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趋式“V过”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马春霖
提 要：动趋式“V过”可以表示不同的意义。基本上可以分为基本意义和引申意义两类。在两类意义之中，根据与主语、谓语和宾语的搭配不一样再可以分为几种小类。本文从共时的角度来尽量地分析和描写每个小类的主语、谓语和宾语具有的语义特征，便于进一步揭示“过”作为趋向补语的属性和特点以及将来对“过”的虚化过程的研究。
关键词：动趋式过 基本意义 引申意义 句法语义特征
O.前 言
动趋式“V过”中的“过”，和其他单音节趋向补语相比，“过”有特殊的情况，即具有比较完整的演变。它的虚化是从充当谓语到充当补语甚至到体标记，内部意义也比较丰富。目前对“V过”的研究大部分着重于体标记的“过”，对于“过”作为谓语和体标记之间的趋向补语的研究还不多。
对“过”作为趋向补语的研究，比较有成果的是《趋向补语通释》（刘月华）。我们以《通释》为基础，分析和描写动趋式“V过”结构里主语、谓语和宾语的语义特征，以便更多了解它作为趋向补语的属性和特点以及进一步探讨“过”的虚化过程。
根据前人对趋向补语的语义分类，我们基本上可以把趋向补语“过”的意义分为基本意义（趋向意义）和引申意义两类。下面本文把表示基本意义的趋向补语“过”称为“过A”；把表示引申意义的趋向补语“过”称为“过B”。
按照它们对谓语、宾语甚至主语的要求不同。两大类里面还可以再分为几个小类。
1.“过A”与主语、谓语和宾语的搭配
“过A”表示空间位移。齐沪扬（1998）认为在现代汉语中可以使用不同的方法来表示物体的空间位置，但是它们有规律可循。空间位置有静态位置和动态位置之分。静态位置的特点有：（1）空间不发生位移；（2）以事物处所作为参考位置。动态位置的特点是：（1）物体在空间和时间上同时发生位移；（2）空间中的位移是有方向的并且可以显示出运动的轨迹；（3）以说话人处所、事物处所以及“说话人处所+事物处所”作为参考位置。确定某物体的空间位置还需要考虑两个因素：（1）物体本身所占据的位置；（2）参考位置。按照上面所说，“过”在空间位置上属于动态位置，它在空间位置的表达可描写为物体从某源点经过参考位置向某终点移动（源点和终点一般不明确）。
根据上述，我们大概可以认为如果趋向补语“过”不包含这些特点，就可以基本地排除在“过A”（基本意义）之外。
当“V过A”在句子里作谓语时，主语都有［±生命］、［+移动］的语义特征。根据谓语和宾语的要求不同，我们可以把“过A”再分为下面三小类：
1.1 表示经过或路过意义
这类的“过A”表示人或物体通过某动作从某源点经过参考位置向某终点移动。方向可以是直线，也可以是弯曲。例句如下：
（1）他们就从后窗木板跑过围墙，直接上山隐蔽。
（2）我站在街头推销啤酒，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大款正好从我身边走过。
（3）山谷里咆哮奔腾的河水此时驯服地缓缓流过平原注入一个巨大的湖泊。
（4）等到那名武装人员绕过汽车来到左边时，两名中国工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从上面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经过］的语义特征。比如：跑、走、流、绕、飞等动词。
宾语可以是人或处所或物体，主要具有［+在空间上占三维］的语义特征。如例：（1）、（3）和（4），其宾语分别是“围墙”、“平原”和“汽车”。例（2）使用介词短语来表示参考位置，宾语移到谓语前面，和介词组成介词短语，充当状语。
1.2 表示穿越意义
这类的“V过A”表示人或物体通过某动作从某源点穿入参照点里面向某终点移动。例句如下：
（5）方枪枪在她搀扶下非常得意地一瘸一拐穿过院子，时而吊在她身上短暂昏迷片刻。
（6）天气又闷又热，一阵阵的热气透过稀疏的屋瓦和薄薄的墙，直往屋里钻。
（7）需要特別留意清洗奶嘴洞，並用水冲过洞孔，确保没有食物残余。
从上面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穿越］的语义特征。比如：穿、透、冲等等动词。
宾语主要具有［+空隙］的语义特征。如例：（5）、（6）和（7），其宾语分别是“院子”、“稀疏的屋瓦”和“洞孔”。
1.3 表示跨越意义
这类的“V过A”表示人或物体通过某动作从某源点跨越参照点向某终点移动。例句如下：
（8）他先派大将颜良渡过黄河，进攻白马（今河南滑县）。
（9）他们走出戏院时，有个做帽子的女工正跨过一条水沟。
（10）通常指急行跳高，运动员按照规则经过助跑后跳过横杆。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跨越］的语义特征。比如：渡、跨、跳等等动词。
宾语主要具有［+宽度或高度］的语义特征。如例：（8）、（9）和（10），其宾语分别是“黄河”、“一条水沟”和“横杆”。
2.“过B”与主语、谓语和宾语的搭配
“过B”是引申意义，它所表示的意义很丰富。有的表示空间位移但是有些方面不符合上面所说的动态位置的特点；有的表示超过意义；有的表示可能意义等。根据它们与主语、谓语和宾语的搭配不一样，可以再分为下面几类：
2.1 表示虚拟位移运动意义
这类的“过B”表示物体通过某动作从某源点穿入参照点里面向终点虚拟地移动。
姚京晶（2007）引入Talmy提出的虚拟运动（fictive motion）的概念来解释汉语当中的一些句子，此概念的观点是包含虚拟运动的句子在客观上表达的是静止的场景，而表达出来的语言形式虚拟了客体运动。姚文提出汉语也存在这种现象，它的语法结构是：NP1+动词+NP2，其中NP1和NP2具有［-生命］和［-移动］的语义特征；动词具有［+位移］的语义特征。
根据姚文，汉语里的趋向补语“过”也有这种现象，句子里的NP1与NP2之间呈穿插关系。这里所谓的NP1就是句子的主语，所以这类的主语具有［-生命］和［-移动］的语义特征。例句如下：
（11）χ射线可以透过肌肉，但不能穿过骨骼，利用它可以给人的骨骼照相。
