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格式的产生

4.1　“连A带B”格式的产生

4.1.1　“连A带B”格式的出现时间

据对历时语料检索的情况来看，“连A带B”最早的用例出现在南宋词人王沂孙的“摸鱼儿”词中，原句摘录如下：

（1）能唤否？又恐怕（一无怕字）、残春到了无凭据。烦君妙语，更为我将春，连花带柳，写入翠笺句。

但是这个“连花带柳”中的“连”和“带”理解为动词似乎更合适。请看同一时期词人方岳的“西江月”：

（2）捷报秋来旁午，贤关早晚同寅。绿杨［连骑带春城］。不问南山远近。

显然，这里的“连”和“带”还具有明显的动词性特征。即使到了元代，“连”和“带”作为动词的用例也依然很常见。例如：

（3）孩儿也，你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噙齿戴发，带眼安眉，［连皮带肉］，［带骨连皮］，你这般冤仇，怎生不报？（《全元杂剧·刘千病打独角牛》）

（4）你是一个男子汉家，顶天立地，带眼安眉，［连皮带骨］，［带骨连筋］，你也挣□些儿波！（《全元杂剧·朱太守风雪渔樵记》）

上面例句中的“连”和“带”，相对次序还不固定，后面所接的成分也可以不同，所以，像“连皮带肉”和“连皮带骨”这样的用法还不能算是典型的“连A带B”格式。但是下面例句中的用法和现代汉语已基本相同。如：

（5）（带云）那屠岸贾若见这孤儿呵，（唱）怕不就［连皮带筋］，捻成齑粉。（《全元杂剧·冤报冤赵氏孤儿》）

（6）那厮使的是簸箕大小开山斧，我可抡的是双刃剑。我两个不曾交过马，把我［连人带马］劈两半。（《全元杂剧·摩利支飞刀对箭》）

就对文献语料的检索来看，我们认为例（5）、（6）是作为类固定短语“连A带B”格式的最早用例。可见这一格式萌芽于南宋，形成于元。

4.1.2　“连A带B”格式产生的动因

4.1.2.1　文学作品的影响和推动

早在周代就形成的四言诗一直统治着诗歌领域，直到东汉末年，五言诗才真正出现。四言诗兴盛了一千余年，为汉语积淀了丰富的词汇，更留下了大量的四字格词语。陆志韦（1956）认为现代汉语四字格的结构形式和先秦的四字格一样，据他的统计，在《诗经》中已经出现了今天四字格的几乎全部格式。两汉时期的辞赋作品中大量运用了四字格，两汉以后出现了对仗工整的骈体文，这种文体对四字格的发展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四字格在这一时期趋于成熟。除此以外，东汉以后佛教的传入和盛行推动了佛经的翻译，为了能够更好地对应梵语的音节特征，多音节佛教词语应运而生，也产生了大量的四字格。（孙艳，2005）

文学作品或佛经的翻译并不能直接导致“连A带B”的产生，但是却可以为四字格这种语言形式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甚至直接推动它的发展。

4.1.2.2　民族文化心理因素的影响

语言和文化是密不可分的，四字格式因其自身特点，即表达精炼、生动形象、抑扬顿挫、朗朗上口等特点，而深受中华民族的青睐，独特的结构形式，传承丰富的文化气息。陆志韦（1956）指出，汉语有这么一种特性：我们听一段话或是念一段白话文老是会觉着句子里的字（音节）会两个两个，四个四个的结合起来。可见，四字格与双音节一样已经深入汉语社团的内心。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偶字易安”，从形式上看，四字格是双偶相加的表现形式，完全符合汉语固有的韵律节奏，因而有可能成为一种能产的格式。而“连A带B”格式在韵律上是“连A＋带B”，符合“2＋2”韵律节奏，在整体上形成一个四字格式，所以，这一格式符合大众的求“偶”心理，能够稳定发展并且根据语义需要创造新的短语。

由于四字格的长期存在和大量使用，使得具备这一形式特征的“连A带B”格式的出现和发展具有了民族心理条件。

4.1.2.3　双音化趋势的推动

从东汉以后开始的双音化趋势对汉语的发展产生了深刻而全面的影响，无论语音、词汇还是句法，都受到这一趋势的深刻影响。学者们大都认为汉语四字格的发展和汉语的双音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吴为善（2005）指出“汉语词汇双音化是汉语语音系统变化的结果”，而汉语词汇双音节化是产生四字格结构必不可少的内部条件。东汉以后，汉语词汇逐渐完成了双音节化历程，而双音化有时会造成四音节化的倾向，正如吕叔湘（1963）指出的那样：“四音节的倾向表现在某些组合里一个双音节成分要求另一个成分也是双音节，比如某些双音节动词后面必须是双音节宾语”。这反映了一个双音节的成分往往要求另外一个双音节成分与之配搭，从而双音化也拖动了四音节化，更何况大多数四音节本来就是双音节的扩展形式。

双音化趋势完成以后，出现了韵律协和、结构整齐的骈体文等文体，这对于促进四字格的发展又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