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道英语的语法性

论地道英语的语法性

我们英语教学与测试以及书刊中所认定的一些语法错误并不总是错的，它们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是地道英语的一种表现形式。究竟何谓地道英语？何为地道英语语法，它有何特性？笔者拟就此谈谈。

一

何谓地道英语？这要看地道英语的概念，因为“概念是反映事物的范围和本质的思维形式。”（《形式逻辑》，1996:1）“地道”的中文释义是“真实；真正”（《辞海》，1993），地道英语即真实的英语，真正的英语。“地道英语”的英译是idiomatic English（《汉英词典》，1995）。idiomatic的中文释义是“符合语言习惯的”（《新英汉词典》，1985），它的英文释义据1991年版的Webster’s Ninth New Collegiate Dictionary是:

a.the language peculiar to a people or to a district，community，or class:dialect

b.the syntactical，grammatical，or structual form peculiar to a language据1995年版的Collins Cobuild English Dictionary是:

language uses words in a way that sounds natural to native speakers of the language其他英文词典对idiomatic的解释也类似如此。这样，我们可以说地道英语应该是1英语本族人所使用所能接受的英语（2）英语本族人感到自然的英语。（3）某英语地区、英语社会集团的普遍用语。这种地道英语的表现形式并不尽一，按较新说法有三种:“正式标准（formal standard）、非正式标准（informal standard）、地域方言（vernacular dialects）”（Walt Wolfram，1991:12）。标准语为正式与非正式两种的分法从英文词典对standard的释义和英语本族语言家对standard的论述中都可找到根据，例如，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解释standard为“excellent，correct，or acceptable”，其中“acceptable”包含甚广，某些非正式形式无疑可归属standard类。语言学家除Wolfram外，Andersson ＆Trudgill（1990:172－173），Leith（1987:33），Lyons（1981:278），Milroy（1991:81），Wardhaugh（1989:31）等对此都有相同或类似的分法，例如:

“标准语有正式与非正式的区别。”（Leith）

“标准英语有正式形式，也有口语形式。”（Wardhaugh）

“说E asn’t bust is collar－bone是说标准英语。”（E＝He，asn’t＝hasn’t，is＝his）（Andersson ＆Trudgill）

三种表现形式是否地道与其语音、语词、语法、语义、语用等因素皆相关。这里仅阐述其语法。

二

何为地道英语的语法？一次，笔者给21名刚入学的英语专业研究生出了一道题，要求他们指出下列可以是地道英语的句子:

（1）This is the house whose roof fell in.

（2）This house，its roof fell in.

（3）I done it yesterday.

（4）This is between you and I.

5 There’s two women in the lobby.

（6）The house needs painted.

（7）The cat killed the rat that ate the malt that lay in 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

21人中，认为例（1）为地道英语的有19人，例（2）至例（7）的人数分别为3，3，7，2，4，16。这一结果并不理想。在从事有关这方面的研究后，我们知道，例（1）符合规范语法，是正式语体的地道英语，但“它在非正式的口语中通常被摒弃”，而采用例（2）的形式，或“This is the house that’s roof fell in./This is the house that its roof fell in.”（Milroy，1991:75－76）例（3）用done替代did的用法在英语本族人中非常普遍，语言学家Lars Andersson ＆Peter Trudgill（1990:119）说“只有30%的人说‘I did it’，多数人说‘I done it’。”例（4）中的between you and I比between you and me更常见于英语本族人的口语，笔者1991年在与美国堪萨斯大学实用英语中心（Applied English Center）负责语法教学的Chuck Seibel一起工作期间，他对我说过，“我们口语中总是说between you and I，不是between you and me。”语言学家John Lyons（1981:51）说:“在英国，between you and I结构在讲标准语的中层与上层社会人员中也很普遍。”例（5）中的there’s后跟名词复数的现象在英语本族人中很常见，《英语语法大全》（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的作者Quirk et al.（1985:756）说:“is/was在存在句虚拟主语（pseudo－subject）there后用名词复数的情况是非正式口语的一种倾向。”笔者1991年在美国堪萨斯大学期间，从该大学的日报Kansan Daily中以及平时听到的话语中发现，存在句名词复数前几乎总是there’s（不是there is），该校语言学系教授Kenneth Miner有一次课上对学生说:“there’s后可跟名词复数，但总是用其缩略式there’s。”这些实际现象与Miner的说法似乎比Quirk等人的观点更进了一步例6不是英语本族人普遍使用的形式它是部分地区（例如美国的俄亥俄州）人们使用的语言，美国语言学家Walt Wolfram（1991:211）说:“在俄亥俄，受过教育者，社会中、上层人员都会使用need＋V－ed的形式，如，The house needs painted.”例（7）是全国英语专业通用语法教程《新编英语语法教程》（1983:424，1992:592）中的一句，尽管它符合规范语法，但英语本族人不大可能会使用这样的形式，对此，笔者曾谈及过（见《外国语》，1996，第1期）。

