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伦理(节译)(1)
〔意〕卡尔洛·西尼 著
董明来 译
第一章 问 题
(一)逻辑形式
如果一个人说出“房子”这个词,写下它(用小写或是大写字母),或者,甚至像孩子那样画一座房子,那么这些声音、标记以及图画的意义,都是一致的。甚至,如果这个人说“maison”或写下“casa”,意义仍然保持一致。对于所有这一切而言,存在着某种普遍之物,某种词语与思想的普遍形式:它让人们能够命名房子。内容[音响(vocal)符号、书写符号、字母符号、图画,或者象形文字,等等]会变化,但普遍之物让它们成为同一事物的不同符号。这普遍之物,乃是“逻辑形式”。
什么构成了逻辑形式,这是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的主要问题。这个问题最终悬而未决,因为人不可能说出所有可能内容的同一形式是什么。人不可能展示一个“纯粹”的形式,一个完全缺乏任何可感内容的形式。言说是一种内容:为了命名某物,该内容必然已经由逻辑形式给予了知识——关于这种形式,人会想要照其纯粹的、自在的模样去看它,独立于言说和可能形式的样式。
人不可能展示,不可能看到纯粹自在的逻辑形式。然而,人却能理解这一表达的含义。作为一种客观可察的心智内容,它与我们相遇。如果我们纯粹且自在地考量它,这个逻辑形式的内容是什么?然而,难道一个“纯粹”的形式自身不已然就是一种内容吗?它难道不拥有那“纯粹性”的内容吗?并且,作为所有逻辑内容(2)的形式,“纯粹性”拥有什么内容?这里,什么是形式的内容?
(二)逻辑科学
逻辑形式——然而,什么是“逻辑”?逻辑(3)乃哲学的一个分支,就像伦理学和美学。作为一个学科,它的特殊性在于考察真实与谬误的领域,这个领域与词语表达有着关联,或者普遍地说,与知识有着关联。话语(逻各斯)说道:“天空阴云密布”,“石头是坚硬的”。无论论断正确与否,话题都会被建立。这种建立构成了逻辑知识(episteme logike)学科性的、技术的职责:逻辑科学。
逻辑、伦理学和美学思考“法则性科学”的地盘;它们处理真实(与谬误)、善(与恶)、美(与丑)的课题(problem)。
然而,课题发生之处,问题(question)却消失了;问题离去。通过把逻辑减省至其课题,人不再回答“逻辑是什么”的问题。我们用真实性和谬误性占据了我们自己。我们宣称一个断言是真实的,因为它正确地表象了情况,因为这都是真实的,此刻天空阴云密布,以及一般而言,石头乃是坚硬的。我们设计了精巧的标准,以建立真(that),以及让说出谬误成为可能的方式(因为天空总是阴云密布乃是不真实的,如此种种)。然而,在这些所有的吵闹中,我们擦去了问题,使问题沉默。
(三)问题与课题
在1937—1938年的一个讲授课程中(4),海德格尔宣称,“问题”这个语词指明了那些不再被作为问题提出的问题。一旦哲学成了一个学科,成了一系列学科化课题,它就不再是它在其本源与深渊中之所是的那种基础性的问题。课题遮盖了问题,并且激发了一种对于提问(questioning)之本质的误解。
对于哲学而言,这种误解发生得很早,如果海德格尔的宣称是真的,那么根据这个宣称,故事是这样的:人从问题移向了问题的“固定”;“冻结的”问题不再作为问题被提出,因为事情变成了仅仅去寻找答案,或是通过对已有答案的转化,或是通过收集、比较在手的(handed-down)的意见。在此,被描述之物最终乃是“辩证”的方法:亚里士多德在自己“论文”的开端处将此方法理论化,并且付诸运用。以这种方式,课题取代了哲学的基础性问题。它们变成了关于哲学教育的课题,并且绝对地截短了真正的提问,使之变得不可行或不可能。
通过开启哲学的“传统”,亦即其历史(伴随着它的学科性地盘与课题领域,及其在今天依然向我们呈现的方式),亚里士多德擦去了哲学问题,擦去了哲学之来临与历史事件的特定的行动。我们应当问自己,什么是哲学传统?只要我们不这么问,那么即使是关于哲学的问题,也会仍然是不可回答的。
(八)可见的与不可见的
人可以把房子的形式从房子上分离开来吗?人可以把它纯粹的形式放在自己面前吗?人可以脱离它的砖、它的瓦、它的梁,它的柱来沉思它吗?它可以说,形式为使其自身被看到而将自己给予,然而唯有在其内容中,或者说在其内容的特质中,它才能准确地将自己作为内容的形式,作为某一不确定内容的形式而给予。然而,如果形式是在其内容中的,人果真可以“看见”它吗?
