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介词的发展
介词是用来介绍名词、代词等给述语的词。其功能在于引出与动作(或状态)相关的时间、处所、人物、工具、条件、方式等,使句意的表达更为具体、准确、生动。现代汉语中有的介词个性很强,如“从、被、对于、关于”,有的介词不止一种词性,如“在、给、比、拿”等词有时在这个场合是介词,在另一个场合却是动词。这就使语言学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现代汉语里的介词都是从动词演变来的。”(朱德熙《语法讲义》)。关于介词和动词的关系,《马氏文通》中就有这样的论述:“总之,介词用法,与外动字大致相似。故外动字有如介字者,反是,而介字用如外动字者,亦有之。”马氏准确地道出了介词和动词的兼类关系,但介词是否全都来源于动词,还有待考察。
首先,应该肯定,现代汉语中确实不少介词来源于动词,但并不等于所有介词就来源于动词,而且古今汉语中都常见的几个介词,如“于”、“以”、“自”、“在”等甲骨文中就已经是介词了,这就很难断定它们来源于动词了。
“于”是一个古老的介词,在甲骨文已出现:“于”在先秦典籍中作为介词,已十分广泛:
①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诗经·豳风)
②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尚书)
③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论语·述而)
④北戎伐齐,齐使乞师于郑。(左传·桓公六年)
⑤召庄公于郑而立之。(左传·桓公二年)
⑥苛政猛于虎。(礼记)
⑦闻于四方。(诗经·大雅)
⑧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孟子·梁惠王上)
“于”在这里用来引出时间、处所、对象,表示比较、被动等;或引出状语,或引出补语。总之,在先秦,“于”已经具备了它的全部介词功能,而很难发现“于”有动词的用法。
“于”在古汉语中有时可以写成“於”或“乎”。“于”和“於”是古今字的关系,“于”常见于甲骨文,“於”是最早出现于《论语》、《墨子》、《荀子》等书。《春秋》中除地名用“於”、“于”杂用。其实,古汉语中“乎”和“於”在语法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乎”作为介词与“于”基本上相同,在使用范围上略有差别,“于”可以用于状语和补语,而“乎”则只能用于补语。如:
①元济于城上请罪。(李溯·雪夜入蔡州)
②赵氏求救于齐。(触龙说赵太后)
③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庄子·庖丁解牛)
④吾尝疑乎是。(柳宗元·捕蛇者说)
现代汉语中,“于”的异体用法“於”、“于”和“乎”完全分离,主要承袭了古汉语的多种介词作用,用来引出时间、处所、对象,以及表示比较,被动等,并且出现位置也比较灵活。如:
①中华人民共和国于1949年10月1日成立。
②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林。
③这样做于人于己都有益。
④捐不捐款完全出于自愿。
⑤一定要干得好于对方。
现代汉语中介词“于”是直接由古汉语介词发展而来的,并不是由实词演变来的。
“以”作介词在甲骨文中已有,同时“以”在上古汉语中也有动词意义,如“如或如尔,则何以哉”(论语·先进),这个“以”就是“用”的意思。《诗经》中也有一些把“以”用作为动词“用”的例子,如“采莳、采菲,无以下体”(诗经·邹风·谷风),但是,《诗经》中更多的是把“以”作为介词:
①将子无愁,秋以为期。(诗经·卫风)
②以尔车乘,以我贿迁。(诗经·卫风)
“以”作为介词,在先秦两汉散文中比比皆是:
①何不试之以足。(韩非子)
②吾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论语)
③天下有变,王割汉中以楚和。(左传)
④于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史记)
“以”作为介词,从甲骨文开始,一直延续至今。尽管“以”在古汉语中也兼有动词意义,但极少用作动词。现代汉语中“以”完全成为一个介词了。
“在”同样是一个古老的介词,甲骨文中就有,如“今日告其步于父丁,一牛,在祭卜。”(中一、三四六)意即:今天将行走之事告于父丁,用一牛,在祭卜。可见“在”的介词意义已经很古老了。“在”作为动词用法也不少,如“泉源在左,淇水在右”(诗经·卫风)这个“在”表示“存在”的意思。“吾子独不在寡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表示问候的意思。在上古汉语中,“在”就介词、动词兼而用之。
介词用法:
①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左传·襄公三十年)
②子在齐闻韶。(论语·述而)
动词用法:
①献公子九人,唯君在英。(左传·僖公二十四年)
②曰:“子在,回何敢死。”(论语·先进)
③故玄酒在室。(礼记·礼远)
“在”介动兼用,从上古汉语一直连续到现代汉语中,而且各自的使用频率都很高,例如:
介词用法:
①他把书放在桌子上。
②小王还在上海开会。
③他正在河边散步。
动词用法:
①他们都在北京。
②李师傅在家吗?
③周总理,你在哪里?