以上讨论说明，例（1）至例（6）都能被英语本族人使用，而例（7）不行；例（1）至例（6）都为地道英语的语法，而例（7）不是。

关于英语语法，众多语言学家（Andersson ＆Trudgill，1990；Crystal，1988；Halliday，1985；Leith，1987；Milroy，1991；Wardhaugh，1989；等等）指出了人们对它的错误认识，并一致认为:（1）规范语法是正式书面语的语法，英语本族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言并不完全遵循它，因为没有人喜欢像书本那样讲话，没有人喜欢与书本对话。（2）日常生活中的英语并不是杂乱无章、随心所欲的语言，它也有自身的语法规则，例如，done替代did的用法只能是实义动词，不能是助动词（Andersson ＆Trudgill，1990:121）:“You done it，did you？”正确，“You done it，done you？”错误；再如，美国南部的地域方言中，动词be的省略仅为are与is，am不省:“You ugly与She taking the dog out”成立，“I pretty”不成立，而且are的省略只能是在能缩略时（You ugly＝You’re ugly），不能缩略时不省略，如，“That’s where they are”中的are不能省略，因为它不能写成“That’s where they’re”（Walt Wolfram，1991:289）。（3）英语的语法随英语的表现形式而异，每种形式都“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结构”（Milroy，1991:86）。因此，地道英语的语法有三种——正式标准语法、非正式标准语法、地域方言语法，它们各具特性。

正式标准语法是英语的一种主流形式我们在校学习的英语语法规则，从英语教科书、英语语法书、英语用法书上看到的语法规则普遍是正式标准英语语法的体现。对当代英语正式标准形式的语法规则阐述较全面、较详细、较客观的著作当首推英国语言学家Quirk等四人合著的1985年版的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国内学者阐述正式标准形式的语法书当首推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章振邦等人编著的1989年版的《新编英语语法》。正式标准的英语语法有规定性、权威性、统一性、局限性、部分陈旧性等特性。

规定性与权威性。正式标准英语语法是被语言权威机构、语言专家、英语语法书、英语用法书、词典等规定的英语标准规则，“规定”与“权威”是对它进行定义的关键所在。

统一性。正式标准英语语法是讲英语国家语言的统一用法，是每个英语本族人能理解、能运用的语法（其运用的程度随各人的文化修养而异）。它也是全世界非英语国家用英语通讯的统一用法，是全世界每个接受英语教育者习得的语法。

局限性。正式标准英语语法的使用局限于书籍、学术刊物、法律条文、官方文件等出版物的正式书面体与学术讲座、新闻广播、政论演讲等正式书面体的口语形式以及英语教学。至于英语使用的广大领域——英语本族人的日常生活，则并非如此，Leith（1987:91）说:“日常生活的用语与语篇看得越多，越觉得规定性的正式语法规则无用。”

部分陈旧性。正式标准英语语法形式中还保留着当今广大英语本族人实际已废弃或接近废弃的一些形式，例如，类似“If this be treason，I am a traitor”中be的用法实际使用中已不存在，但它仍保留在语法书或其他书面语中（Wolfram，1991:7）。

非正式标准语法也是英语的一种主流形式。例如，How ya doing？或How are you doing？（正式:How do you do？）/He didn’t sell Chrysler like Iacocca would have.正式He did not sell Chrysler as Iacocca would have.）关于这些，“至今没有写出完整的、权威性的语法规则。”（Mi1roy，1991:71）但在有的著作中仍有较系统的阐述（虽不完整），如Leech与Svartvik的A Communicative Grammar of English（1978）。有些描写英语语言、语法的著作中也有部分阐述，如，Akmajian et al.，1988:298－314；Brown ＆Yule，1983:15－18；Levinson，1994:294－369；Milroy 1991:71－90；Lyons，1981:47－54，268－297；Bonvillain，1993:112－130；Quirk et al.，1985:820－821，835－838，840－853，895－900。根据这些阐述，我们可见非正式标准语法与正式标准语法的明显相异之处，限于篇幅，这里“例如”式地列出几个方面:

1）缩略、删除（其详细规则可见Akmajian et al.，1988:298－314）:If yer gonna be a politician，you better learn how to smoke cigars.（yer gonna be＝you’re going to be，better＝had better）/Want some coffee？（Do you want...？）

2）次词语（见《外国语》，1994，第3期）或无关紧要词语的使用（包括重复）:There’s a man over there who he is who I don’t know./This man this chap she was going with.

3）与名词互指，起主语、宾语或限定词作用的代词出现在名词之后，如本部分开头的例（2），再如:My mother，she took me to the show./The car，I gave it back to him.