此话题扎根于柏拉图关于可感视见与超感官的(或者说可知视见的基本问题)区分。从语义上说,对此区分的定位,以及在其基底上展开的对“可知视见”的发明与建构,乃是哲学认识(episteme)的开端:这是关于科学、逻辑科学,以及它们的特殊逻辑的认识。因而,整个“西方历史”都被对历年的探索之光束包围。
在其核心处,对于理念的伟大发明意味着:可感对象(有肉体和骨头,或者说有石灰和砖块的房子)通过双眼被看见,而可知对象(房子的形式,它的设计,或者说它的理智终点)则通过“精神”被看见。精神如何运作(从而,还有它是什么),仍然是一个课题。这是逻辑的特殊对象:逻辑乃是这样一个哲学学科,它必须澄清,精神如何看见、领会、推论——比如说,即使以其自己的方式,精神能否直观(形式),就算它拥有与感官观察完全不同的天性;又或者,对于精神而言,是否任何直观都是被排除了的,比如康德或皮尔斯根据相似但不同的原因所宣称的那样。
(九)精神与话语
人必须小心,别被这些逻辑的课题抓住。他必须停止在形式,在逻各斯之形式的层面上提问,因为正是在此处,形式优先于一切地指引我们,并把自己显现给我们。房子的形式是什么?它是砖块的构形,此构形能使砖块们承担为人、动物及事物提供庇护的功能。房子的形式从而在此处,在它的话语(逻各斯)之中;也就是说,如柏拉图所言,它存在于定义着的话语中,在实体逻各斯(logos tes ousias)之中。房子的形式准确地,并且首要地包含于这些定义性话语之中;它们说道:“承担为人、动物及事物提供庇护的功能。”为了此定义
,人可以说,松鼠在树上“有房子”,并且还可以发明其他类似的表达。
因而,只要话语自身乃是房子(不可感的)逻辑形式(在此基础上,由逻辑课题起步,维特根斯坦复兴了源始的问题),精神就是话语。话语说道:“房子是白的,但是屋顶是红的。”然而,这些纯粹的书写或听觉的符号,它们具体的句法联结,它们在时间上的延续或是在空间中的位置,这一切是如何命名房子,以及提供了房子的形象的?在什么之中,这些事物可以彼此相似?在话语的符号与它们的所说中,有什么普遍之物?在没有普遍之物,没有话语(精神)与事物(房子)分享的“普遍天性”时,它们如何可能命名?
一方面看着话语的形式,另一方面看着房子的可感形式,人会疑惑:它们可能共有的普遍之物是什么?由此,这一个成为另一个的形象,并且命名后者。此课题没有出路,除非提出问题:什么是形式的内容?
