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虚词古今殊异
古文和现代白话文相比,就语法方面来说,差别最大的是虚词。现代汉语实词中的基本词汇大多是从古代继承下来的,虚词的继承关系却不明显。“之乎者也”被视为古文的特色,甚至成了古文的代称。古文中的虚词,数量虽然远不如实词多,但使用的频率却很高,用法又相当复杂。所以,清人袁仁林说,“千言万语,止此几个虚词出入参伍其间,而运用无穷”[3]。由于用法复杂,常使初学古文的读者望而生畏,向来认为“实字易训,虚字难释”[4]。因此,了解古文虚词的特点,辨别古今虚词的异同,又是阅读古文的急务。
古代汉语的虚词,是在春秋战国时期才大量在古文中出现,并逐步发展成熟的。反映在先秦两汉的古文中,虚词的情况极为庞杂。
首先,是虚词用字分歧现象严重。同一用法的虚词,可以用很多不同的文字形式来表示。如:同一个范围副词“都”,可以写作“皆、悉、举、咸、佥”等;同一个假设连词“假使”,可以写作“如、若、苟、使、令、设、即、则、为、讵”等;同一个否定副词“不”,可以用“否、弗、未、毋、勿、无、亡、非、匪、靡、蔑、曼、微、罔”等字表示。更为常见的是,古文中的虚词常常因音同音近而通用。例如: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左传·僖公十年》
“其”通“岂”,是表反问语气的副词。
与之地,即无地以给之。
——《战国策·韩策》
“即”通“则”,用作承接连词。
决之则行,塞之则止。虽有明君能决之,又能塞之。
——《管子·君臣》
“虽”通“唯”,用作范围副词。
唯毋欲与我同,将不可得也。
——《墨子·尚同》
“唯”又通“虽”,用作让步连词。
有些虚词,后代用法截然相反,可是在先秦时期却也有时因音近而通用。如“也”表肯定语气,“邪”表疑问语气,但正如段玉裁所指出的“今人文字‘邪’为疑词,‘也’为决词,古书则多不分别”[5]。如:
国君去其国,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
——《礼记·曲礼》
“也”通“邪”,表疑问语气。
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
——《庄子·天运》
“邪”通“也”,表肯定语气。
“也”作为语气词,最早见于《诗经》,“邪”作语气词大约始于战国。马建忠认为“自《语》、《策》、诸子始用之”。又说“邪系楚音”[6]。可见,“也”和“邪”,可能是一个词由于方音差别而借用两个不同的字来表示。后代为了使虚词用法固定化,才逐渐有“疑”、“决”之分。
其次,古文中的虚词,用法相当灵活。多数虚词,一个词可以当现代汉语好几个虚词用。阅读时,必须结合具体的语言环境,去找现代汉语中恰当的词语来解释,不能简单比附。如:“立于不败之地”的“于”,是介词,介进动作的处所。相当于“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于”,也用来介进处所,却跟“自”或“从”相当。“古已有之,于今为烈”的“于”,介进时间,相当于“到”。“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的“于”,又应用“对”或“对于”来翻译;“问道于盲”的“于”,要解释为“向”;“嫁祸于人”的“于”,跟“给”相当,这三例又同是介进动作的对象。“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于”,介进比较对象,跟“比”相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于”,介进行为的主动者,跟“被”相当。“业精于勤”的“于”,介进原因,可以用“由于”来翻译。“毕其功于一役”和“喜形于色”的“于”,都是介进叙述的范围,前者可译作“在……中”,后者却要译作“在……上”。
以上仅就“于”作介词用的常见用法来说的,只是“一义多用”。如果就古文中某一虚词的全部意义和用法来看,还要复杂得多。特别是一词多类现象,甚为普遍。举“以”字为例: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论语·宪问》
这里的“以”,是介词,意思相当于“拿”、“用”。
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
——《礼记·乐记》
这里“以”是连词,连接两个并列的词。
其妻问之,嬴曰:“以刚。”
——《左传·文公五年》
“以刚”就是“太刚”,“以”又是用作副词,表程度。这里的“以”可以看作跟“已”相通。其实,在古文字中“以”和“已”是一个字。
《商君书·更法》:“拘世以议,寡人不之疑矣。”“拘世以议”一句,在《新序·善谋》中,写作“拘世之议”。可知“以”用如“之”,相当于“的”,是助词。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
——《诗·召南·采蘋》
“于以”,就是“于何”,是在什么地方的意思。“以”用如疑问代词。
夫燕宋之所以弑其君者,皆以类也。
——《韩非子·爱臣》
“以类”就是“此类”。“以”用作指示代词“此”。《水经·江水注》:“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不以疾”即“不此疾”,就是“没有这样快”的意思。
此外,“以”作实词,可用作名词,意思跟“理由”相近。还可以用作动词,作“用”或“以为”讲。
古文中的常见虚词,大多数都不是只有一种用法的。有的多到十余种,甚至数十种。如《古书虚字集释》“其”字条,列有大小义项五十多。“而”字也差不多,吕叔湘在《文言虚字》中说,古文中“可用‘而’字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们几乎可以说,问题不是何处可用‘而’字,而是何处不可用‘而’字。”这些都充分说明古文虚词的用法是极为灵活的。
