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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加的夫语法的现代汉语“把”字结构及物性研究

时间:2023-04-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8章 基于加的夫语法的现代汉语“把”字结构及物性研究[1]8.1 “把”字结构的传统语法描述“把”字结构是现代汉语的一种特殊句式,有关这种句式的研究,可追溯至1924年黎锦熙先生的“提宾”说,迄今已有八十多年。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王力、吕叔湘等人的“介词”说和赵元任等人的“前及物动词”说。

第8章 基于加的夫语法的现代汉语“把”字结构及物性研究[1]

8.1 “把”字结构的传统语法描述

“把”字结构是现代汉语的一种特殊句式,有关这种句式的研究,可追溯至1924年黎锦熙先生的“提宾”说,迄今已有八十多年(郑伟娜 2012)。现代汉语语法学家对它的语义特点、句法性质等方面进行过大量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仍存在一些不足。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王力、吕叔湘等人的“介词”说和赵元任等人的“前及物动词”说。前者将“把”字结构理解为“处置式”,“把”字本身有提宾倒装的作用;后者则将其视为连动式的一个特殊形式,“把字本身为第一动词,并提出第二动词与其后补语必须构成多音节词组。

王力(1985)认为“把”字句表示处置,但由于处置常常被认为是人的有意识、有目的的行动,因此一些语法学家(吕叔湘1955;胡附、文炼1955)认为有些“把”字句不能理解为处置。宋玉柱(1979,1991)认为应宽泛地理解处置,而把致使的内容融入对处置的理解之中。结合王力的语法思想,宋玉柱将“把”字句归纳为如下几类:

第一,表示“处置”,这一类通常可以归纳为“动词+宾语+补语”的句式,如:

(1)她最终把厨房漆成了浅黄色[2]。She finally managed to paint the kitchen light yellow.

有时,也会有“动词+宾语+状语”句式,如:

(2)玛丽把药和水都送到了约翰床边。Mary brought the medicine and some water to John’s bedside.

第二,表示“致使”,这一类“把”字句往往带有表示程度的补语。

(3)香港之行把他累坏了。 The trip to Hong Kong tired him out.

表示“致使”含义的“把”字句有时在英语中体现为被动句,如:

(4)风把树刮倒了。 The tree was blown down by the w ind.

第三,“把甲当乙”句式,这类句型往往对应英语中“ V+ O+ as / for的形式,如:

(5)他们把我当成家里人。 They treated me as their family.第四,带有双宾语的“把”字句,如:

(6)请把汤匙递给我。 Please pass me the soup spoon.

赵元任(1979)则将“把”字结构看做连动式的一种特殊形式,并称其为“前及物动词结构”,因此“把”的本质属于动词。他认为,“把”字结构的宾语一般是第二个动词的受动者,因此这个宾语常常被认为是宾语倒装在前。例如“别把钥匙忘了”的一般动宾形式为“别忘了钥匙”。同时他还指出,为了避免孤立的动词单独在句尾,谓语动词必须由多音节词构成,例如下面的句子中动词“进”后面的“过了”不能省略:

(7)他把这儿的学校都进过了,一个学校也没毕业。 He entered every school here, but did not graduate from any one of them.

这一学说尽管弥补了王力学说的一些不足,但依然存在问题。尽管从历史角度看,“把”字最初起源为及物动词,然而经过汉语语言的演变和转嬗,“把”字的动词性质被虚化,并逐渐具备了介词的语法特征。而赵元任(1979:178)本人也承认“作为动词,‘把’字的本义已经不剩什么了”。因此,单纯地将“把”字看做一类特殊动词,显然并不合适。

综上所述,两种学说得失参半,普遍不足之处是二者仅列举出了“把字结构在使用中的一系列限制条件,归类虽然细致但并不系统,将句式的语义和句法割裂开来,只偏重了表层形式上的特殊性。