(十)构造性二律背反
人类已经研究话语形式很久了:它的语法和它的句法,表达性和交流性运用的规则集合、语意学规则,以及最终的语用规则,或者说实用的规则。然而,所有这些形式的内容却既不能提出课题,也不能提出问题。
至多,内容会被移交给专门学科进行探索,这些学科中有语文学、写作系统研究、各类符号学等。然而,伴随着它们的个性,以及经常极为复杂、抽象的课题,这些被分割的、实证化的分析把我们带得远离了问题,并且将它遮盖,而非把我们带近那些原初且简明的问题——这无疑是因为它们使自己表现得忙乱于内容,并从而将问题转变为了课题。
这些学科既没有意识到亦没有课题化那它们自身建基于其上的二律背反,也就是说,在它们的符号学及语言学探索中,在它们对语言之拟声和书写“质料”的研究中,它们已经开始使用特定的形式(逻辑形式),以及它们分析之对象所属形式的内容。对于问题来说,这一二律背反确实是构成性的。每当一门科学被问及这个原真的问题时(比如说,当宇宙论被问及“宇宙”意味着什么时),它都会注意到,问题不能变成这门科学的课题。它不能成为课题,从而不造成这门特定科学的崩溃,或者说,不使这门科学本身成为课题,并且更进一步,不使自己成为问题。
(十一)双重精神
精神(如巴门尼德已然宣称的那样,作为“努斯”)乃是不可感的、可知的理智视觉。与此同时,精神乃是话语(逻各斯)。逻各斯与努斯,逻辑的这两个灵魂,从未从对其肇始的观察中得到编织或澄清。它们仍然继续忍受(sustain)着在“直观”与“推理”个体之间发生的空洞的争辩。
在一种逻辑的意义上,心智的话语乃是定义(logos tes ousias)。这是一种指向存在之物的话语,也就是说,指向存在者的存在或本质。精神“直观”到了存在,因为它对其进行了定义(本质话语)。在这个意义上,或者说,通过这个含义,存在于精神之间的有了某种普遍之物:存在与思想是一回事(einai te kai noein tauton)(5)。它们共有的普遍之物乃是一个双重之物:一个超感官的“理念性”形式,以及一个散乱的句法结构。
当柏拉图在《智者》中想要解释逻辑定义时,他准确地指向了句法性,或者说结构性。就像那些知道组成一个单词需要或不需要哪些字母的语法学家,以及哪些知道组成一段和声需要或不需要哪些声音的音乐家,辩证法家亦即哲学家们在其逻辑意识中知道,要完成一个定义,完成“logos tes ousias”,哪些理念是需要的,哪些则是不需要的。逻辑能力乃是对元素及其联结的分类。这些元素类似于字母表中的字母。或者说,它们是字母表中的字母吗?在哲学家们的例子底部,有着何种“未思”?读者必须睁开他或她的双眼。
(十二)赫尔墨斯之变形
精神、话语、逻辑精神,及其定义——人把这些事物当做明显的、“明确的”事实,这些事实已然居住于大地与人类精神之中。它并未注意到那庞大的、柏拉图式的“灵魂”建构(逻辑的或哲学的,亦即认识论的灵魂)。它的理智之光将我们遮蔽,使我们盲目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诸元素之秩序的反转对于我们而言乃是自然而然的。只有在柏拉图的指引(被遗忘,从而未被注意的指引)的基础上,人才会认为精神乃是话语的原因;与此相反,他并未意识到,精神产生于一种特殊形态或类型的话语之中,而“之前”,它压根儿不存在(exist)。
人必须穿透柏拉图式的光,并且穿越它魅惑性的循环。比如,从伟大的然而被遗忘的Creuzer(6)那里,我们会得到某种帮助。在荷马的语言,以及在荷马式的个体中,没有精神,至少没有逻辑的精神;有的是言语、心灵,以及呼吸;并且,Creuzer典范性地显现了这些联结的含义。
进一步的,语言的特定“话语”乃是已然被建构并且完成之物,它是言语历史中的事件,而不是某种源始之物。古希腊人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把赫尔墨斯神尊为字母表与散乱言语的发明者。人绝对不该忽视对此至极本质之联结的敏感。因此,在古代神庙中,人们以一种变形来给他荣耀(指赫尔墨斯——译者):这种变形典范性的简单程度,正如其充满意义的程度一样——好比一堆石头,把一块垒在另一块的顶端,从而准确地象征了字母表的拟声写作。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个字母;每一块石头都是表达之散乱结构中的一步。
(十三)包裹与道路
Creuzer宣称,源始语言乃是比喻性的。它提供了“感知的形象”,并且在其中,它提供了它自己。如其所是地,它是更加“写作”的,而非“话语”的。在表达的这个岩层(它仍然躺在语词的地表中,Creuzer的语文学发掘了这未被察觉的珍宝,这个宇宙的辉煌)中,并不存在言语(parola)和写作的区别。据Creuzer说,人并不区分投入听的象征(symbola phoetika)和命定于视觉(aphona)的象征。这里,语词在某种程度上像象形文字(它同时是符号、图画与声音)那样显现并且展现。
