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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的悖论

时间:2023-04-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符号域与双重生态学:交流的悖论[1]卡莱维·库尔 著 张颖 译库尔在本文中通过对约翰·洛克提出的两种科学——符号学和物理学的方法论的比较,用符号学和非符号学的方法来描绘生态系统。本论文旨在研究符号域和生态域的关系。文本是形成某种异质符号域系统的机制,在文本的连续统一中,传播着某种原始的信息。任何两种主体世界,只要存在交流,都可以看成属于同一符号域。

符号域与双重生态学:交流的悖论[1]

卡莱维·库尔 著 张颖 译

库尔在本文中通过对约翰·洛克提出的两种科学——符号学和物理学的方法论的比较,用符号学和非符号学的方法来描绘生态系统。物理学和符号学间最重要的差异在于,物理现实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可以通过不断重复来求证,而符号现实的存在是多样的,我们需要将这些不同符号世界作为独特的个体来研究。关于符号域,库尔在文中给出了17条互补的定义,其中,符号域是定质的(不可共量的)多样性空间。此处存在着悖论:多样性创造交流,同时,过剩的交流会毁坏多样性。

符号学不简单且不能简单化,因为它需要考虑到自然科学方法会否决或者忽视的方面。无论是符号学还是自然科学,均是通过模型的建造来认知世界,然而这种认知世界的方法本身简单化了事态,这就是悖论。若的确如此,我们任何认知世界的尝试可能最终都会威胁到符号学。然而,考虑到模型的构造是生命的共性[2],结论可能也并非如此。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仅通过好的模型,并不足以来认知世界,反而要通过相互矛盾的模型间持续的相互关系来获得对世界的认知。

本论文旨在研究符号域和生态域的关系。换言之,即生态研究领域(生态系统或者有机物和群体的环境关系)是否能归入符号域。要解决这一问题,不仅需要界定符号域,而且需要弄清楚非符号域的概念。以下,我将列举17条符号域的互补定义。

一、符码二元性和多元世界中的存在

尤里·洛特曼在演讲时,倾向于用悖论开头。对于符号域这类笼统的概念,或许使用悖论来描述会行之有效。我们可以从《柏拉图对话录》之《美诺篇》中一个著名的悖论开始。这个关于学问的悖论指出:我们不能寻找到未知物,也无需寻找已知物。若果真如此,学习是不可能的。求知本质上是一个符号过程,在这个层面,学习需要嵌入这个符号场域。800年后,奥古斯汀在与儿子阿德奥达图斯(Adodatus)的对话录中(此文在《论导师》一书中有记载),奥古斯汀提到:若我对符号一无所知,那它能教会我什么呢;如果我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又可以通过符号来学到什么呢?

尤里·洛特曼,在假定交流的概念时,涉及到同样的悖论:如果两类个体迥异,那么二者之间就不可能存在着任何有意义的交流;如果两类个体绝似,也不可能存在交流(事实上,也是可能的,但是可能无话可说)。

概而观之,同样的悖论听起来似乎是同一性和差异性之间永恒的矛盾。要想持续同一性,我们需要保持不变,然而,生命本身却是永恒运动的,不断改变的。

这种悖论可以在苏格拉底的对话原则中找到解决办法。然而洛特曼的描述更加准确。他认为文本和符码不是单一的,也不存在着单一的语言或单一的文化。要想获取信息,至少需要掌握两种不同的符码或语言。

文本是形成某种异质符号域系统的机制,在文本的连续统一中,传播着某种原始的信息。这种信息,我们不能将其看成是可以通过某种单一语言来表现的,而是至少需要两种语言。从单一语言的角度,并不能准确地描绘这类文本。[3]

若将其定义为“文本”,这条信息至少需要双重编码。

这可以看成是符码二元性原则的另一种描述。[4]它假定了在任何形式的意义创造或者意义交流中,连续性和离散性的并存。加斯帕·霍夫梅尔和克劳斯·阿美齐(1991)描述过类似的原则。

符码二元性原则确立了符号域的重要特性:互补定义的共存。符号域是一个非物理性的概念(假说),尽管有波尔(N.Bohr)的互补性原理,但是就物理的研究方法而言,假定某种单一的描述从定义出发来说毫无意义,这样的观点是很荒谬的。

