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文体翻译

3.1　文学文体翻译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是用语言来反映生活、反映现实、表达思想、抒发情感的；它有审美价值，其语篇功能主要是用艺术的语言叙事、画物、言情，达到感染人、娱悦人、教育人的目的。既然文学是艺术，文学翻译也就不能不是艺术。当代翻译大师许渊冲说过：“文学翻译家要像画家一样使人如历其境，像音乐家一样使人如闻其声，像演员一样使观众如见其人。”可见文学翻译对译者要求之高。要使翻译出来的小说像原作一样具有文学价值，除了有扎实的语言基本功外，译者还应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1）透彻理解原作

译者想要传神地译出文学作品，首先要对它有深刻透彻的理解，包括文学作品的写作背景，所反映的历史时代，作者的写作风格和创作意图等。这是翻译的基础。译者只有自己先理解了原文，才能用另一种语言对作品再创造，才能进一步去传达作品的风格和思想。

（2）把握原文的风格

风格是作家、艺术家在创作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特色和创作个性。作家、艺术家由于生活经历、立场观点、艺术素养、个性特征的不同，在处理题材、驾驭体裁、描绘形象、表现手法和运用语言等方面都各有特色，这就形成作品的风格。风格体现在文艺作品内容和形式的各要素中。翻译的最高境界是使译作忠实地体现原作的思想内容和风格特征。

（3）了解双语的社会文化背景

文学作品必然有反映社会文化的一面。因此，文学翻译就不能不对原作中包含的社会生活映象进行认识和反映，而译者如果没有对源语的社会文化背景深刻的理解，就不可能具有敏锐的美学和社会学眼光，自然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和再创作也就不能进行到一个比较深的层次了。

文学文体主要包括小说、散文、诗歌、戏剧几大类体裁。下面将分别从各种文学体裁入手，从语言特点的角度探讨其翻译。

3.1.1　小说的翻译

小说是指以叙述事物为创作手法，营造典型性为审美特征的文学创作体裁。它是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故事情节的叙述和深刻的环境描写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是以完整的布局、合理的发展及贯穿主题的美学原理为表现的文学艺术作品。小说具有三要素，即人物，情节，环境。它以这三要素的有机构成或所呈示出的艺术画卷反映生活。

在着手进行翻译的时候，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1）作品风格的再现

风格是文学作品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上的各种特点的综合表现，是作家的思想修养、审美意识、艺术情趣、艺术素养和语言特质构成的艺术个性在文学作品中的集中反映。在翻译中，既要忠实原文意思，也要保持原作的风格。原作的风格各不相同，译者应力求如实地加以表现，如海明威的语言通俗晓畅、简明洗练；而福克纳则艰深晦涩。风格的重要性要求译者必须尽可能再现原作的风格。如：

例1.这两天我们大院里又透着热闹，出了人命。

事情可不能由这儿说起，得打头来。

先交代我自己吧。我是个算命的先生，我也卖过酸枣、落花生什么的。那可是先前的事了。现在我在街上摆卦摊儿；好了呢，一天也抓弄三毛五毛的。老伴儿早死啦，儿子拉洋车。我们爷儿俩住着柳家大院的一间北房。

除了我这间北房，大院里还有二十多间房呢。一共住着多少家子，谁说得清？住两间房的就不多，又搭上今儿个搬来，明儿个又搬来，我没那么好的记性。大家见面，招呼声“吃了吗？”透着和气，不说呢，也没什么。大家一天到晚为嘴奔命，没有工夫扯闲盘儿。爱说话的自然也有。可得先吃饱啦。

王家住两间房。老王和我算是柳家大院最“文明”的人了。“文明”是三孙子。

(《柳家大院》（节选）老舍）

A pretty kick-up has been the order of the day again in our compound lately, for a life has been lost.

But this isn’t the way to open the ball. We should go the whole animal.

First, a few words about myself. I’m a fortune-teller. Once I was a vender of sour dates, ground-nuts and what not. But that was ages ago. Now I keep a fortune-teller’s stall on the side-walk and can scrape up three or five dimes a day at best. My old gal had long kicked up her heels. My son’s a rickshaw-boy. That’s what he’s. We two, father and son, hang our hats at a south-facing room in the Liu’s compound.

