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词作状语动主双指句浅析

形容词作状语动主双指句浅析

凌红梅

提　要：在现代汉语中，关于形容词处于状语位置的语义指向一直被大家所关注，形容词作状语的语义指向不仅仅只是指向谓语动词，还可以同时指向主语或者宾语。本文试图对同时指向主语和谓语的现象进行一些描写，并作出一定的解释。

关键词：形容词　语义指向　双指

税昌锡（2002）出，在一个句子中，存在着显性语法关系和隐性语法关系。隐性语法关系实际上是指成分与成分之间以词汇意义为基础的潜在的组合可能性或者说分布特征。人们使用言语进行交际，实际上反映了两个互为依存的方面：一是说话人如何使词语组合起来的线形化过程；二是说话人如何在词语组合这样的一维的线形化过程中表达丰富多彩的客观世界及其关系的过程。前者反映在句法规律方面，后者反映在语义的搭配方面。在一个句法结构中，如果一个成分与句中或句外别的成分有语义上的选择限制关系，它们便形成为一个语义结构体。税文中把一个语义结构中被说明、被修饰、被限制的成分叫做被指成分，把用以说明、修饰、限制被指成分的成分叫做指向成分。被指成分和指向成分一起构成一个语义指向结构体。因此，本文作者认为如果一个处在状位上的形容词在语义上如果能够修饰限制两个成分，认为这个状位形容词在语义上可以有两种有意义的搭配关系，构成两对语义结构体。

（1）老田头醉醺醺地喝了一夜酒。

（2）马小龙飞快地做了一个动作。

（3）遍地的落花红红绿绿地铺成了一大片“地毯”。

在（1）中，“醉醺醺”不仅可以描写“喝”，也可以描写“老田头”。“飞快”既可以指向“动作”，也可以指向“做”，“红红绿绿”既可以修饰“落花”，也可以修饰“地毯”，除了把字句和被字句以外，肯定句当中的此类现象都是本文所描写的范围。状位形容词的双指现象有以下三类：指向主语和谓语，指向宾语和谓语，指向主语和宾语三种。本文主要讨论的是指向主语和谓语的双指现象。在现代汉语中，以下语法现象值得考虑：

（4）林大娘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5）小红气汹汹地嚷了半句。

（6）王晓鹏生气地说了老半天。

（7）九十块钱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8）王宏温和地说了一句。

这些句子中，处于状语位置上的形容词，在显性语法关系上，都是作状语来修饰谓语部分。在隐性语法关系上，不仅和谓语动词有语义组合的可能性：摇摇摆摆地走，走得摇摇摆摆的；气汹汹地嚷，嚷得气汹汹的；生气地说，说得很生气；整整齐齐地摆，摆得整整齐齐的；温和地说，说得很温和。也和句子的主语有语义上的组合：摇摇摆摆的林大娘，气汹汹的小红，生气的王晓鹏，整整齐齐的九十块钱，温和的王宏。因此，状位上的形容词与主语和谓语构成了两对语义结构体，这样的句子，我们称之为“动主双指句”。

1.动主双指句结构考察

1.1　可以进入此类句子的状位形容词

根据《形容词用法词典》，我们一一代入查找语料，能进入动主双指句的形容词有以下这些：首先，是一部分性质形容词，包括：好奇、耐心、真诚、灵巧等；其次，一部分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式AA类形容词，包括：慢慢、长长、重重等，这类形容词的数量较少；第三，一部分ABB式状态形容词，包括：醉醺醺、眼巴巴、轻飘飘等；第四，一部分AABB式状态形容词，包括：摇摇摆摆、稀稀疏疏、结结巴巴等，这类形容词数量较多，而且形式较为灵活；第五，A里BC式状态形容词及其他，包括：稀里糊涂、小心翼翼等，这类形容词的数量也比较少。

1.2　NP和VP的两种语义配置关系

根据我们所搜集到的形容词以及语料，我们发现，在动主双指句当中，动词和名词的语义配置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主语是有生名词，比如林大娘，小狗之类的，一种是无生名词，比如九十块钱，高楼之类的。在前者，主语通常是动作的施事，“林大娘摇摇摆摆地走过去”，“林大娘”是动作“走”的施事；后者中，则是一般的无生名词，主语和动词间有的是动作的受事，“玫瑰色绢花斜斜地插在左鬓边”，“绢花”是动作“插”的受事，有的和动词之间没有直接的施受关系，只是表示某种静态的存现。