这一初始的(primordial)语言乃是明晰的,是一种直观的指向(mostrazione);也就是说,它是一种指示的行动,它的展现乃是一种伴随着感知之形象的遮盖。因而,这种言语乃是宣布(endeictic)——它是一种标明(endeixis),一个同时也意谓“包裹”,或者“那进行遮盖的”的术语。
这种源始的语言身后,跟随着散乱的言语,或者说出口(diexodos),亦即流动的话语(在时间中流动)、叙述的言语[muthos(神话、密索思)]。从语义上说,“diexodos”意谓“直路”或者“出路”。从而,它意谓方向、终点、目标,一个计划的到达点,一个反映着“……的目的”的思想的目的(the aim of a thought reflects with the aim of..)。从对道路[这是“diexodos”这个术语第一次以一种明晰的(mostrativo)、指示的,或者说症状的(endeictic)的方式命名的东西]的源始空间感中,人移向了对于“概念之中的散乱展示”的时间感;也就是说,移向了对于“生产确证之推演”的逻辑-定义感。换一种说法,那就是:首先,人性的统治者-教育者指示、显现并且表现了上帝,后者在神圣的和文化的形象中被唤起了;这些形象与言语和名称同一,与令人激动的在场和视像同一;然后,他叙述、讲述(tell)、争辩、定义,并且证明。
(十四)散乱的分离
Creuzer提到过普罗提诺一个有趣的故事。据他所说,埃及祭司们充满智慧地选择了象形文字而非拟声文字写作,因为后者“根据一种散乱的分离”来生产考量和判断。这个故事是幻想性的,因为古埃及人其实并未意识到拟声和字母表,因而他们不可能作出普罗提诺分派给他们的选择。然而,它却是个富有含义的故事,它显现出,希腊人并非完全未意识到如此一般的一种本质性联结,此联结把对信息之天性的写作实践和对塑形、接受了它的精神之天性绑在了一起。
字母写作乃是一种同质的方式,或者说“中介间”的方式。眼睛超越了拟声符号,并不在它们之中栖居,或集中于它们。通过将之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使之与注意力之焦点相分离,眼睛利用字母写作,利用了这种典范性的“技术手段”。读者的具体位置(“散乱的分离”),以及被联结的,关于属于和为了这种实践的存在主体的功能由此而来。
相反,在对象形文字的写作和阅读中,有对与喻像之统一和混合的要求。这里,阅读等同于“情绪性地”(paticamente)和“审美地”沉思图画;就是说,通过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逗留于其“感觉之形象”,通过内在于,而非外在于它,靠近之而非远离之等方式来理解它,象形文字乃是同时遮蔽与去蔽着的,一块“包裹”,一种指示-像似符号(像皮尔斯说的那样)。在《逻辑哲学论》中,维特根斯坦在对口语和写作语的研究中,同样运用了象形文字和包裹作为例子:想要唤回此处的课题性敏感,乃是不可能的。
(十五)《克力同》中的玩笑
那穿越了书面符号的篇章(从象形文字到字母表)在语词或口语符号那回响着的身体中,有着自己的相似物。因为这个篇章,我们才有了这样一个例外性质的证据或档案——在柏拉图的《克力同》中,它经常被误解,或被忽视。在这证据或档案中,名称或源始语词据说乃是对事物的模仿(mimesis);更好、更合适且更正确地说,它们乃是对思考着事物的行为的模仿。因而,源始语词乃是语义性的“感觉之形象”;它们通过合适的(mimetic)声音,在音声中模仿,并描绘了它们指明的行动。这是一个事实:语言的这种源始自然性(它的语音像似符从而就不完全是规约的或任意的)已然失落,并且已然在那表面上是规约的语言多样性中消散了自身。然后,在声音和形象之间的源始联系并未完全消失。当我用希腊文说“reo”,或用意大利文说“fluisco”和“fluire”来代替(在英语里我说“flow”或“to flow”)它时,它是真实的。然而,在声音“r”和声音“fl”之间的规约性同质最终居留于这样一个事实之中:从一种不同然而像似的手段中,亦即从一种并非规约,而是自然的手段中,这些字母描绘了它们指明的行动。从而,“fluire”乃是“reo”的替代性形象;它乃是一种指示表面上规约实则肖似且相似的可能选项。单词声音“fl”(7)永远不可能被声音“pt”(单词impediment,arrest,stop,以及obstruction中的明确的符号)替换,并且这种语言也永远不可能说,水“ptows”(8)。