Besides the room we occupy there are twenty more rooms in the same compound. How many families live there, only God knows. Those who occupy two rooms are quite few. Besides, they are always on the go. I haven’t got such a good memory as to remember all that. When people meet, they greet each other with a“How do you do?”, just to show their good neighborly feelings. But if they should cut each other dead, nobody would care. When one’s knocked about from pillar to post for his bread day in and day out, he won’t find ginger enough for gas and gaiters. Of course, there’s those who are all jaw like a sheep’s head among us. But one can hardly be in a mood for rag-chewing when one’s guts cry cupboard.

The Wang family occupies two rooms. Old Wang and I are considered the genteel fork in the compound. Gentility be hanged!

老舍先生是善于运用群众的言语大师。他的作品行文自由流畅，语言平实自然不雕琢，口语色彩浓，大量运用北方方言（包括儿化韵）、土语，乃至一些社会方言，如：

透着（透着热闹、透着和气）、（事情可不能由这儿说起， ）得打头来、抓弄（三毛五分的）、搭上今儿个（搬来， ）明儿个（又搬走）、（大家一天到晚）为嘴奔命、（没有）工夫闲扯盘儿、（“文明”是）三孙子。

除此之外，该节选中对语气词“吧”、“呢”、“啦”、“了”的运用，是作者为模仿实际发音而选择的词，也是口语化的有力证明。

以上是就词语选择来讲的。再从语法和句式运用的角度分析，老舍句式灵活多样，多用短句，字数不拘，少到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不等，最多也不超过十六个字，由于短句具有简洁、明快、活泼、轻松的特点，语句组织疏松而清爽，语气和缓而随意，能给人以如话家常般的轻松感和亲切感，所以读起来使人如闻其声，似乎作品主人公正娓娓道来。下面分析一下译文。

首先，译文在措辞上的特征主要表现为： 1.俚俗语的大量运用(kick-up, toopen theball, go the whole animal等）；2.译文中除少数多音节词之外，大都是单音节或双音节的词，基本上找不到抽象名词；3.省略词比较多（isn’t, That’s, haven’t, one’s, won’t, there’s）。

此外，从语法、句法和句式的选择看，译文口语化风格明显，有的并不追求完整的语法结构，表达随便，多采用简单句，句子简洁、凝练、毫无赘言废话。每句话平均字数为10—11个单词，少的只有3个，如：

But this isn’t the way to open the ball.

We should go the whole animal.

First, a few words about myself.

I’m a fortune-teller.

But that was ages ago.

My old gal had long kicked up her heels.

My son’s a rickshaw-boy.

That’s what he’s.

Besides, they are always on the go.

The Wang family occupies two rooms.

Gentility be hanged!

即使是并列句或复合句，也以短小精悍为主：

How many families live there, only God knows.

Those who occupy two rooms are quite few.

But if they should cut each other dead, nobody would care.

Of course, there’s those who are all jaw like a sheep’s head among us.

再者，从整体上看，译文本身具备较强的可读性和可接受性。无论是俚俗语的运用还是句式的安排，决无生吞活剥之感。译者注意把握原文主人公的社会地位和身份，没有使用什么修辞手段（明喻、暗喻等），每句话都是直截了当，干净利落。老舍的语言是自然流畅、通俗易懂的，毫无晦涩之感，译文可以说非常好得运用到了相应的风格来传达这种感觉。（冯庆华2002）

（2）小说人物的刻画

在一部小说中，尤其是在人物众多的小说中，作家为了生动地再现形形色色的人物的个性，常常模仿他们各自的语言，使他们说出合乎自己身份、地位、教养、性格的话来，有的可能非常文雅，有的则会十分粗俗，有的则是方言俚语，极不规范，这是作家借人物语言塑造人物形象的一个重要手段。在翻译时应做充分的考虑，完整地再现原作中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

例2.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曹雪芹《红楼梦》 ）

译文1　Just then they heard peals of laughter from the back courtyard and a voice cried：“I’m late in greeting our guest from afar!”Daiyu thought with surprise,“The people here are so respectful and solemn; they all seem to be holding their breath. Who can this be, so boisterous and pert?”（杨宪益、戴乃迭译）