符号域可以被认为是意义的生成空间。事实上,仅存在着一种生成意义的方法,那就是同时且多样化的描述,比如说,同时理解和不理解,或者,同时识别和不识别某种单一整体的事物。尤里·洛特曼提出:“不理解和理解一样,二者均可以作为有价值的意义机制。”没有悖论,就没有表意。

二、符号域

在关于符号域研究的大会上,我与几位参会者讨论,要求他们给符号域下一个简洁的定义。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回答百家争鸣。或许列举出其中的一些定义,会饶有趣味。

任何一种符号、有机物,文本或者文化均不能单独存在,总是需要另外一种相对应的符号、有机物,文本或者文化来与其共存。这条原则,洛特曼在界定符号域的时候已经提到过。他最早是在1982年提出这个概念,受到了弗拉基米尔·沃尔纳德斯基的“生物圈”概念的影响。有关“符号域”的说法,可能最早的记载是洛特曼在1982年3月19日写给鲍里斯·乌斯宾斯基的信,他在信中提到:

我在阅读沃尔纳德斯基的理论时,被他的一个论点震惊了。我认为一个文本只有在先有另一个文本时才存在(也就是说,它作为文本被社会认可),任何发达的文化都需要先有另一种发达的文化。我发现沃尔纳德的思想深深扎根于宇宙地质学的探索经历。只有先存在生命,生命才可以产生,也就是说,需要先存在生命。只有符号域的先行使得信息成为信息。如果没有思维的存在,就不能解释思维的存在。

由此,我们可以下第一个定义:(1)符号域是(广义的)文本的整体,文本与其他文本一道形成(广义的)文本。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第二个定义,即(2)符号域是(无尽的)阐释网络中形成的任何事物,或者说,(3)符号域是交流的场域,它“在交流中形成”。由此,(4)符号域是符号过程的网络。以上定义已经提到:

符号学观点是如此,它源于某一个体单一简单的现实,当这种现实不停地被用于分析和思考之后,它最后会用于现实生活的实践中。这种单一简单的现实是指我们全部经历的整体,它均处在一种符号关系网中。

这一类圆圈,可能是界定语言的奇迹。根据这个圆圈,语言学习者从已经存在的语言中自我学习,并提出自身的解释。

不仅仅是语言,所有的符号系统的变体皆是如此。(5)符号域是所有相关的主体世界(umwelt)的集合。任何两种主体世界,只要存在交流,都可以看成属于同一符号域。

还可以列举几个定义。

与(4)基本相同,(6)符号域是符号活动的空间,空间的概念描绘出了符号域的一个重要方面。(7)符号域是意义生成空间。(8)符号域是整体和部分关系的空间。这个概念关注到符号的关系维度,可以说它认为符号总是作为部分存在的。

葛瑞丽·贝特森将信息看成是一种有区分的差异,在传统符号学中使用这一概念,可以得出:(9)符号域是差异产生和形成的空间。这一定义的再定义是:(10)符号域是质的多样性空间。

“网中的多元化”是符号学的主要关注领域。从生物分类到概念的分类,符号域作为一种多元化的空间,能使我们认识到,在相关的多样性的多变过程间存在着同一性。

同一性的存在也假设破坏它的可能性。因此,可以认为:(11)符号域是一个康复的场域。因为在非符号域内,并不存在着健康,病态或者甚至破碎的状态。符号域外部不能存在错误。

物理世界显现的是某种单一真理的现实,(12)符号域是多样世界,存在着多重真理。

(13)“对位的二重奏”的总体性形成交流的空间——符号域。西比奥克指出:“生物符号学假定了生物圈和符号域的自明的同一性。”(14)符号域是交互符号的整体,是覆盖地球的场域。

三、符号学和物理学

符号域是意义生成的空间,或者说(15)符号域是文化的连续统一体(continuum)。这样的概念有助于比较符号域与非符号域。很明显,大气就是非符号域。同样的道理,符号学家所谓的“纯粹物理”也不是符号域。那么物理空间和符号域的差异究竟在何处呢?