“在”的演化过程说明:“在”现代汉语的介词用法承接了上古汉语的介词用法,而它在现代汉语中的动词用法同样承接了古汉语中的动词用法。
当然,现代汉语中不少介词是从动词转化来的,如“向、把、拿、对、同”等等。从这一点看,我们认为一部分介词来源于动词。
“对”在上古汉语中主要用作动词,表示“对答、对着、对立”等诸多意义,大约到了汉代,“对”就出现了介词意义,如“归,对其毋泣”(论衡)这个“对”已经具备了介词的雏形,但还没有完全虚化,唐以后,“对”介词意义已基本定型。
①对吾读一遍,吾即闻知。(六祖坛经)
②这等语不欲对众人说。(朱子语类辑略)
现代汉语中,“对”用于介词和动词都比较广泛。
用于动词:
①无言以对。
②枪口对着敌人。
③对个火儿。
④水泥对石灰。
用于介词:
①决不能对困难畏惧。
②大伙儿对他很有看法。
③这件事对我启发很大。
④大家对班长提了不少意见。
现代汉语介词“对”和“对于”用法差不多,但是“对于”已经完全虚化,“对”保留的动词性较强,有些用“对”的句子就不能用“对于”。
一般情况下,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对”,不能用“对于”。
①我对他很恭敬。
②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
“对于”组成的介宾短语不能用在能愿动词、副词之后,“对”组成的介宾短语没有这个限制。
①你还可以对世界气候变迁作些通俗的解释。
②我的祖母曾经常对我说,自蛇娘娘被压在这塔底下。
“把”在唐代以前一直是个动词,《论文》曰:“把,握也,从手巴声。”可见“把”的本义为“执持”。
①左手把其袖。(战国策·燕策)
②相待甚厚,临别把臂言誓。(后汉书·吕布传)
例①中“把”作动词带上了宾语,动作性很强。例②中“把”动作性相对减弱了。一个动词在句中由主要动词变成非主要动词时,其动作性就会减弱,词义也就变得抽象,当抽象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虚化。“把”在唐朝已经虚化为介词了:
①莫把杭州刺史欺。(白居易)
②悠然散吾兴,欲把青天摸。(皮日休)
③先把黄金炼。(孟郊)
④偷把金箱笔砚开。(王建)
现代汉语中“把”动介兼用,作为动词已经大量复合化,如“把握、把持、把守”等,而更为广泛地则是用于介词,由“把”构成的把字句已成为现代汉语中的主要句型。
从上面对几个古今都常用的介词演化过程分析中可以看出,有些介词一开始就产生了介词用法,有些介词是实词虚化的结果,发展到现代汉语中,有些介词依然完全沿袭了介词用法。有些虽然来源于实词,但已基本虚化,有些尚未完全虚化。
源于古汉语介词的有“于、以、自、在”。
基本虚化的介词主要有“被、把、从、对于、关于、由于”。
尚未完全虚化的有“按、比、趁、拿、给、经过、通过、叫、让、替、为、遵照”。
已经基本虚化的介词,在任何情况下不能单独使用,对它们的认识也很少有分歧。而尚未完全虚化的介词式压根儿就是兼类的词,介词用法灵活,都含有不同程度的动词性。对它们的不同用法,如果单从意义的虚实来区别还很困难,还应该从语法特征、语法功能多方面考察。
介词的语法性质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因为大多类介词跟动词千丝万缕的联系,介词有时跟动词划界不清。要分清介词和动词,就要综合分析。
1.大多数动词可以单独回答问题,或单独充当句子的谓语,而介词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更不能单独回答问题。
A组
①字典在桌子上吗?在
②跟不跟着他?跟
③给我一支笔。给
B组
①你在家里看书吗?看
②跟不跟他合作?不
③给我买一支笔。买
A组中“在”、“跟”、“给”单独回答了问题或单独充当了谓语,都是动词。B组中“在”、“跟”、“给”并不能单独回答问题或单独作谓语,显然是介词。
2.动词可以重叠,而介词不能重叠。
A组:
①这几天一直跟着他。
②我给过他一本书。
③咱们比比看。
B组:
①跟他好好配合。
②我给张大爷买煤。
③高二比高三人多。
A组中“跟、给、比”后面可以带上动态助词或可以重叠,都是动词。B组中“跟、给、比”后面不能带动态助词,不能重叠,显然是介词。
3.动词大多可望受“不”或“没”的否定,而介词前面虽然可以带上这些否定副词,但否定的不是介词,而是整个介词结构。
A组:
①我不拿他的东西。
②他的东西我不拿。
③东西你给不给。
B组:
①他从不替我办事。
②从来不给别人找麻烦。
③他从不给我写信。
A组“拿”、“给”前面的否定词修饰的动词或动宾短语,而B组否定词修饰的是整个介词结构。
看来,尽管许多介词跟动词有联系,一般情况下,动词和介词还是很容易区别的。
介词是一个相对封闭的词类,数量很有限,但是介词在句子中的功能却很重要,涉及的语法和语义成分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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