8.2 加的夫句法描述思想

加的夫语法(Cardiff Grammar)是韩礼德系统功能语言学的一部分,是由加的夫大学罗宾·福赛特(Robin P. Fawcett)等人提出的一个语法模式,其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早期(黄国文、冯捷蕴 2002)。它试图修订韩礼德有关“词汇语法(Lexicogrammar)”的理论(Halliday 2008),并弱化了系统功能语言学特别是悉尼语法中有关“级阶”的概念,模糊了“级阶小句”在句法分析中的作用,强调意义与形式的联系(黄国文 2008)

从语义层面看,相对于悉尼语法,加的夫语法描述的过程类型更加细化因此它对参与者角色(Participant Role)的描述也就比悉尼语法更加细致(何伟、高生文2011)。悉尼语法中的参与者角色仅限于简单类型,而加的夫语法的及物性系统中则包括了17种简单参与者角色和12种复合参与者角色。

例如,在简单参与者角色中,它增加了方式(Manner)、途径(Path)位置(Location)、来源(Source)、目的地(Destination)、搭配物(Matchee等参与者角色。其中,感知者(Perceiver)、情感表现者(Emoter)和认知者(Cognizant)对应于悉尼语法中的感知者,而施动者(Agent)虽然与悉尼语法中的动作者(Actor)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除了表达动作执行者的意味之外,还带有了动作发起者的含义。在复合参与者角色中,加的夫语法创造性地提出了如受影响者-载体(A ffected-Carrier)、行动者-载体(Agent-Carrier)、受影响者-被拥有物(A ffected-Possessed)、创造物-现象(Created-Phenomenon)、行动者-感知者(Agent-Perceiver)、受影响者-认知者(A ffected-Cognizant)等一系列概念。这些复合参与者角色可以兼具两种角色的含义,不仅解决了因语义项的意义模棱两可而无法确定其参与者角色的问题,更明确了语义项之间的相互关系。

从句法层面看,加的夫语法采用的是树形分析图。其创始人福塞特称这种分析图为“二维分支性图表”,二维是指意义/功能和形式,功能成分由形式项来说明(同上)。这种表示法清楚地体现了句法范畴之间的关系,即成分与单位、成分与成分、成分与形式项之间的关系,如图8.1所示:

图8.1 基本句法类别(改自Fawcett 2008c:74-75)

近年来,外语界学者也开始探讨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在汉语研究中的应用,汉语界学者已开始采纳系统功能视角进行汉语研究(张德禄2006)然而,由于加的夫语法体系基于英语语言,在词性的分类上有时并不能与汉语语法现象一一对应。从宏观来看,英语语言有形式变化,注重形合,语法结构严谨,句子呈树形结构;而汉语则没有形态变化,注重意合,语法结构松散,句子多流水句(方琰& Macdonald 2001)。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把”字结构中的“把”字本身,在英语中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句法成分。基于上述考虑,本章将借鉴加的夫语法描述的思想,在分析汉语语料的基础上,从语义角度出发对“把”字结构进行分类并进行诠释,从而进一步指出“把”字结构在现代汉语中的语法意义。

8.3 “把”字结构的功能句法分析

在对“把”字结构进行功能句法描述时,需要遵循如下两条原则:第一,“把”字结构的句法分析必须和语义分析一致,在对这种结构进行功能句法分析时,应以语义分析为出发点,然后根据语义成分进行句法划分。第二,根据主要过程的意义来决定“把”字结构的过程类型,同时根据过程类型配给参与者角色。

8.3.1 及物性系统研究

Fawcett(Forthcoming:22)提出加的夫语法中有六种主要过程,分别是动作过程、关系过程、心理过程、环境过程、影响过程和事件相关过程。每一种主要过程又分别根据参与者角色的特点划分为若干次要过程。与悉尼语法中的过程分类相比,加的夫语法的描述更为细致,对每种可能出现的过程种类都给出了相应的参与者角色的搭配模式,同时,加的夫语法对于过程包含的意义也进行了调整。

根据“把”字后面主要动词的及物性特点,“把”字结构可分为四种主要过程:行为过程(Action Process)、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心理过程(Mental Process)、影响过程(Influential Process),其中,关系过程又可以细分为“表方向”和“表联系”两类,而心理过程也可进一步分成“表认知”和“表情感”两类。

a. 行为过程

行为过程是“把”字结构的主要过程之一。在通常情况下,结构中的主要过程(Process)并不能孤立地置于句尾,而是需要有过程延长成分(Process Extension)的补充。因此,及物性结构通常可以表示为:动作者(Ag)+把(ba)+受影响者(A f)+过程(Pro)+过程延长成分(Pro- Ex)

(8)爸爸[Ag]把[ba]警声[Af]关[Pro]了[Pro-Ex]。Father turned off the alarm.