古文虚词和现代汉语虚词,可以说各有一套系统。其中最明显的是语气词,古代用“矣、哉、乎、也、邪”,现代用“吗、呢、的、了、啊”,没有一个相同。古文中的虚词,毫无变化地保留在现代汉语中的,只是少数。有很大一部分常见虚词在现代汉语中已不再出现。这是因为,有些虚词,用法虽存在,但已经用了不同的词形来表示。如古文中的关联副词“亦”,现代写作“也”;表陈述语气的助词“矣”,现代写作“了”;表疑问语气的“乎”,现代写作“吗”;假设连词“若”、“苟”,现代写作“如果”、“假使”。等等。另有一些虚词,它们的用法,在现代汉语中却已绝迹。如古文中的发语词就是如此。试看下面例子: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孟子·离娄》
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
——《尚书·泰誓》
前一例,“夫”是发语词,用在议论的开头。后一例,“惟”是发语词,经常用在表时间的句子前。都很难说有什么意义和作用。现代汉语中没有这样用法的虚词。刘复在《中国文法通论》中说:“‘言归于好’的‘言’,‘聿修厥德’的‘聿’,……简直全无作用,不过是依着习惯,在某种文句里实字太少,读起来不能成为一句时,就把某字装凑上去,使它足句。”这些可以说是虚中之虚,连语法意义也谈不上,只是为诵读的需要而凑个音节,在先秦两汉诗文中是很常见的。有的用后代的眼光看,情况极为特殊。例如:
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无人为大。
——《礼记·祭义》
“无”,后代一般用作否定词,但在这里只是用来足句,并无意义。
太史公曰:“故旋玑玉衡,以齐七政。”
——《史记·律书赞》
金人王若虚在《滹南遗老集·史记辨惑》中,批评太史公说“故字自是因上接下之辞,首句如何用得?”其实是他不了解这里的“故”用在句首,作发语词,是先秦两汉古文中常有的,并非“因上接下之辞”。
古文中用来足句的虚词,不只限于用在句首,也可以用在句中或句末。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诗·周南·汉广》
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论语·学而》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楚辞·九章·涉江》
以上第一例中的两个“思”字,用于句末;第二例中的“诸”,用于句中,都没有意义可言。就是第三例中的“以”、“其”、“而”,事实上也只起个衬字的作用,尽管它们在文章中是不可缺少的。这一类用法,实在是地道的“语言衬贴”[7]。都是为了凑足字数,整齐节奏和舒缓语气而添上去的。因而,与其说具有语法作用,还不如说具有修辞作用。
古文中的虚词,有的又只是用来代替标点符号的。古人写文章一般不加标点,长期以来,读者却不感到有太大的不便。这跟古文中虚词运用频繁很有关系。刘勰在《文心雕龙·章句》中说,“夫、惟、盖、故者,发端之首唱,……乎、哉、矣、也、者,亦送末之常科。”可见,虚词可以帮助读者指出文句的“端”与“末”。《说文解字》说:“哉,言之间也。”“矣,语已词也”。“乎,语之余也。”“兮,语所稽也(段注:语于此少驻也)。”都说明这些虚词具有标明停顿的作用,跟现代的标点类似。其中有一些,除标明停顿外,还带有某种语气。如“乎”、“欤”表疑问语气,兼有问号的作用;“矣”、“耳”表感叹,兼有感叹号的作用。它们在现代汉语中还可以找到相对应的虚词来翻译。另有一些却不是这样。例如: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礼记·中庸》
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
——《论语·先进》
以上第一例中的九个“也”字,第二例中的两个“焉”字,都只是单纯表示语间的停顿,谈不上有什么别的语气在里边。作用只相当现代一个逗号或句号。对这样的虚词,一般来说“可以不译”或“不必译出”,其实不如干脆指明根本不能译出。因为现代汉语中已没有这样用法的虚词。有时候似乎可以用现代汉语几个词来对译。如《孙子·虚实》:“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这里的“者”,通常用“……的原因”来翻译。但“……的原因”这个意思并不是“者”本身所具有,而是读者在语气的停顿中,根据上下文意补充进去的。“者”在这里仍只是表示停顿。
在古文中有一些虚词的用法,只能看作是表示某种语法关系的符号或标志。如:
汝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
——《左传·哀公六年》
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左传·僖公五年》
前一例,“之”用在主谓结构“君为孺子牛”的主谓之间,取消其独立性,使这个主谓结构只能充当一个句子成分;后一例,“之”用在“一谓(为)甚”(一次就是过分)这个小句的主谓之间,取消这个小句的独立性,使它只能作为复合句的一个分句。“之”都带有符号性质。再如:
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
——《论语·先进》
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
前一例,“异之问”即“问异”(问别的人);“由与求之问”即“问由与求”(问仲由与冉求)。后一例,“君是望”即“望君”;“命是听”即“听命”。“之”和“是”也只能算是提前宾语的标志。这种语法现象在现代汉语中也已不存在,因此,对这种用法的虚词也无法译出。
古文中的表敬副词,也是现代汉语所没有的。例如:
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墨子·公输》
先生何以幸教寡人?