译文2　She had scarcely finished speaking when someone could be heard talking and laughing in a very loud voice in the inner courtyard behind them.“Oh dear! I’m late，”said the voice.“I’ve missed the arrival of our guest.”“Everyone else around here seems to go about with bated breath，”thought Dai-yu.“Who can this new arrival be ? who is so brash and unmannerly?”（霍克斯译）

这是第三回黛玉进贾府中的一段。作者仅仅用了一句话就把王熙凤的气势、派头表现出来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的翻译，译文1用了一个感叹号来表示语气，似乎还不足以把来人张扬的叫声表现得淋漓尽致；译文2加了Oh dear，更容易表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效果。（邵志洪2005）

3.1.2　散文的翻译

散文是一种内容丰富、题材广泛、篇幅短小、体裁多样、形式灵活、文情并茂的文体。它与小说的主要区别在于它的非虚构性质。散文语言与小说中的叙事和议事语言十分相似，但更为清新自然、活泼灵秀、洗炼畅达，能带给人更多的美感。

散文有广义和狭义两种概念。广义的散文，古代指的是一切不押韵的文章。在现代，广义的散文包括除去诗歌、小说、戏剧、影视文学之外的一切叙事性、议论性、抒情性文体。狭义的散文则专指抒情散文。这是因为随着文体的发展，叙事散文中的通讯特写、传记文学、报告文学等，已经发展成为独立的文体，各成一类。议论散文则有了专门的名称——杂文，也从散文中分离了出来，剩下的只有抒情散文，这就是狭义的散文。

在翻译散文时，要特别注意准确传达原文中作者所抒发的真情实感，再现原文清新自然地语言风格。

如2003年八级考试中的汉译英翻译是一篇抒情类的散文。抒情类的散文在表达形式上，除了叙述和描写之外，大量采用抒情的笔法；在内容上，强调作者主观感受的抒发。原文关于作者对儿时日常生活的回忆，大多是些生活琐事，里面主要是些儿童用语，这在翻译中应该多加注意使用一些贴近儿童思维的词语。如“横行霸道”一词，若根据字面意思直接翻译为“the bully”，就不能准确地表现出汉语作者的童趣，所以在此应该翻译为“getting all things done my own way”。又如“不得志”一词，也是在政界广泛使用的词语，若翻译成“taste the bitterness of depression and frustration”就显得过于古板，在文中的不得志反映了作者在孩童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失望之情，所以若翻译为“disappointed”更合乎原文的文体风格，更能体现出作为一名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的郁闷之情。

再如2002年的汉译英是一篇议论类散文。议论类散文比较侧重说明事情的道理，发表议论，运用一些文学意象来进行说理，将议论与抒情相结合，理论与形象相结合，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原文是一篇老幼皆懂、妇孺皆知的文章，虽然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但忌讳华而不实和过度正式、死板，在翻译的过程中禁忌用一些大词，应该多用一些贴近生活的词语。“大自然对人的恩赐，无论贫富，一律平等”是其中一句比较简单的句子，若翻译为“Equal are the gifts granted by nature to all human individuals, whether they are wealthy or impoverished”，就有些太正式不符合文章的阐述人生哲理的文体风格，应该翻译为较为简单通俗易懂的句子，即“Nature favors everyone alike, rich or poor”。又如本篇汉译英的最后一句，“这样，每个地方都有了自己的传说，风俗也就衍传了下来”。这句话若英译为“In such a way, each locality has evolved its own unique folk tales and has transmitted its distinctive habits and customs”，里面出现了一些较为华丽的辞藻如“transmitted”、“evolved”，然而这样的翻译不免有些生硬不符合文章较为简洁的文体风格，所以较为合适的翻译为“Thus, each locality has its own legends, and this way customs pass down”。（穆军芳2009）

3.1.3　诗歌的翻译

诗歌是文学作品中最纯粹的艺术，其语言是韵律的语言，且精练含蓄，节奏分明，句式整齐。与其他文学体裁相比，诗歌浓缩了一个民族语言文化的精华，含有鲜明的语言文化特征。如果说翻译难的话，那么最难莫过于译诗了，古今中外常有“诗不可译”的感叹声。