我们有必要在将符号学当作一种研究方法的同时将其作为一种研究对象。除去有关符号过程的符号学研究(包括文化符号学和生物符号学),还存在着一种环境符号学研究,它并不需要研究符号学的本质(比如通过环境的符号学来研究环境),也就说,这类符号学旨在研究独立于符号本质的万事万物的文本化过程。除去对非符号学的非符号学研究(物理研究中对无意义的研究),也存在着对生物的非符号学研究,也就是对组成符号过程对象的研究(包括大部分的生物学和社会的自然科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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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分类的依据是符号活动的性质,这类符号活动会使得现实多样化。那么,由此分类得出的结论是:(16)符号域是多元现实的区域(或者说,符号域是几种现实的世界)。然而,多样现实的这种区域和现象,可以描述为属于某种单一现实之下(如物理学的研究方法)。此外,单一现实的场域,也能通过对自身过程的描绘投射到多样现实上(如符号学的研究方法)。在这个层面上,我们可以区分四组科学研究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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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洛克指出,所有的人类知识都能区分成三大主要科学形式[5]——伦理学、物理学和符号学。下面来比较一下后面两种。

物理学和符号学,作为两种重要的探寻类型或者说科学类别,为我们提供了两种迥异的描述类型。表三将比较这两种科学类型。

符号学和物理学均旨在研究世界的一切事物,或者至少可以覆盖一切。于是,它们均作为科学的类型,或者方法、观点。原则上,任何现象都可以从物理学和符号学的角度来解释。

在表三中,很明显,符号学和物理学均是方法论。我们是通过两种独立的观点,或者说两套方法来研究世界。二者最重要的差异在于,物理现实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可以通过不停重复来求证,而符号现实的存在是多样的,我们需要将这些不同的符号世界作为独特的个体来研究。

我们可以研究某种有机物的物理性质,同样也可以选择研究某种有机物的符号性质。前者关涉多方面性质,比如力学、动力学和化学,但唯独不表意;后者是关于符号空间的研究,研究的是意义生成的空间。

物理学和符号学均是预测,但是两种方法论作预测的方法是有本质差异的。物理学的预测是定量的,要么是决定论,要么是或然率的或者统计学的,而符号学的预测是定质的。例如,若研究某个正在创作之中的文本,我们可能会从科学的角度去预测下一个出现的词语。假若是用物理学的研究方法,则可能会通过语言之中的邻接字符的相互关系来作出预测,这样就能计算出下一个字符的统计学概率。符号学研究关注的是表达的可能含义,在纯粹定性的层面预测下一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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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罗斯在1999年已经提出“模仿说是一种反还原论的研究方法”。

谈到此种语境下的环境和生态学,我们可以注意到,很明显,生态学是双重的。根据现代的科学模式,生态学是一种自然科学,包含着内在系统,其自身无内在价值和意义,关注的是环境的定量研究领域。第二种生态学是一种包含意义和价值的生态学,它包括生态哲学,生物符号学和符号生态学。第一种生态学是物理学或者生物物理学的分支,第二种生态学是符号学的分支。约翰·迪利指出:符号域是一种基本的后现代研究方法概念[6]

环境,作为一种物理学的概念,与符号域不同。若我们把生态域作为一种符号的概念来谈,情况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根据生物符号学的观点,符号域与生态域是相一致的。由此,在自然、文化不对立的条件下,存在着一个概念,可以处理环境问题。然而,这些环境问题需要通过符号系统的具体特性来描述。

雅各布·魏克斯库尔提出“主体世界”(umwelt)的概念,这个概念与符号域相近。我们也可以重新下定义:主体世界是一种个体的符号空间。因此研究主体世界是符号学研究,与之平行的是相同环境下的物理学研究,这类研究是不关注意义的生成问题的。

当然这个问题要复杂得多。因为我们可以区分物理学的事物和符号学的事物、物理学的和符号学的研究方法,以及物理学和符号学的模型以及知识。

若我们从模型或者知识的层面,将符号域看成是一种属于符号学研究的概念或者模型的话,很显然,任何符号学知识扩充到的领域均可以称为符号域。同样,任何与物理学研究相关的空间也可以从符号学的角度得到认识和文本化;物理世界的模型可以看成符号模型的特殊例子。

从方法论的层面说,我们会发现物理学的研究方法是很难发现意义的。要发现意义,我们需要符号学的研究方法。物理学的研究方法无法做到(甚至,物理学方法也没有必要)发现意义。由此,符号域是一种创造,或者是一种符号学方法的建构。