——《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
——《汉书·匈奴传》
第一例,楚王自己决定取消攻宋的计划,因而其中的“请”,实际上不存在“请求”的意思,只是表示恭敬的说法。第二例中的“幸”,表示对方这样做,对自己来说是幸运的事。第三例中的“伏”,本义是俯伏,也是恭敬的表示。这些词,本有实义,但用在这些地方,已明显虚化了。现代汉语已没有和它们相对应的词,因而,多数也不能译出。
古文中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虚词,它在形式上是一个单音词,但从内容上看,却兼有两个词的意义和作用。因此,被名之为“兼词”。如:
董叔将娶于范氏。叔向曰:“范氏富,盍已乎?”
——《国语·晋语》
这里的“盍”是“何”、“不”的合音。兼有疑问代词“何”和否定副词“不”的意义和用法。
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这里的“诸”是“之”“于”的合音。兼有代词“之”和介词“于”的意义和作用。
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论语·颜渊》
这里的“诸”又是“之”、“乎”的合音。兼有代词“之”和疑问语气词“乎”的意义和作用。
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
——《礼记·檀弓》
这两个“焉”都兼有介词“于”和代词“之”的意义和作用。“死焉”即“死于它(虎)”的意思。
荆有云梦,犀兕麋鹿盈之。
——《战国策·宋卫策》
这里的“之”兼有介词“于”和代词“此”的意义和用法。“此”指代云梦。
这种兼词,在现代汉语中都得改用两个词来表达。
上面介绍的是古文中常见而在现代汉语中已经消亡了的虚词。在阅读时,我们还可以发现,有一些虚词,古今都有,但意义和用法却有很大差别。如“也”,现代是关联副词,在古文中却只作语气助词用;“稍”,古今都用作副词。但在现代是稍微、略微的意思,在古代,特别是秦汉时期,却是“逐渐”的意思:“其后,秦稍蚕食魏,十八岁而虏魏王。”(《史记·信陵君列传》)这里“稍蚕食魏”就是“逐渐蚕食魏”。
“因”也是古今常用的虚词。在现代汉语中,主要用作表因果关系的连词。在先秦两汉时期的古文中,一般却不用来表因果关系。作连词时,是“于是”、“就”的意思,表顺承关系:
宣王因趋而迎之于门。
——《战国策·齐策》
这里的“因”,就只是表示后一事是紧接前一事发生的。应译为“于是就”。
“因”作介词,在古文中主要有“依凭”、“就着”、“趁”、“通过”等意思:
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
——《楚辞·卜居》
这里的“因”,作依靠、凭借解。
曹人凶惧,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晋人)因其凶也而攻之。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这里的“因”,表乘趁,应译为“趁”。
现代汉语中有些双音节虚词,在古文中只是些固定词组。用法和意义古今也有不同。如:“所以”,在现代汉语中是个表因果关系的连词。但在古文中却应看作介词“以”和具有称代作用的助词“所”组成的固定词组。表示动作行为所使用的方法、工具,或某种状况形成的原因等:
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这里后一句是说“(武备)是用来威不轨、昭文德的工具”。“所以”表示“用来……的工具”。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孟子·离娄》
这里后一句是说“国家兴衰存亡的原因也如此”。“所以”表示“……的原因”。
“于是”在现代汉语中是表顺承关系的连词。古文中也有类似的用法。但有时却只是介词“于”和代词“是”的结合体:
君子谓祁齐于是能举善矣。
——《左传·襄公三年》
“于是”是说“在这件事上”。
于是,陈蔡方睦于卫。
——《左传·隐公四年》
这里的“于是”是说“在这时候”。这种用法的“于是”,在古文中很常见。
古人写文章还常常把几个虚词连在一起使用。其中又有两种不同的情况:一是两个或两个以上同样用法的虚词连用,其作用与单用一个相同。如:
一熏一莸,十年尚犹有臭。
——《左传·僖公四年》
“尚”与“犹”同,都是副词,表示状态的持续。
则是国未能独立也,岂渠得免夫累乎!
