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关于文字的起源
大致说来,学者们从两种不同观点探讨文字的起源:一是圣经或神话的观点,一是进化论的观点(Gaur,2000:5)。[1]
根据埃及神话,腓尼基主神Taautos发明了楔形文字(Baumgarten,1981:69);希腊神话提到,国王卡德摩斯(Cadmus)把腓尼基文字带到希腊,他撒播龙牙,收获的确是一群拿武器的人,喻指古老的楔形文字(McLuhan and Zingrone,1996:144)。关于汉字起源,有仓颉造字的传说,《淮南子·本经》记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张双棣,1997:828)
以泰勒(E.B.Tylor)、德林哲(D.Diringer)、盖尔伯(Ignace Jay Gelb)等为代表的进化论观点认为,人类文字起源于象形文字,经过表意文字阶段,进入表音文字阶段;字母是人类文字发展的最高阶段。依据对印欧语和拼音文字的研究,应关注这样一个演变轨迹:图画文字—表词文字—词素文字—音节文字—字母—音素文字(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10)。为大约在公元前两千年前,居住在巴勒斯坦地区的塞姆人接受埃及文字的影响,放弃以图形表示形和意的方法,直接用符号表示声音,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个由22个字母组成的字母表(马学良,1985:219)。时至约公元前1000年,塞姆字母分化为三个系统,其中迦南字母和希腊字母向西传播,阿拉马字母向东传播。拉丁字母和斯拉夫字母由希腊字母发展而来,与基督教的各流派紧密结合,伴随某些拉丁语族和斯拉夫语族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扩张,对整个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东向发展的阿拉马字母大约在公元前8世纪形成,由它派生出希伯来方体字、古波斯字母、印度字母、那巴特字母、叙利亚字母等,后来的印地文、高棉文、缅文、寮文、傣文、藏文等由印度字母发展出来,而回鹘文、蒙古文和满文等则由叙利亚文衍生(马学良,1985:221)。
文字产生于图画和实物记忆。如结绳记事,画眼睛表示“目”,画整头鹿表示“鹿”等。
所谓物件记事,大抵可依其发展过程分为两类。产生较早的一类,如原始印第安部落中,以篝火的灰烬表示人的踪迹。第二类是发展了的物件记事,如习用于各族甚至用于现代的把箭头刻于树上表示路的去向(王元鹿,2001:52)。
图画符号可与指事符号和记忆符号结合,表达比较复杂的事象和心理,比较著名的如尤卡吉尔(Yukaghir)图形文字情书,作者是位尤卡吉尔人,信中写道:“你正在离去。你爱上一位俄罗斯女人,她在你我之间设置障碍。你会有子女,你会为他们高兴。可我会永远伤心,即便有其他男人爱我,我也会想你。”(Fano,1992:24-26)汉字独立起源,与其他文字体系无继承和派生关系(陈其光,1990:162)。关于汉字的起源,有人认为是结绳记事,有人认为是八卦,也有人说是仓颉根据鸟兽形迹创造的(陈其光,1990:163)。文字分表形、表意、表音三类。英文、法文、德文、俄文等为表音文字,其符号只表示声音,意义通过声音间接得到表示;汉字兼有表形、表意、表音三类,以表形和表意突出,但形声字数量也庞大。据朱骏声统计,《说文解字》收汉字9 353个,其中形声字占82%,达到7 697个(陈其光,1990:167)。
持西方中心观的论者强调字母与文明的联系,认为没有字母就没有文明。卢梭认为,蒙昧人描绘事物,野蛮人表征词语和命题,文明人使用字母;他把缺乏字母的中国人归入野蛮之列(Harris,2000:2)。普里斯雷(Priestley)说,中国哲人花半生精力读书,汉字滞缓了科学和艺术的发展,阻碍了发明创造(Harris,2000:3)。洛根(Logan)将中国缺乏理论科学归咎于汉字的非拼音性质(Harris,2000:14)。麦克卢汉(McLuhan)声称中国人没有拼音文字,是口耳之民;只有拼音文字才能将部落人转变成文明人(Harris,2000:14)。在中国,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汉字曾被“污名化”,有许多人持“以汉字为耻、以汉字为罪”的文化心态,汉字和女人的小脚、男人的辫子一样,被看成是落后的象征(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7)。汉字改革和现代化联系在一起,文化名流如钱玄同、鲁迅等都呼吁进行汉字革命,称“汉字的罪恶,如难识、难写,妨碍教育的普及、知识的传播”,“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等(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8)。
哈里斯(Roy Harris)提出整合理论,批评西方中心观,为包括汉字在内的许多非西方文字系统“平反”。他为此作了充分的理论准备。首先,哈里斯根据利德尔(Liddell)和斯科特(Scott)考证,认为symbolon(符号)是astragalos(两半对上才生效的信物)的一半,象征签约双方的约定(Harris,2000:23)。希腊人劈裂羊跖骨,一分为二,让协议双方各执一半,合二为一时生效。这是symbolon(symbola)的原意。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单个的symbolon没有意义,它只有与另一半相对才有意义,因而这里不存在表征(representional)关系(虽然“灵感”与所感对象之间存在表征关系)。由此推论,符号关系不是表征关系,也不是替代关系,而是互补关系(Harris,2000:23-24)。哈里斯的整合理论(integrationist theory),强调语言系统不能脱离物质化,认为文字和语言、言语的关系不是表征关系,而是互动共生关系;指号仅存在于具体的交流场合,表音文字不能脱离语境而独立存在(Harris,2000:198)。我们从哈里斯的观点推论,可以说文字的形、意、音三类性质是互相补充而不是互相取代的关系,即汉字较大比重的形和意并不影响它们和汉字的音保持良好的“生态关系”。用目前流行的说法,汉字形意音构成的符号关系是共生关系,表达的是“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关系。我们同样可以扩展说,语言和文字互动互补,在具体交流中“物质化”,在不断“物质化”中不断“结构化”;汉字也和相应的社会文化大系统水乳交融。这样,用整合理论解析,那些把拼音文字和文明挂钩的语言观也就不攻自破。汉字深深嵌入相应的语言、言语和社会文化,加入具体社会—语言—文化综合体的“再生产”。
目前,不少中国学者开始积极评价汉字,认为它信息量大,是“中国文化的缩微系统”;它的声符是信息识别体,象形字和会意字可让人望文知义,这是线性拼音文字所不具备的(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10)。这些学者认为,以王国维、郭沫若、胡厚宣等为代表的甲骨学研究,使以字考史成为“汉字文化学”的原料基地。他们认为,汉字有个性、有条理,认读和基础学习优于拼音文字,阅读速度高于英文(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11)。有人说拼音文字靠左脑处理,汉字左右脑并用,是“开发大脑的工具”,而现在汉字信息处理也已经运用到各个社会部门(何九盈、胡双宝、张猛,199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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