若考虑到符号域不仅仅是理论或者方法的建造,也就是说意义是独立于人类的描述而生成的,那么符号域应当同样存在于万事万物中。

有不同之处,符号域才能形成。区分差异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方法。只有那种至少使用两套符码、掌握两种语言的人,才能成为符号世界即符号域的一部分。

四、多样性

简而言之,符号域是多样性的空间。[7]也就是说,符号域是异质的空间(或者交流的媒介),它使得定性的变化出现、融合并保持。多样性是一种关系间的现象,因此,它是建立在交流和能够区分的基础之上的。

多样性可以看成是符号学的核心概念。符号学,可以界定为是一门定性多样性研究的学科,与物理学的定量研究相对立。

多样性意味着不可化约的差异的存在,缺少一种一般性的相互转化的方法。由此,多样性也暗含着某种不可变换或者是不可变量性。

这直接导致了一个悖论式的定义:(17)符号域是一种不可译的交流空间。符号学成为了一门研究不可译的学科。[8]

举个例子,大多数有机物不可能对生存这一问题感兴趣,尽管它们的实际行为表现出来有一些兴趣。这是因为除去人类,大多数的有机物都无法获悉自身的死亡。有机物有很多需求,很多动物都有情绪等,这些组成了它们的兴趣。有机物之间正是依靠这些定性的不同的兴趣(如觅食、求偶、避敌等)来相互区分的。然而,很明显,对生存的兴趣是通过模型来建构的,但大多数有机物自身意识不到这一点。提出对生存的一般兴趣的存在和与之相对应的生存的一般措施(如给健康定量)是很典型的例子,这表明了物理学研究方法是如何转移并移除性质上的多样性的。

为了交流,参与者不仅需要共享符号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符号空间在很多方面需要相似。在经常交流的人中,相似性呈现出一种不停增长的趋势。

这里存在一个悖论:多样性作为交流的产物,同时也会由于过度的交流而受到损害。交流能使得主体世界更加相似。过度的交流会引起许多生态问题;这些生态问题导致世界的同质化和多样性的丧失。这是生物社群和文化中的例子:

一方面,文化间的交流使得文化趋同,但是过度的交流也会威胁到多元性和同一性;另一方面,文化差异不仅仅是历史机遇和独立发展的产物。差异性和同一性本身就是极好的交际的源起,所以文化的多样性可以看成是对话的结果。

众所周知,由于加深了对于生态网和再生循环的生态学理解,人类对于许多有关环境、消费和垃圾的一般习性,出现了方法和价值的转向。同样的,对于符号域的符号学理解的发展,也使得人类对文化行为中许多常见习惯的认知出现转向。这些可能是多样性和差异性评价的转向,由此,也是对交流场域自身评价的转向。

作者简介:

卡莱维·库尔,爱沙尼亚塔尔图大学符号学系教授,系主任。主要研究领域:生物符号学、广义符号学、生物学理论研究。

E-mail:kalevi.kull@ut.ee

译者简介:

张颖,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四川大学符号学—传媒学研究所成员。

E-mail:zhangying1989726@163.com

【注释】

[1]此论文根据首届符号域研究国际会议上的参会论文修改完成。该会议于2005年8月22~25日在巴西圣保罗召开,由艾琳·马查多和她的同事组织。

[2]“生物学建构的是有机物模型的活动,这个观点是生物符号学的核心。”(霍夫梅耶,1999:156)。“若我们把模型建造本身的特性包含进来,也能够获得符号学的理解,因为模型并非建筑群的总数,而是通过与别的事物的关系来定义。它们是出现在有机物中的复杂符号。”(阿美奇,等,2002:14)。模型建造,客观世界的构造是包含植物在内的所有生物系统的共性(例如:生命属性),库尔在2002年针对这一论述进行过深入探讨。

[3]引自1994年的英文译文。

[4]分析哲学中,常常是通过某种意义的构造理论来解决问题,而意义是每一种自然语言都有的;也可以通过二元性或信息的语法和语义之间的关系来解决问题。

[5]约翰·洛克已经使用了“科学类别”的术语。

[6]洛特曼2002年的著作支持这一论断。

[7]参见上文第10条定义。

[8]洛特曼(1992:42):“不可译的翻译携带着最高价值的信息。”洛特曼(1992:42):“符号空间是作为一种不同文本的多层次覆盖出现的,是作为多种可译性和不可译的空间的多层次重叠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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