在动作者省略的情况下,“把”“字”结构的语气将从非祈使语态转化为祈使语态,其及物性结构为:把(ba)+受影响者(A f)+过程(Pro)+过程延长成分(Pro- Ex)。

(9)把[ba]衣服[A f]脱下来[Pro+ Pro-Ex]。Take your clothes off.

有时,祈使语态中的过程动词表现为叠词,这种形式在英语中并无对应,但在汉语中较为常见。此时,“把”字在句中的语义作用体现为命令的加强,其及物性结构可以表示为:动作者(Ag)+把(ba)+受影响者(A f+复叠过程(Redu-Pro)。如:

(10)把[ba]衣服[Af]洗一洗[Redu-Pro]。Wash your clothes.

b. 关系过程

根据加的夫句法分类(Fawcett 2008),这一过程又可以分为表示方向(Directional)和表示联系(Matching)两大类别。

在表示方向时,其主要过程并非仅仅局限于时间与空间,同时可以使用虚拟的动作过程。动作者(Ag)+把(ba)+受影响者-载体(Af-Ca)+受影响者-目的(A f-Des)+过程(Pro)。如:

(11)毕朔望[Ag]把[ba]情况[A f-Ca]向上级[A f-Des]作了转达[Pro+Pro-Ex]。Bi Shuowang reported the situation to his higher authorities.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该句可以转写成“毕朔望向上级转达了情况”,句意本身并无改变,然而句子显得生硬牵强,在日常口语中人们更习惯于加上“把”字结构。这是因为汉语属于“主题显著(Topic-prominent)”的语言,而英语则属于“主语显著(Subject-prominent)”的语言。此句中的“把字结构避免了主语部分信息量过大而造成的头重脚轻。

在表示联系时,基本形式为:动作者(Ag)+把(ba)+受影响者-载体(A f-Ca)+搭配物(M tch)+过程(Pro)。其中,主要过程通常体现为“联系”、“连接”等,受影响者-载体除了可以使用普通名词词组外,还常使用反身代词,代指动作者本身。在表达联系的过程中,“把”字结构通常不可省略,如:

(12)他俩[Ag]早把[ba]自己[A f-Ca]与对方[M tch]联在心里[Pro]啦。Both of them have connected w ith each other in their hearts.

c. 心理过程

心理过程是表达情感的一类过程,反映内心世界的物体和事件,较为常见的参与者角色为感知者、情感表现者、认知者和现象。具体在“把”字结构中,又可以分为认知、情感两个次要过程。

在表示认知时,基本形式为:认知者(Cog)+把(ba)+受影响者-被认知者(Af-Cog)+过程(Pro)+现象(Ph)。这一过程中常见的动词为“当做”、“认作”、“看成”等。值得一提的是,这类过程通常无法转写成无“把”字结构的句式,即传统语法中主谓宾结构的形式,如:

(13)卡雷尔[Cog]把[ba]自己[Af-Cog]看成是[Pro]烦恼的根源[Ph]。Carol sees herself as the source of sorrows.

在表示情感时,基本形式为:现象(Ph)+把(ba)+情感表现者(Em)+过程(Pro)。例如:

(14)咣当一声[Ph]把[ba]她[Em]吓了一跳[Pro]。A sudden noise has taken her back.