1.2.1　S1：NP（+生命）+A+VP的句法语义考察

我们先来看一些句子：

（9）小王也喝多了，结结巴巴地说：“小时候我多为我们革命的成就自豪……”

（10）小林抽抽噎噎地哭着自己的丈夫。

（11）女孩灵巧地从弹持上跳起来。

（12）林大娘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13）石静温柔地哄我。

动主双指句中，谓语动词，主语名词和状语形容词之间存在着特殊的语义关系。动主双指句中的状语既和主语发生语义关系，同时也和谓语发生语义关系，主语和谓语能够同享一个描写性状语，它们之间就会出现一个不同于其他句子意义的选择限制关系。比如言说动词“说”，必定是有语言表达能力的某人发出的动作行为。施事主体和动词“说”之间的语义关系比较简单，但如果涉及在语义结构上共享一个描写性成分，那么施事主体、描写性成分和动词之间的语义关系就会比较复杂。如“她笑眯眯地说”中的“笑眯眯”是对主体情态的描写，反映的是“笑眯眯的她”，体现的是事物性，和动词之间没有直接的语义联系，所以“笑眯眯”是描主状语；再如“她一板一眼地说”中的“一板一眼地”是对动词“说”进行描写，反映的是以怎样的方式“说”，表现出状态性，与主体没有直接的语义联系，所以是描谓状语；而在“她激动地说”中，“激动”既描写主体的心情，表现出事物性，又从方式或结果方面对动词进行描写，可以变换成“说得很激动”，表现出状态性，所以“激动”是描主/谓状语。

根据我们所收集的语料，动主双指句中，我们把动词分为“言说类”动词和“行为类”动词，主语一般是动词的施事。另外，动词可以是自主动词也可是是非自主动词。自主动词比如“说，跳，唱”之类的，非自主动词，来描写主语和动作所具有的静态状态。

1.2.2　S2：NP（-生命）+A+VP的句法语义考察

（14）九十块钱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15）玫瑰色绢花斜斜地插在左鬓边。

（16）一块钢模板从空而降，重重地砸在布摊上。

在这种结构中，主语都是“无生名词”，有的是受事，而大多数则是没有具体的施受关系，而只是某种和动作相关的实体。动词一般都表示该实体的某种“静态存现”。如：“摆、插、矗立、耸立”等。这些句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句法上，动词后一般会有一个补足成分，往往是表示处所的介词短语，比如：“在桌子上，在左鬓边，在布摊上”等。所以无生命主语句，大多表示某种物体的静态呈现。

在S2中，主语是无生名词，因此，与之对应的动词多时表示静态存在的，具有持续意义的动词，通过语料，我们可以发现，符合S2句型的动词有以下几小类：

（1）“耸立”类：矗立，耸立，站立……

（2）“存在”类：存在，具有，有……

郑贵友（2002）曾把能进入此句型的动词分为以下几类：

“长”类：长，生，开，结，冻，亮，横，斜……

“垂”类：垂，积，残留，停，落，靠……

“挂”类：挂，放，摆，贴，插，架，铺……

“绣”类：绣，织，印，刻，写，抄，画……

本文作者认为，在这四个小类中，“长”类和“绣”类都是由动作使一种事物依附在另一种事物之上，强调其“依附性”，而“挂”类和“垂”类都是由动作造成某一事物处于某个状态，保持某个状态，强调其“状态性”，因此，本文作者把这些动词重新分类：

依附结果类动词：长，生，开，结，绣，织，印，刻，写……

状态结果类动词：垂，积，停，落，挂，放，摆，贴，插……

因此，据此，能进入S2句型的动词有以下四小类：

（1）“耸立”类：矗立，耸立……

（2）“存在”类：存在，具有……

（3）依附结果类动词：长，生，开，结，绣……

（4）状态结果类动词：垂，积，停，落，挂……

前两种都是表示静态存在，而后者都是由于动作作用于事物，而后使事物具有某种静态存在。这样的动词一般是持续动词。并且，动词后通常都有助词“着”表示动作、行为的延续。而且动词后面一般都有表示事物存在的场所等补足成分。如：

