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分析及教学策略

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分析及教学策略

洪铭隆

提　要：本文以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为语料来源，主要分析印尼留学生学习汉语时，在定语、状语、补语方面的语序偏误；并解释偏误成因；在此基础上，初步探讨对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的教学策略。

关键词：语序偏误　偏误分析　教学策略

1.引　　言

汉语是一种孤立型语言，语序是汉语表达语法关系的主要手段之一。印尼语是一种黏着型语言，主要构词和构形手段是词根添上附加成分和词根的重叠或部分重叠，语序相对比较灵活。然而，在印尼语中，“语序的使用还是极其重要的语法手段，仍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明显表现出分析的特征。”（陈延河2002）因此，可以说汉语和印尼语在语序上既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点。这势必给印尼留学生在习得汉语语序时带来一定的困难。

本文基于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分析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并在偏误分析的基础上，初步探讨对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的教学策略。

2.印尼留学生汉语语序偏误分析

我们通过对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的搜索，得到269条有效的语序偏误的语料。研究发现印尼留学生在学习汉语过程中出现的语序偏误是多种多样的，有的具有普遍性。这里主要分析探讨定语、状语和补语的语序偏误。

2.1　定语语序偏误分析

在定语和中心语的语序问题上，印尼留学生经常会出错，当有多个定语连用的时候，在定语之间的前后顺序上，印尼留学生就更加难以用对，常常有用错的时候。

2.1.1　定语与中心语语序偏误

我们发现水平比较低的印尼留学生在表达时，经常在定语和中心语上发生错序现象。例如（括号里为汉语正确的表达，下同）：

东西什么（什么东西）　　事情什么（什么事情）　　课第二（第二课）

里房间（房间里）　　　　书我的（我的书）　　　　狗小（小狗）

在我们语料中，也出现了很多这样的错序现象，例如：

（1）✽里边房间很干净。（房间里边很干净。）

（2）✽孩子出生和要长大的时候，父母是第一个的人教育他，培养他。

（孩子出生和要长大的时候，父母是第一个教育他，培养他的人。）

以上现象表明，定语和中心语错序偏误在初学汉语的印尼留学生中比较普遍，随着汉语水平的提高，这个偏误将会逐渐减少。这种偏误主要是由于受母语的干扰，也即负迁移造成的。这也正是低年级印尼留学生容易出错，而高年级学生基本上能使用正确的原因。这种负迁移造成的偏误往往能够随着汉语学习的深入而慢慢得到纠正。

2.1.2　多项定语语序偏误

对印尼留学生而言，在有多个词充当定语起限制与修饰中心语的时候，比起定语和中心语错序偏误，这种多项定语语序偏误更为多见。多项定语可以分为并列式、递加式和交错式三种，其中，递加式多项定语是指中心语前的各定语项彼此互不修饰，而是依次修饰它后面的结构成分，并与中心语构成一定层次关系。在我们的语料中，印尼留学生的错误大多集中于递加式，所以我们主要分析印尼留学生在递加式多项定语表达上的偏误。我们先来看下列偏误例句：

（3）✽男孩子在追求她那个比较有钱。（那个追求她的男孩子比较有钱。）

（4）✽三家中国广州公司也参加了展览会。

（中国广州三家公司也参加了展览会。）

（5）✽这是第三部我观看的这个月电影。（这是这个月我观看的第三部电影）

（6）✽父母应该走进孩子的世界和孩子的心，这样子孩子才会知道正确的他们必须要走的路。（父母应该走进孩子的世界和孩子的心，这样子孩子才会知道他们必须要走的正确的路。）

例（3）存在两处错误，一是把定语置于中心语的后边，这是我们说的受母语负迁移造成的，二是指量词“那个”和“追求她的”作定语时错序。例（4）是数量词“三家”和“中国广州”作定语时错误。例（5）中的三个定语“第三部”、“我观看的”、“这个月”的语序错误。例（6）中的定语“他们必须走的”、“正确的”语序错误。