因为其反讽性无可疑问地乃是渊深的,《克力同》绝非把问题和例子简单地当做玩笑,当做已经被思之物提出——这其中,我们依然有了面向逻辑的篇章。以一种革命得夸张的指引(这种指引推翻并且革除了一个完整且极为古老的宇宙),对话者,亦即哲学家对这样一个感性身体不抱任何兴趣:这是他毁弃并且降入一个远古过去中的语词的身体。他更感兴趣的是语词的灵魂,亦即它的逻辑含义;这也就是说,思考本质的(ousia)的定义,那被命名之物的本质。因而,《克力同》离《泰阿泰德》和《智者》之间,仅有一步之遥,对于后二者而言,它乃是直接的前提与导言。按《克力同》的说法,定义并不感性地(艺术地,审美地)模仿。实际上,它建立了一种语词与事物之间真实的(逻辑的、科学的)关联。通过辩证地言说,亦即通过作为真理之特定逻各斯的本质(ousias),它显现了存在。
此处,人可以极为清楚地看到海德格尔从中提出问题(这问题准确地思考真理或存在之真理)的地方。这是如此这般的一个地方,其中一切都已被决定且已经发生,并且从而是一个不适合对逻辑之真正的发生学领会的地方。为了一个系词性的,旨在建立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逻辑联结的“是”,定义毁弃了那揭示性的“是”。然而,让这一篇章成为可能的,并非对“存在”及其“真理”的“视见”。通过将真理(aletheia)与模仿(mimesis)对立起来,柏拉图制作了一种比海德格尔的无蔽(aletheia)更为深刻和复杂的指引;甚至连海德格尔的无蔽(aletheia)——一种必要的开端和前提,都是如此这般地测量与领会的。
(二十一)被重新发现的问题
或许,写作形式的内容乃是逻辑省略并遗忘的东西?它是否是结构,亦即,是作为隐匿的结构主义(schematismu latens)的写作?这是一个事实:逻辑卷入了一个从未思索过,或关心过写作自身之“重量”的,越来越具体的写作系统。相反地,它自得于这样一种思之中:它所思的,乃是在那未被污染的“纯粹”思想道路上,在逻辑之纯化(从对语言之“爱欲”中纯化出来)道路上的前行。
让我们假设为了发现话语是如何变得“逻辑的”,亦即为了发现逻辑形式之内容,人决定在言语、声音、音声、重音、音调、节奏的情绪性表达中进行分析。人会选择一条不会通向目标的错误道路,这是在《克力同》中苏格拉底第一次采取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他演习了他的“反讽”,这反讽最终会把自身撇到一边,并且与逻辑定义之道路、方法相对立。这条道路需要言语情绪性的(并且,在此意义上,揭示性的)个性。然而,这里并不存在通向逻辑定义的通道;相反,这通道需要图表(schemata)表示。
结构化(或者说是“风格化”更好)乃是属于一种实践的个性特征,这实践与字母表和字母的引进相联结——通过它,人向一种“元素性”的、分析性的思前进。那么,字母表是逻辑形式的内容吗?这是赫拉克勒斯和赫尔墨斯藏在他们自身之中的秘密吗?人应当悬置答案,并且满足于(9)找到了问题。
作者简介:
卡尔洛·西尼(Carlo Sini),米兰大学哲学系教授。
【注释】
(1)*此书共八章,所译第一章部分小节标明了符号之问题性本身,于符号学的哲学纵深之推进有关键意义,故选译之。
(2)注意,前面西尼所说皆是逻辑“形式”,此处却是“内容”。——译者
(3)此处的“logic”似乎当作“逻辑学”解,但鉴于作者行文中对“逻辑”和“逻辑学”似乎未作区分,故此文中的所有“logic”均译作“逻辑”。——译者
(4)当指海德格尔1937—1938年冬季学期在弗赖堡所讲的《哲学的基本问题——“逻辑学”的“问题”选讲》,后来作为《海德格尔全集》(第45卷)出版。
(5)赫拉克利特。——译者
(6)Georg Friedrich Creuzer(1771—1858),德国语文学家,著作有《古代民歌中的象征与神话》(Symbolik und Mythologie der alten V9lker,besonders der Griechen)等。
(7)“fl”指单词“flow”中的复辅音。
(8)亦即,不能用“pt”代替“flow”中的“fl”,因为在此语言中,它们是能区分语法含义的音位。此处的字母变化,作为象形文字的中文实在难以体现,故只能直接移植。——译者
(9)英译为“be content with”,还有一层字面意义是“被这种内容充满”。这是一个中文无法处理的双关语。——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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