要做好诗歌的翻译，首先要具备一些关于诗歌的基本知识，如汉语诗歌和英语诗歌的分类及各类诗歌体的节奏、韵律等特点。在动手翻译前，应对诗歌的写作背景和诗人的写作风格进行了解，这样才能更完整地理解诗歌的内容和要表达的情感。由于英汉诗歌的各自特点，译者在翻译中最大的难点是如何在形似和神似中找到最佳平衡点。形似，是指在翻译诗歌时尽量保持译文在用词、句子结构、表现手法以及比喻手段等方面与原文一致。神似，是指在翻译诗歌时要着力保持原作的神韵和风姿，达到原作的艺术效果。好的文学作品总是有丰富的感情、深邃的意境、浓厚的感染力以及强烈的艺术效果。

尽管做到形神统一似不可为，但在翻译中能做到存异求同，异同互见，诗歌的翻译还是有很大的空间。事实上，各国的诗人和翻译家都译出了许多“不可译的”诗歌，而且很多译诗都形神兼备，也使读诗的异国读者从译作中获得与本国读者类似的情感和美的享受。

下面我们来欣赏一些诗歌翻译的例子：

例3.天净沙·秋思

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元朝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将秋郊黄昏之景与羁旅之愁融合在一起，是负有盛名的情景交融的佳作。这首小令仅五句28字，语言极为凝炼却容量巨大，寥寥数笔就勾画出一幅悲绪四溢的“游子思归图”，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漂泊羁旅的游子心。

译文1

TUNE：“Clear Sky Over The Sand”Autumn

O’er ol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 fly evening crows；

‘Neath tiny bridge beside a cot a clear stream flow；

On ancient road in western breeze a lean horse goes.

Westward declines the sun；

Far, far from home is the heartbroken one.

（许渊冲译）

译文2

Autumn

By Ma Zhiyuan

Crows hovering over rugge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 the day is about done. Younger is a tiny bridge over a sparkling stream, and on the fair bank, a pretty little village. But the traveler has to go ondown this ancient road, the west wind moaning, his bony horse groaning, trudging towards the sinking sun, farther and farther away from home.

（翁显良译）

两个译文都把握了原文中“枯、老、昏、古、瘦”所表达的孤独、落寂、悲苦的情感基调。许译更加注重与原文在句式上的对等，既达到了形美的效果，又再现了原文的意境。翁译虽是散文释义，不拘泥于词句的对应，但却突出了原文的意象，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领会原文的意境。（冯庆华2010）再如：

例4.静夜思

李　白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首小诗，既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更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它只是用叙述的语气，抒写了诗人此时的远客思乡之情。然而细细品味，却意味深长，无限的耐人寻味，古往今来，广泛地吸引着读者。

译文1

In the Quiet Night

So bright a gleam on the foot of my bed，

Could there have been a frost already?

Lifting my head to look, I found that it was moonlight，Sinking back again, I thought suddenly of home.

（Witter Bynner译）

译文2

Before my bed a pool of light—

O can it be frost on the ground?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许渊冲译）

宾纳的译文，运用的是自由体形式，其特点是文思精细，颇成工巧。开篇“ So bright”，起笔突兀，高屋建瓴，但却引人入胜，让读者有一种往下看的迫切心情，这里用的是隐显手法，译者有意隐去“月光”不说，让读者去想象，这种写法，可谓绝顶高明，用“隐”来激发想象，从而拓展了“显”的意境。在后两句里使用了“一般过去式”的“谓语动词”，使全诗清清楚楚地呈现追记的层次。再者，译文最后一句用“suddenly”一词，是译者根据上下文对原诗的延续和再创造。从“望明月”引发的“思故乡”是触景生情，是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是突发奇思，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蕴义。而“suddenly”一词，把漂泊异乡孤寂游子对月哀怨之情的宣泄推到了极致。

