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词的形态
有人认为汉语无形态标志,这是不符合语言事实的。汉语中名词、动词、形容词,甚至副词往往带上词缀,这些词缀实际上就是形态。
词缀是附加在词根上的词素,有前缀和后缀之分。加在词根前的叫前缀,加在词根后的叫后缀,一般又称为词头和词尾。词的前缀和后缀在汉语中早已出现。汉语中名词的前缀主要是“有”、“阿”、“老”等,后缀主要是“子”、“儿”、“头”等。
较早的名词前缀是“有”,它在上古汉语中就已存在,往往加在国名、地名、民族名、朝代名的前边,作为名词形态标志。如“有夏、有殷、有周、有众”等。这个加在专用名词前的“有”并没有具体实在的意义,只起了名词标志作用。
①有殷受天命(召诰)
②当舜之时,有苗不服(韩非子·五蠹)
③及有周而甚详(柳宗元·封建论)
这种加在名词前的“有”和动词“有”完全不同,它并不表现判断或存现,不传达任何实际意义。除了专用名词外,古汉语普通名词前也可带上前缀“有”,如:
①西土有众,咸听朕言。(尚书)
②发彼有的。(诗经)
③予欲左右有民,汝翼。(尚书)
这些加在普通名称前的“有”,容易产生误解,似乎含有存现的意义。其实,这个“有”仍然是前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有众”指民众,“有的”指靶子,“有民”指百姓。
汉代以后,又出现了前缀“阿”,它既可以加在名词前面,也可以加在表示人称的疑问代词前面。
加在名词前面的“阿”:
①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史记)
②见阿恭,知无规非假。(世说新语)
③阿运才情如此。(南史)
加在疑问代词“谁”前的“阿”
①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汉乐府)
②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汉乐府)
③向者之论,阿谁为谁?(三国志)
后来,“阿”可以加在亲属称谓前边:
①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古诗为焦仲卿妻)
②阿爷无长儿,木兰无长兄。(木兰诗)
③阿奴火攻,因出下策耳。(晋书)。
继前缀“阿”之后,又出现了前缀“老”。“老”作为词缀,在唐代就开始盛行。词缀“老”来源于形容词“老”,最初表示年老或年长的意思,后来逐渐虚化出词缀“老”的用法来,一般用在人或事物两个方面。如:
①大丈夫宁可以老姊求名。(晋书)
②老可能为竹写真。(苏轼诗)
③原来是老弟。(儒林外史)
这些用在名词前的“老”主要起前缀作用。需要说明的是,“老婆”、“老师”等词中的“老”字最初不是词缀,含有尊重的意义,后来逐渐虚化为词缀。至于排行中“老二”、“老三”,动物名称前的“老鼠”、“老虎”等都作为前缀。“老”的前缀用法,在中古汉语中就已经出现了。
古汉语中这几个常见的前缀,除了“有”在现代汉语中很少用外,“阿”和“老”仍然经常被用作前缀。
加在名词前的“阿”:
阿毛 阿囡 阿狗 阿域 阿军 阿猫
加在亲属称谓前的“阿”:
阿爸 阿妈 阿弟 阿哥 阿姨 阿妹
“老”的前缀用法,完全继承了古汉语的特点,如:
用在姓名前:老李 老张 老王 老古
用在排行前:老大 老二 老小 老四
用在动物前:老虎 老鼠 老熊 老狼
用在称代前:老爸 老师 老姨 老婆
相比之下,现代汉语中前缀更丰富了一些,诸如:
“第一小二以南之内”等。
古今汉语中名词的后缀主要有“子”、“儿”、“头”等,它们的用法古今没有多大差别。在魏晋南北朝时,这些用法就相继出现。
古汉语中用作名词后缀的“子”
①宫中娘子,仪体与皇后等。(唐书)
②凡五谷种子,渑郁则不生。(齐民要术)
③六品以下皆则具帖子以进。(金史)
④在马坊教诸牧子书。(魏书)
古汉语中用作名词后缀的“儿”:
①有时穿入花枝过,无限蜂儿作队飞。(韩琦·柳絮)
②小车儿上看青天。(邵雍·小车吟)
③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孙光宪诗)
④深注唇儿淡画眉。(苏轼诗)
古汉语中用作名词后缀的“头”:
①常没水中,出滕头。(水经注)
②未承恩泽一家愁,乍到宫中忆外头。(王建诗)
③我也有盼着他的日头。(西厢记)
④只见厨桌上有些鸡毛和鸡骨头。(西游记)
“子、儿、头”作为名词后缀,并无多少实在意义,主要增强了词的表达色彩,使寻常事物形象化,使书面词口语化。“子、儿、头”用作名词后缀,在现代汉语中完全继承了下来,并且使用得更加广泛。
①刀子 梭子 谷子 麦子 老子 日子
锁子 钗子 筷子 桶子 袜子 屋子
②花儿 猫儿 时儿 孩儿 牙儿 牛犊儿
白面儿 狗儿 风儿 马儿 孙儿 老头儿
③石头 日头 里头 外头 村头 指头
馒头 骨头 浪头 风头 眉头 眼头
现代汉语中名词后缀更趋丰富和复杂,甚至其他类词带上后缀,就可以成为名物化标志。
①人性 惯性 品性 弹性 柔性 恶性
火性 温性 慢性 快性 急性 直性
②作者 记者 工作者 仁者 思者
智者 学者 隐者
③高度 低度 长度 速度 温度 厚度
亮度 湿度 硬度 跨度 气度 风度
以上从古今汉语中几个常见的词缀的比较中,可以体现出汉语形态的标志及其继承性。这些并没有多少实在意义的词缀,是在具体意义的基础上逐渐虚化出的一种特殊用法,它的本身是带有实义的,虚化为词缀后,和实义仍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阿”本来是一个形声字,本义是大山。“若有人兮山之阿”(屈原·九歌)正是其本义用法,汉以后逐渐用作词缀。“老”是一个象形字,其最初形状像一个手里拿着拐杖的老人,本义就是年老的人,所以“老婆”、“老师”最初表示年老或尊重的意思,到中古以后才虚化为词缀。“子”也是一个象形字,像小儿在襁褓中,本义是婴儿、孩子,引申为儿女、动物“仔”、植物“籽”等。它虚化为词缀,也是中古汉语时的事了。“老”和“子”用作词缀,并逐渐脱离实词意义,在“老师、老子、老张”、“刀子、小子、麻子”寻常用法中,其表意功能隐约可签。“儿”本来也是一个象形字,本义是孩子,它用作词缀已经较晚了。现代汉语中“儿化”用法,和本义也很有关系,它往往表示细小,亲切或喜爱的感情色彩,如“老头儿、小河儿、勺儿、头发丝儿、红嘴唇儿”等,作为形态标志,兼有动词、名词两类的词或形容词,儿化后就固定为名词,如:
盖(名词、动词)──盖儿(名词)
黄(形容词)──黄儿(名词)
“头”(頭)从页,豆声,也是一个形声字,本义是首。它用作词缀后,仍然隐含着表意功能,如“石头、码头、年头、指头”等,都带有形象性。
汉字是象形文字,以表意为主,无论意义如何虚化,其痕迹隐约可见。因而,这些虚化为词缀的词素隐含着本义就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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