排除“倒霉”也可以构成“倒霉就倒霉在”这样的完全拷贝。

因为X是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时，除了个别性质形容词的拷贝属于不完全拷贝，其第二个X的拷贝情况基本都属于完全拷贝，因此我们这里主要要分析的是X是动宾式离合词时的拷贝情况。例如：

（15）你叫他们别搞什么试验研究了，赔钱就赔在试验研究上！（汪曾祺《王全》）

（16）他撂下筷子，端着酒杯坐到这个小伙子身边伸出胳膊搂着他脖子，直接对他脸上喷着酒气说：“哥们儿，我不说真对不起你，你坏事就坏在从来没人老实告诉你，你是个什么东西。”（王朔《我是狼》）

例（15）、（16）的“赔钱就赔在”、“坏事就坏在”都省略了第二个动词的宾语，这是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的。因为前面出现了“赔钱”、“坏事”，我们可以知道后面的动词所支配的宾语也是“钱”、“事”，所以省略宾语反而让语言显得简洁。从语言单位构词的紧密度来分析，也可以看出“赔钱”、“坏事”这些词属于动宾式离合词，前后两个单位之间联系不紧密，中间可以插入别的成分，比如“赔了三百块钱”、“坏了他的好事”、“吃了两次亏”，所以对这类词进行拷贝的时候都是直接拷贝其动词性语素。再从音节的角度看，这种不完全拷贝，避免了让这些双音节动词与后面的“在”构成三音节结构，我们认为双音节结构比较和谐，也比较固定，使结构显得紧凑。

由上可见，动宾式离合词的不完全拷贝式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和现代汉语的双音节趋向的。

2.2.3　单音节动作动词

单音节形容词有些可以进入该结构，如“扔”、“藏”、“问”、“躺”、“打”、“倒”、“翻”等。这些单音节词与“在”结合成双音节结构，这在音律上较为固定，韵律比较和谐。毫无疑问，X是单音节动作动词的拷贝肯定属于完全拷贝。例如：

（17）她要不不问我问题，问就问在点子上。

（18）我已忘了我是巡警，我得先回家看看我那没娘的孩子去，要是死就死在一处！（老舍《我这一辈子》）

这里整个格式表示的是“如果X，就在Y上”或“只要X就在Y上”，表示的是一种假设义。例（18）的“死就死在”中的表示的不是一种状态，而是“如果要死，那么死在”，和前面例（7）的表状态义的动作动词里的“死就死在”意义不一样。单音节动词进入“X就X在Y（上）”与形容词和心理动词及动宾式离合词所表达的语义都不一致，关于这个我们将另文论述。

3.X为“有/没+抽象名词”

朱淑君（2005）指出，抽象名词是名词中的非典型成员，所指的不是具体可视的东西，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概念。“有/没+抽象名词”也可以进入“X就X在Y（上）”格式，比如“有/没意思”、“有意义”、“有搞头”、“有个性”、“有出息”等。

（19）跟他这样的人相处没意思就没意思在动不动就生气上。

（20）他家孩子有出息就有出息在考上了名牌大学。

4.结　　语

综上所述，可进入格式“X就X在Y”的X有性质形容词、动作动词和“有/没+抽象名词”等等，其中动作动词又分为状态动词、动宾式离合词以及单音节动作动词。对X进行句法描写可以帮助进一步描写整个格式，以及对其所具有的构式义的提取有很大帮助。限于篇幅，我们今后将对该格式中Y的句法特征进行描写，并且将进一步研究整个格式所具有的构式义以及所使用的语用条件和语用效果。

参考文献：

蒋　遐　2006“A就A在B（上）”句式的句法、语义分析，《嘉应学院学报》第2期

齐沪扬　2005《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宛新政　2006“V就V在P”格式的语义结构和语用功能，《语言教学与研究》第6期

王灿龙　2002现代汉语回声拷贝结构分析，《汉语学习》第6期

张国宪　2006《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

郑怀德　孟庆海　2003《汉语形容词用法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

朱德熙　1956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语言研究》第1期

朱淑君　2005能受程度副词修饰的“有+名”结构，《江南大学学报》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