(15)这下[Ph]可把[ba]小磊[Em]乐坏了[Pro]。This time, Xiao Lei became happy to death.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过程中的情感表现者(Em)在传统语法中既可以看做主语也可以作宾语。比如,例(14)中的“她”既可以看成宾语,此时该“把”字句就可以改写为“咣当一声吓了她一跳”或者“她被咣当一声吓了一跳”。而例(15)则可被看成主语,因为小磊是“乐”的动作发出者,去掉“把”字本身对该句并无影响(“这下小磊乐坏了”)。

d. 影响过程

影响过程中较为常见的参与者角色包括行动者、受影响者和现象,用来表达促使某个事件的发生,行动者对受影响者本身并无改变。这一结构类似于传统语法中的“使役结构”。具体来说,其主要形式为:行动者(Ag)+把(ba)+受影响者(A f)+过程(Pro)+现象(Cr-Ph)。比较典型的动词包括“交给”、“让”等。例如:

(16)把[ba]动产[Af]交给[Pro]受让人掌管[Cre-Ph]。We shall give the movables to the assignee.

(17)我们[Ag]把[ba]宣言[A f]让[Pro]他发表[Cre-Ph]。We let him publish the Manifesto.

影响过程中的“把”字结构通常可以改写成一般双宾语句式。如例(16可以改写为“交给受让人掌管动产”,例(17)可以改写为“我们让他发表宣言”。有所不同的是,改写后的双宾语句式,其语义重点分别变成了“受让人”和“他”,而“把”字结构中的语义重点则为“动产”和“宣言”,符合上下文的语义习惯。

8.3.2 “把”字结构的语义功能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到,行为过程和影响过程中的“把”字结构可以转写成一般主谓宾(SVO)形式,而心理过程和关系过程通常不宜省略“把字结构,但也存在少数特例。这是因为在心理和关系过程中,通常有两个以上的补语成分,“把”字结构用以区别不同的补语,可以避免语义混淆和歧义。再以例(11)为例:

(11)a: 毕朔望把情况向上级作了转达。

b: 毕朔望向上级转达了情况。

此句中的补语成分有两个:“情况”和“上级”,而显然“转达情况”是该句的语义核心。如果将主要补语“情况”放置于句末,则违反了汉语“头重脚轻”的语义规则,同时,“把情况”和“向上级”在语音上有并列的美感,更有助于理解句子的逻辑含义。

除了在双补语小句中区分不同的补语成分,在单补语小句中“把”字结构也有作用。例如:

(18)a: 踢破皮球。Kick a ragged ball. / Break a ball by kicking it.

从词源学角度看,汉语的形容词多产生于动词,“破”字原本作为一个动词,有“使损坏,使耗费”的意思,随着历史的推移,动词被逐渐地形容词化。因此,“破”字兼具了动词和形容词两种不同的词类特性。因此在上例中,既可以将其理解为“踢破了皮球”,又可以理解为“踢一个破皮球”为了避免这类双重性质的词所产生的语义模糊,可以在句中嵌入“把”字结构,变成

(18)b: 把皮球踢破了。Break a ball by kicking it.

综上所述,“把”字结构的作用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点:其一,表层形式上,可以改变“把”字后所带名词成分在小句中的位置,使带有语义重点的名词成分由句末迁移至句首或句中。其二,由于汉语是注重意合的语言句子内的语义连贯主要依靠内部逻辑关系,名词与名词之间的联系要通过小品词来串接。“把”字结构的采用可以很好地避免歧义,使逻辑关系更清晰明确。

8.4 结 语

本章从系统功能语法思想出发,以加的夫模式为基础,通过引入经验功能中的及物性系统的概念,探究“把”字结构的过程种类与参与者角色并予以分类阐释。根据前文论述,“把”字的及物性结构可以分为四类过程动作、关系、心理和影响过程。其中,关系过程又可以细分为“表方向”和“表联系”两类;而心理过程也可进一步分成“表认知”和“表情感”两类。通常情况下,动作和影响过程中的“把”字结构可以被省略并还原成一般主谓宾结构,而关系和心理过程则不宜省略“把”字结构。在语义层面,“把”字结构可以将小句中特定的名词词组成分前置以强调语义,同时在一些情况下可以避免歧义,明确各名词词组之间的逻辑关系。

【注释】

[1]本章由张敬源、王深撰写,系发表于《当代外语研究》2013年第4期同名文章的基础上完善而成

[2]所有例句均取自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网址http://www.cncorpus.org,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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