上述偏误并不是孤立的单例，而是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汉语在多项定语语序上和印尼语有的相似有的又不同，这给印尼留学生在学习使用汉语多项定语的过程中带来了一定困难。相对于汉语而言，印尼语递加式多项定语的顺序比较复杂，可分为两大类：前置定语和后置定语，而汉语定语是一律前置的。所以，会出现像例（3）这样的偏误。印尼语递加式多项定语的一般顺序是：“限制性定语+中心语+描写性定语+限制性定语”；汉语递加式多项定语的一般顺序是：“限制性定语+描写性定语+中心语”。所以，印尼语递加式多项定语的语序跟汉语的有所不同，印尼语先对事物加以描写，然后才限定事物的范围、指明是哪一个；而汉语这个语序往往不能颠倒，按照中国人的认知观念，人们总是先限定事物的范围，指明是哪一个，然后才对事物加以描写。

2.2　状语语序偏误分析

汉语状语在句中一般位于被修饰语的前面，有的也可提至句首对全句进行修饰和限制。印尼留学生在状语和中心语的相对位置上，表达时常常会出错，在多项状语的先后顺序上也是难以厘清。

2.2.1　状语与中心语语序偏误

在现代汉语中，修饰语一般是在中心语的前面，位置比较固定。但是，我们在语料里发现了很多例印尼留学生在表达时出现状语和中心语错序的现象。请看以下例句：

（7）✽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动身明天。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就明天动身。）

（8）✽可是民间风俗还是有很中国味。（可是民间风俗还是很有中国味。）

（9）✽我学过很多词汇了，但是我没记得都。

（我学过很多词汇了，但是我没都记得。）

（10）✽他的女朋友那么漂亮像电影演员。

（他的女朋友像电影演员那么漂亮。）

这些偏误例子中，都是把状语后置于中心语之后，因而不符合汉语的正确语序。

之所以会出现上述偏误，是由于汉语和印尼语的状语在句法分布上存在差异造成的。汉语和印尼语在语序类型上同属SVO型语言，其中状语分布都以V为核心展开。在理论上，状语可以分布在四个位置，即“0 10 S 0 20 V 0 30 O 0 40”。但是，实际上，汉语和印尼语的状语分布只存在三种可能性，即“0①0 S 0②0 VO 0③0”。在谓语中心语左侧有两个位置：①、②，在谓语中心语右侧有一个位置：③。汉语状语大多分布在②位置上，也有一部分分布在①位置。然而，印尼语中的状语在句法分布上除了可以出现①、②位置外，在很多情况下还可以出现在③位置。另外，在状语的组成成分上，汉语要比印尼语复杂得多，例如动词性短语作时间状语、介词引导的普通事物名词作空间状语等。综上所述，汉印状语句法分布上的差异会给印尼留学生带来负迁移和目的语规则泛化等影响；汉印状语结构组成上的差异更是加大了印尼留学生学习汉语状语的难度。

2.2.2　多项状语语序偏误

和多项定语一样，多项状语也分为并列式、递加式和交错式等三种。并列式多项状语并不存在状语本身前后排列顺序的问题，所以可能的偏误在于状语和中心语的错序，这点我们已经分析过，在此不再赘述。交错式是指并列式和递加式的交错使用，受到并列式和交错式的相互制约。鉴于此，这里主要分析递加式多项状语的错序问题。递加式多项状语是指多项状语的几项之间，没有主次之分，按一定的顺序依次修饰中心语，每项状语在语义上都与中心语存在修饰关系。多项状语的语序对于印尼留学生来说，问题比较大，在使用时很容易出错。例如：

（11）✽还有，吸烟使人容易上瘾。（还有，吸烟容易使人上瘾。）

（12）✽我的姐姐学习在美国和爱人。（我的姐姐和爱人在美国学习。）

（13）✽我喜欢去外面带小吃，妈妈跟我常常生气，因为吃小吃对身体不好。

（我喜欢去外面带小吃，妈妈常常跟我生气，因为吃小吃对身体不好。）

（14）✽换句话说年轻的一辈总比前一辈应该更好。

（换句话说年轻的一辈应该总比前一辈更好。）

以上例子中，只有例（12）是状语后置于中心语的（这是状语和中心语错误偏误），当然，在多项状语排列顺序上也出现了偏误。其余例子的状语都在中心语之前，已经符合了汉语的正确语序，但是，在多项状语的前后排列上均出现偏误。