许渊冲的译文紧密严谨，天衣无缝，层次错落有致，韵脚起伏跌宕。一、三行与二、四行的尾韵，采用abab式的韵脚（light; ground; bright; drowned），使译文对仗工整，音律和谐，朗朗上口。全文每行音步与原诗音节大致相当，且基本采用抑扬格，使整首诗读起来轻重分明有序，达到了韵律的和谐优美，体现了原诗的音美。此外，译文在句式上排列整齐，错落有致，选词精到。译文中三、四句中的“looking up”与“bowing”在意义上相反，与原文相呼应，对比鲜明，彰显了诗人激烈的内心活动，形式上采用谓语动词，以静显动，更突出月夜的静逸，同时也增强了译诗的节奏感。第四句的“homesickness”和“drowned”两词，直接点题，诗人的孤单寂寥和思乡之苦跃然纸上，使全文主题鲜明，感情得到升华，让读者印象深刻，产生共鸣。并且译诗整体语言简洁清新，没有冗长华丽的词句和复杂的修饰，充分再现了原诗的形美与意美。（戴玉霞、李旸2010）

3.1.4　戏剧的翻译

戏剧是由演员扮演角色，在舞台上当众表演故事情节的一种艺术，是一种综合的舞台艺术，她借助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艺术手段塑造舞台艺术形象，揭示社会矛盾，反映现实生活。

戏剧中的人物对话在戏剧语言中占有绝对重要的地位。因为只有人物对话才能展开戏剧情节，才能对人物、人物性格进行刻画，才能揭示戏剧所要表达的特定思想内涵。由于它的表现手法是对话，所以戏剧语言必定具备口语化的特点，保持着日常口语的随意性与活力；由于它是艺术表现手段，因而同时又是对日常语言进行加工、提炼的结果，目的在于更符合戏剧的整体审美效果。下面，主要围绕人物对话的语言特点来谈谈戏剧的翻译。

（1）戏剧语言的口语化

口语化是戏剧语言最突出的特征之一。一方面，舞台表演是社会化活动，需要引起各个层次，各种文化程度观众群的共鸣；另一方面，每一次舞台表演都是转瞬即逝，观众对于戏剧语言的理解具有即时性。小说读者遇到难以理解的文字可以反复推敲，自己无法理解的文字还可以请教智者。而戏剧观众对于剧本台词的理解则需要一次完成。因此，戏剧的语言通常口语化，通俗易懂。在进行戏剧翻译时，要善于使用一些口语化、通俗化的语言表达，利于演员表演，方便观众理解。以《茶馆》为例， 《茶馆》的剧本乃口语化语言的经典之作，这就更需要译者选取口语化的词汇与句型来体现这一特征。

例5.孙二爷：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译文1

SECOND ELDER SONG: I expect you’re making a bit on this deal?

POCKFACE LIU: Not all that much. But if it goes through I’ll make a silver ingot.

（霍华德译）

译文2

Song:Another big deal?

Pock -Mark Liu: Not so big. If all goes well, I may get about twenty taels of silver.

（英若诚译）

“这号生意”指的是刘麻子贩卖人口，把康六的女儿贩卖给了庞太监。霍的译文“I expect you’re making a bit on this deal?”虽然译出了原文的意思，但句子是复合句，不够简练，而英若诚先生的译文“Another big deal?”是不完全句，干净利落，恰当地译出了原文的意思和语气，适合台词上口的原则。（王桂芳2010）又如：

例6.康六：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别怨我!快去快来!

康六：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汉语口语中会常使用语气词。语气词能表示说话的各种语气色彩和意味，对传情达意起了重要作用。原文中的两个“唉”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心情。

Kang Liu: I, well, I’ll have to talk it over with my daughter.

Pock-Mark Liu: I’m telling you, you won’t find another chance like this. If you lose it, don’t blame me! You’d better get a move on.

Kang Liu: Yes. I’ll be back as soon as I can.