——《荀子·王制》
“渠”与“岂”同,都是表反问语气的副词。
子游之徒,有庶子祭者,以此若义也。
——《礼记·曾子问》
“若”与“此”同,都是指示代词。“此若义”即“此义”。郑玄注:“若,顺也”,恐怕是由于对这一语言现象认识不足而产生的误解。
藉弟令毋斩,戍死者固十六七。
——《史记·陈涉世家》
《汉书》颜师古注引应劭说“藉,吏士名藉也。弟,次也”,显然是望文生义。这里“藉”、“弟”、“令”都是表假设的连词。可译为“假使”。三个假设连词迭用,在这里带有强调这种假设可能性极小的意味。
二是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语气词连用。这些语气词各有其表达语气的任务。就全句来看,侧重在最后一个语气词所表示的语气。如:
汝为《周南》、《召南》矣乎?
——《论语·阳货》
“矣”表已然的语气,“乎”表疑问的语气。全句重点在疑问。
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前一句“也”表直陈语气,“乎”表反问语气,“哉”表感叹语气。全句重点在感叹。
古文虚词,究其来源,可分三类:一是本字本义。如上文提到的哉、兮、乎、矣等,据《说文》解释,它们在造字之初,就是虚词。古文中,这类虚词为数极少。二是实词虚化。由于词义的引申,从具体到抽象,逐渐由实转虚。如“既”,本义是吃完了饭,动词。引申作“尽”解,可用作范围副词。又引申为已经的“已”,用作时间副词。“固”,本义是四周完整、坚固,形容词。引申有坚决、一定的意思。用作表态副词。如“吾固欲烦公,公强为相赵。”(《汉书·周昌传》)“及”本义是追及、赶上。引申为“趁”,可作介词。又引申为连及,作连词。“竟”本义是乐曲的终了,引申为一般的“终”,可用作介词。如“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史记·酷吏列传》)“顾”本义是回头看,引申有“反”义。可以用作表态副词,是“反而”、“却”的意思。如“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战国策·燕策》)。这类虚词,大多是副词和介词,它们是虚词中略带有实义的词。在古文中,为数也不太多。三是同音假借。古文中的虚词绝大多数用的是假借字。这是由于“虚言难象,故因音而借焉”[8]。常见的如“之”本义是“往”,“其”本义是“箕”,“虽”本是虫名,“乌”、“於”、“焉”本是鸟名,“然”是“燃”的古本字,“所”是伐木声,等等。它们在古文中都经常用作虚词,都是因为声音相同或相近而借用。因此,对于古文中的绝大部分虚词,都不能从字的本义和引申义出发去妄加猜测。如“而”,据《说文》,本义是“颊毛”,篆文是胡须的象形。古文中用作虚词,只是“因音而借”。王夫之却认为“鱼项背(鱼鳍)”也可叫做“而”,“语有转折则系之以‘而’,犹鱼欲回旋而动也。或为加进之词,犹鱼欲进歬(前)而动也”[9]。又如“蓋”,本义是“苫”,即屋上覆盖的茅草。古文中常用在句首作发语词,也是假借。清人袁仁林却说:“凡器有底有盖,盖尝笼罩于上,势足包括其余。今以实字虚用,亦含斯意”[10]。不考虑文字的假借,一味以实求虚,结论只会更加玄虚。
正因为古文中的虚词,大多数是由实词转化或借用来的。所以阅读古文必须认真分析句子的语法结构,辨别虚与实。如:
入则求君之嗜欲能顺之。
——《晏子春秋》
这里的“能”用作承接连词。与“而”同。古代“能”、“而”音近,都可以借作连词,不能理解为“才能”或“能够”。
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
——《史记·淮阴侯列传》
“党”借作副词,相当于“倘或”的“倘”,“恐其党不就”是“恐怕韩信倘或不来”的意思。有的注本却解为:“怕他党羽多,不肯就范。”“怪星之党见。”(《荀子·天论》)“党见”即“或见”,有时出现。“党”也是副词。杨倞注:“党见,频见也。言朋党之多。”也是误解以实义。
【注释】
[1]《滹南遗老集》卷三十六。
[2]《滹南遗老集》卷十九。
[3]见《虚字说·虚字总说》。
[4]见《经传释词》阮元序。
[5]见《说文解字注》六下“邪”字条。
[6]见《马氏文通》四七二页。
[7]见袁仁林《虚字说·序》。
[8]见郑樵《通志·六书略·假借》。
[9]《说文广义》卷一。
[10]《虚字说》“蓋”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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