通过比较汉印状语的表达，我们发现汉语状语全部位于谓语中心的左侧，在使用多项状语时习惯采用从左到右逼近中心语的单一思维模式。印尼语中多项状语则不像汉语那样出现在中心语同一侧并呈线性排列，而是分布在谓语中心的左右两侧，所以说印尼语在使用多项状语时习惯采用由中心语向左右两侧延伸的双向思维模式。由于汉语和印尼语对多项状语的分布存在这种认知上的差异，使得印尼留学生在学习汉语多项状语的时候显得相当吃力，因而印尼留学生常常采用回避的策略，尽量不使用多项状语来表达。

2.3　补语语序偏误分析

汉语的补语可以由谓词性词语、数量短语和介词短语充当。由谓词性词语充当的补语，有的直接加在中心语之后，有的要用“得”字。由数量短语和介词短语充当的补语都是和中心语直接组合的。汉语的补语类型十分丰富，包括结果补语、程度补语、状态补语、趋向补语、数量补语、动量补语、时量补语、时间、处所补语、可能补语等。然而，在印尼语中，是否存在补语至今还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不论争议的结果如何，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汉印语言在补语上差异是非常大的。因此，印尼留学生在学习汉语补语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困难。例如：

（15）✽他走进来教室。（他走进教室来。）

（16）✽我等了十分钟他。（我等了他十分钟。）

例（15）是复合趋向补语使用偏误，在动词后有表示处所的宾语，趋向补语是“来/去”是时候，正确的语序应该是：“动词+处所词语+来/去”。例（16）是时量补语使用偏误，当宾语是人称代词的时候，正确的语序应该是：“动词+人称代词+时间”。

3.印尼留学生语序偏误教学策略

前面我们主要分析了印尼留学生对各种汉语语序习得的偏误，目的是想找出造成这些偏误的原因，并最终服务于对外汉语教学，特别是在印尼留学生学习汉语时能够提供帮助。通过印尼留学生学习汉语语序的偏误分析，我们提出以下两个相应的教学对策：

3.1　重点讲解汉印语序上“同中存异”的地方

通过对印尼留学生的习得偏误分析，我们发现在汉印语序相同的地方，学生往往比较容易掌握，而在汉印语序上“同中存异”的地方，学生学习起来就比较困难，例如多项定语、多项状语的语序问题。因此，这些地方应该作重点讲解。我们建议采用对比教学法。通过使用各种汉印对比法，学生会把这些语法难点很快地掌握好。对比法是教学中常用的一种十分有效的教学方法，语法例句的设计、展示与解释都可以采用对比法。对汉印语序上“同中存异”的地方，教师要善于通过对比的方式展示例句，揭示它们的差异。

这对汉语老师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也即汉语教师自身要比较熟悉汉印语言在语序上的异同。汉语教师能对目的语及学生母语的基本语法结构的差异有所了解，对学生可能出现的偏误心中有数，便能在语言项目的讲解中对症下药，有的放矢。这样再从对比角度讲解相关知识点，往往能提高教学效率，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3.2　鼓励学生多练习，培养学生的汉语语感

在语序问题上，印尼留学生在学习时常常受到母语负迁移的影响；在遇到难的语序问题上，往往采取回避的策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学生的语感。从培养学生语感的目的出发，汉语课堂教学就应当让学生多听、多说、多读、多写、多开展形式多样的课堂交际活动。语言是一门工具，学习语言的最终目的交际和表达。因此，教师应该鼓励学生多练习，只有这样才能克服学习汉语的恐惧感，增强学生的自信心和培养学生学习汉语的兴趣。

参考文献：

陈延河　2002印度尼西亚语、汉语语序对比及印度尼西亚学生汉语学习中常见语序偏误分析，《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第1期

林优娜　2008印度尼西亚语、汉语定语语序之对比研究，北京语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齐沪扬主编　2005《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肖祥忠　2007“难度等级模式”与印度尼西亚汉语教学，《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第5期

徐富平　2008汉语多项状语与印度尼西亚语相关表述的比较，《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