（英若诚译）

康六被迫把女儿卖给太监做媳妇，于心不忍，打算先跟女儿打声招呼；人贩子刘麻子则心狠手辣，催促康六别磨磨蹭蹭。原文的两声“唉”形象地刻画了康六老实巴交的性格和不得不忍痛卖女的无奈神态。若不加区别，将之都音译为语气助词Ai，英语观众在舞台演出的瞬间可能很难理解人物此时复杂的心情。英译将这两个“唉”字分别译为well和Yes，较为准确地传达了人物被迫无奈的语气，取得了与原文近似的表达效果。（马会娟2004）

（2）戏剧语言的个性化

戏剧人物之所以能刻画得栩栩如生，正是因为作者准确地把握了人物的个性特征，运用了个性化的语言。在翻译时，要注意体会语言所体现的人物个性，在异语中灵活再现人物个性。以《雷雨》为例， 《雷雨》中各个人物由于身份地位、年龄、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他们的个性特征也在对话中得到了充分表现。

例7.鲁贵：（咳嗽起来）他妈的!（兴奋地问着）你们想，你们哪一个对得起我?（向四凤同大海）你们不要不愿意听，你们哪一个不是我辛辛苦苦养到大？可是现在你们哪一件事做的对得起我？（对大海）你说？（对四凤）你说？（对着站在中间圆桌子旁的鲁妈）你也说说，这都是你的好孩子啊？

LuGui (Coughing): God almighty! (Heatedly) Just look at you. There’s not one of you can look me in the face! (Turning to Dahai and Sifeng) It’s no good you pretending not to hear, either. I’ve worked my fingers to the bone to bring you two up, both of you, but what have either of you ever done to show your gratitude? (To Dahai) Eh? (To Sifeng) Answer me that! (To LuMa, who is standing by the round table in the center) Or perhaps you can tell me, seeing that they’re your precious children?

（王佐良译）

在剧中，鲁贵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人。这个场景正是鲁贵被辞退，向家人大发脾气的时候。这里的三个“你说”“你说”“你也说说”根据鲁贵平时所表现出的个性特征分别作了不同的翻译。鲁大海当时手中正在擦着一支枪，鲁贵向来欺软怕硬，王佐良先生把这个“你说”译作“Eh”，表明鲁贵不敢与大海正面交锋。对女儿四凤，鲁贵一向是威逼利诱，所以他穷凶极恶的高叫着“Answer me that”。对妻子鲁侍萍，他不敢过于放肆，语气稍微有些缓和，而译作“Perhaps you can tell me”。这三句“你说”的翻译处理，生动地再现了鲁贵卑劣无耻的个性特征。（严谨2009）

（3）戏剧语言的表演性

戏剧语言是行动着的人物的语言，它要能启发演员的表演。作为人物心理动作的体现，戏剧语言表现人物内心的意愿和意志，有强烈的内在冲击力；人物语言体现在行动上，外化为行动，推动剧情发展。译者在处理戏剧对话时，不仅要关心人物所说的话，还要分析人物说这些话干什么，也就是要明白其中的潜台词，将其再现在译文中。如：

例8.蘩：嗯，不笑话你。

冲：真的？

蘩：真的!

FAN: I won’t.

CHONG: Promise.

FAN: Yes, I promise.

（选自《雷雨》，王佐良，巴恩斯译）

在这节对话中，原文中的两个“真的”含有不同的意图，表现了不同的动作性。周冲的“真的”看似疑问，其实表明了他的意愿：要妈妈许诺；蘩漪的“真的”是应周冲的要求而作承诺。可以看出，译者成功地解码了语言的潜台词，并再现在译文中，使其充满动作性。目的语受众可以想象或看到母子二人互钩食指而拉钩的情形。如果不挖掘其中的潜台词，翻译为“really”和“yes”，译文看似正确，实则缺乏生气，没有动作性。（王桂芳2010）再如：

例9.康六：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Kang Liu: But Master Liu, please, how could I ever face my daughter again if I sold her to be the wife of eunuch?

（选自《茶馆》，英若诚译）

此处康六哀求人贩子刘麻子不要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太监作老婆，整句台词饱含哀怜乞求的语气与神情。“How could I”的疑问句式表现哀求和无奈的语气，不失为很好的选择。英若诚还大胆增加了“please”一词，集中凸现了康六绝望、无奈和哀求的神态及语气，突出了人物形象的悲剧色彩，充分发挥了动作文本的作用，既有助于演员更准确地理解康六此时的心情，也为演员更生动地演绎这一人物提供了手段。（朱珠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