（12）现代的公路和铁路，不仅有架空和“入地”的，而且还能穿过水底。
（13）我们要铺设一条排水管道，它刚好穿过某个学院的校园。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的语义特征是跟上面1.2类一样，比如：穿、透等动词。
至于宾语，姚文所提出的NP2也是句子中的宾语，其语义特征也是［-生命］和［-移动］。如例：（11）、（12）和（13），其宾语分别是“肌肉”、“水底”和“某个学院的校园”。
2.2 表示改变方向意义
这类的“过B”表示人身的一部分通过某动作从源点回往参照点移动，虽然这一类也在空间移动，但是没有显示出运动的轨迹，所以属于“过B”。其主语主要具有［+生命］的语义特征（根据我们所考察大多数是人）。例句如下：
（14）刘大爷坐在院里和人聊天，见我出屋便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和人闲聊。
（15）一位俄罗斯女记者从看台上向她表示祝贺，她回过头，报以感激的一笑。
（16）她缓缓翻过身，面对着他，轻轻推了他一下。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偏离或背离原来的方向］的语义特征。比如：转、回、翻、扭、侧、背等动词。
宾语主要具有［+身体的某部分（经常是“头”和“身”两个词）］的语义特征。据我们所考察，主语和宾语一般有领属关系。如例：（14）、（15）和（16），其宾语要不是“身”就是“头”。
2.3 表示解除约束，使之自由的意义
这类的“过B”表示通过某动作让人或事物通过或者使人或事物自由。主语一般具有［+生命］、［+人］的语义特征。例句如下：
（17）要是我饶过了他，让我们的民族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
（18）这个监视已久终于获得成果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19）他都觉得不该放过机会。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使自由］的语义特征。比如：饶、放等动词。
宾语可以由人称代词、指人名词和抽象名词（一般是“机会”）来担任的。如例：（17）、（18）和（19），其宾语分别是“他”、“他们”和“机会”。
2.4 表示超过意义
这类的“过B”可以分为两种：第一、表示动作的结果超出预期目的或者标准。主要具有［+生命］、［+人］的语义特征。例句如下：
（20）陈红要操的心太多了，好几次她坐车不是坐过了站，就是没到站就下了。
（21）老板警告我，如果再睡过头，就小心丢了差事。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超过］的语义特征。比如：坐、睡等动词。
宾语可以是事物、处所或者物体等，主要具有［+目的或标准］的语义特征。据我们考查，“坐过”一般都是与“站”搭配，“睡过”一般都是与“头”搭配。
第二、表示人或事物在某方面超过其比较对象。例句如下：
（22）感情的激刺往往胜过理智的安排。
（23）我国青年速算专家史丰收速算赛过电子计算机。
（24）虽然今年春节期间天气比去年冷了很多，但销售情况明显好过往年。
（25）你总会长大的，儿子，长到高过你的父亲。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比较］的语义特征。谓语既可以是动词，又可以是形容词。比如：胜、比、赛、大、好等。
所搭配的宾语可以是人、事物或者物体等。只要可以作为比较对象来进行比较就可以充当此类的宾语。
2.5 表示可能意义
这类的“过B”表示人或物的某动作可以通过某些障碍。例句如下：
（26）我们的干部比较接近群众，所以能够很快度过困难。
（27）他们如信徒一般的虔诚，无怨无悔地度过他们短暂的生命。
（28）好在田里的稻子再过一个月就收起来了，怎么熬也能熬过这一个月。
（29）方爸爸领我躲过一辆自行车。
（30）在2月18日英格兰队同葡萄牙队的一场热身赛中，有记者携带枪支躲过检查而进入球场内。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谓语主要具有［-空间位移］、［+克服］的语义特征。比如：渡、度、熬、躲等。
这类的宾语意义比较广泛，可以是时间，可以是具体名词甚至是抽象名词。但是它们要有［+痛苦或困难］或者［+障碍］的语义特征。如例：（26）、（27）、（28）、（29）和（30），其宾语分别是“困难”、“他们短暂的生命”、“这一个月”、“一辆自行车”和“检查”。
3.小 结
综上所述，动趋式“V过”的语义基本上分为基本意义（趋向意义）和引申意义。根据句法上的主语、谓语和宾语的语义不同，基本意义可以再分为三小类：表示经过或路过意义、表示穿越意义和表示跨越意义。每个意义的主语的语义特征基本相同；谓语和宾语的语义特征有比较大的区别。引申意义可以再分为五类：表示虚拟位移运动意义、表示改变方向意义、表示解除约束，使之自由的意义、表示超过意义和表示可能意义。各类的主语、谓语和宾语的语义特征有所不同。
参考文献：
刘月华 1998《趋向补语通释》，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
陆剑明 沈 阳 2004《汉语和汉语研究十五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马庆株 2004《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齐沪扬 1998《现代汉语空间问题研究》，上海：学林出版社
辛承姬 2000汉语趋向动词系统，《汉语学报（上卷）》第1期
姚京晶 2007汉语对空间静止位置关系的两类虚拟运动，《汉语语法的认知与功能探索》，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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