（17）铁塔高高地耸立在河边。

（18）房子久远地存在于这个小山村里。

（19）毛笔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上。

（20）小鸟图案密密地绣在了衣服上。

（21）玫瑰色绢花斜斜地插在左鬓边。

2.动主双指句句式变换分析

2.1　动主双指句的变换句式

（22）政治干事格外认真地翻检了棉衣里的暗袋。

（23）两位小姐耐心地等着他。

（24）父亲遭难时，七舅舅却依然安安稳稳地住在上海。

变换一：（22’）政治干事很认真，（政治干事）翻检了棉衣里的暗袋。

（23’）两位小姐很耐心，（两位小姐）等着他。

（24’）父亲遭难时，七舅舅安安稳稳的，（七舅舅）住在上海。

对于状态形容词来说，可以直接跟在主语后作谓语，来说明描写主语；而对于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来说，则一般要在形容词前加上“很、非常、格外”等程度副词之后，再来对主语进行描写说明。状态形容词直接作谓语，是对主语进行描写，叙述。“老田头”是“醉醺醺地”，对“老田头”的状态、情状进行说明，如例句（1）；例句（2），“林大娘”是“摇摇摆摆地”，对林大娘的动作、形态进行描述；例句（22）中，“政治干事”是“认真”的，对“政治干事”的态度和做法进行说明；例句（23）中“两位小姐”是“耐心”的，对“两位小姐”的心理、态度进行描写说明。我们可以看出，当处于状位的形容词移到主语后面作主语的谓语时，一方面显化了语义指向的内容，一方面对主语进行更为详细的描写说明。

变换为另一句式以后，在语义上，凸显了语义指向，并且对主语的神情、态度、动作等进行描写和说明。

变换二：（22’）认真的政治干事翻检了棉衣的口袋。

（23’）耐心的两位小姐等着他。

✽（24’）安安稳稳的七舅舅住在上海。

形容词前移到宾语的位置，有一定的限制，下面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变换的限制条件。

2.2　形容词的变换限制条件

郑贵友（2002）提出了“原生性态”、“暂生性态”这两个概念。所谓“原生性态”，指的是动主双系句中的状位形容词所表示的、主体NP在实施VP动作、行为之前或NP出现在时间述说者提供的“事件的现场”之前即已具有的某种性质或样态。“暂生性态”与语境中的VP动作行为的实施有着密切的关系。它是指主体NP在实施动作VP的过程中、实施VP动作以后具有的或可能具有的某种性态。并且指出“暂生性态”有两个子范畴：“伴生性态”和“未生性态”。

实词未入句时是静态的、备用的，一旦进入言语表达时，就附加上了某些语用因素或语用成分。入位后形容词在时间轴上处于动态的发展变化过程中，获得了临时性的语义特征。由于在时间轴上处于运动状态，静态的性状形容词获得了动态的语义特性。入位后的形容词发生了由【+恒定性】到【+临时性】、【+静态量】到【+动态量】、【+连续性】到【+离散性】的转变。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些形容词的性态分为四种：固生性态、原生性态，伴生性态，后生性态。所谓“固生性态”是指无论谓语动作实施与否，都已经存在的性质状态，是由形容词本身的特点赋予的。所谓“原生性态”，指主语在谓语动作实施前即已具有的性质或状态。所谓“伴生性态”指主语在谓语动作实施过程中具有的性质或状态。所谓“后生性态”指主语在谓语动作实施后具有的性质或状态。

上述四种性态对形容词从状位移动到宾位有很大的影响，固生性态和原生形态移位以后，语义基本没有变化；伴生性态有一定的变化，但是没有到完全影响移位不能进行的程度；而具有后事性态形容词的句子，形容词移位后句意完全改变，基本上不能移位，或者变义移位。所以以上例句中，有的可以进行移位，如变换二中的（22）、（23），有的不可以，如（24）。

3.小　　结

处于状语位置的形容词，在语义指向上并不总是指向谓语中心词，本文描写了同时指向谓语和主语的情况。形容词处于状位，就必然与谓语中心词有语义上的联系，同时如果这个形容词也和主语有语义联系，我们就认为其为动主双指句。动主双指句有各种变化句式，当形容词从状位变换到定语位置时，要受到形容词几种形态的限制，我们称为固生性态，原生性态，伴生性态和后生性态。这几种性态对于形容词位置的移动有着很大的影响。

参考文献：

税昌锡　2002若明若暗的语义指向问题，《玉林师范学院学报》第1期

税昌锡　2002简论隐性语法关系和语义指向分析，《广西师范大学学报》第1期

张力军　1990论“NP1+A+VP+NP2”格式中A的语义指向，《烟台大学学报》（社科版）第3期

张国宪　2005性状的语义指向规则及句法异位的语用动机，《中国语文》第1期

郑贵友　2000《现代汉语状位形容词的“系”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侯友兰　1999定语在句中移位作状语的考察，《保定师专学报》第1期

董金环　1991形容词状语的语义指向，《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