4）双重否定（意义为单否定）以及ain’t替代am not，aren’t，isn’t与助动词haven’t，hasn’t词语的使用:I don’t want none.（none＝any）/He ain’t as smart as me.（ain’t＝isn’t）

5）某些动词形式的错用，主要是done，seen，come替代did，saw，came的应用:I looked up and seen two men./I come home last night.

6代词格的混用Andersson ＆Trudgill 1990 118说“英语本族人习惯说John and me said it.如果说John and I则听起来不自然”，又说:“人们通常说He told John and I about it.”Quirk等人（1985:357）说:“在非正式英语中，代词宾格替代了反身代词作间接宾语:He got him（＝himself）a new car.”

非正式标准语法主要表现为广泛性、超前性、部分非规范性、认识的多元性等特性。

广泛性。非正式标准语法是广大英语本族人（不是专家、权威）认为正确、全社会行得通的形式，是普通人实际使用中的形式，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形式，它运用范围最广，在社会活动中“起到了主导的作用”（Wolfram，1991:9）。

超前性。非正式标准英语中的某些语法形式经过一段时期的口头使用后进入了正式标准形式，具有“超前性”的特性。例如，who替代whom以及动词的缩略（it’s，they’re，don’t，hasn’t，aren’t等）曾只限于口语，现在进入了正式书面语；被语言学家（如Quirk et al.，1985:558，756）定为非正式的like替代as或as if以及there’s后跟名词复数的用法如今在美国当地报纸上频繁出现，或许可能今后它们被视为正式标准形式；……“笔杆跟着舌头走”（王宗炎，1985:7）说明了非正式标准的超前性。

部分非规范性。非正式标准形式中包含着被全社会使用和接受的非规范形式。Andersson ＆Trudgill（1990:166）说:“80%的英国人爱用非规范英语。”Milroy（1991:9）把双重否定、ain’t的使用归入非正式标准形式。上文提及的几方面非规范形式被许多语言学家公认为非正式标准形式。

认识的多元性。对非正式标准形式规范与非规范的认识随听话者的文化修养、社会地位、所在地区的不同而不同。下图两端分别为规范英语与非规范英语，A、B、C、D、E分别为五个不同的非正式标准形式几乎所有的普通听话者会认为A话语为规范英语，E话语为非规范英语，但对B、C、D话语的评判随听话者而异:文化修养好、社会地位高者可能认为是非规范英语，反之者可能认为是规范英语；某一地区的某部分人可能认为是非规范英语，另一地区的另一部分人可能认为是规范英语。

地域方言语法是英语本族人国度里语言的一种非主流形式，是不被全社会但被部分地区、部分群体所使用、所接受的非规范形式。在此，我们以美国南部地域方言中英语动词的部分语法性（Walt Wolfram，1991:285－290）为例:

1）不规则动词过去式与过去分词的相互替代。如:I had went down there./He may have took the wagon./She done her homework.

2）动词原形替代过去式。如:She give him a nice present last year.

3）“done＋V－ed”表示现在完成式。如:I done told you not to mess around./I done forgot what you wanted.

4）双重情态动词might could与might ought的使用。如:I might could do it./You might oughta take it.

5）动词has与复数主语连用。如:My nerves has been on edge./My children hasn’t been there much.

6）某些复数主语与动词单数连用。如:Some people likes to talk a lot./Me and my brother gets in fight.

7）“a－V－ing”表示进行体。如:He was a－comin’home.（＝He was coming home.）/He kept a－wantin’to go out.（＝He kept wanting to go out.

8）动词are与is的省略，见本节的第四段。

地域方言语法有地区性、多变性、群体性、异常性等特性。

地区性与多变性。地域方言的语法形式为某一地区或某些地区所特有，因地区不同而形式多变是它们的语法特性之一。例如，对于可动性（mobile）无生命名词boat，car等，在加拿大纽芬兰地区用阴性代词she指代，而在英格兰韦斯卡茨地区用阳性代词he指代。在美国南部可用“done＋V－ed”表示现在完成的意义（例见上文所列），在爱尔兰地域方言中却用“after＋Ving”表示，例如:All the week it’s after being cold.（＝All the week it’s been cold.）美国中南部州（尤其是得克萨斯州）的居民认为“You might should get a new muffler.”完全可以接受，其他地区的人则不然。

群体性。这主要是指:（1）移民性的本族人群体。例如，来自德国的人们受德语的影响，会用all表示gone的意义，用what for表示what kind of的意义:He’s going to have cookies all.（＝...cookies gone）/I don’t know what for a car you had.（＝...know what kind of a car...）；来自西班牙的人们受西班牙语的影响，会用no作附加问句:You go to the movies a lot，no？（＝...，don’t you？）；来自非洲的黑人由于历史与社会的原因，会用be done表示will have的意义:We be done washed all those things.（＝We will have washed...）（2）某一地区社会下层、文化低下或原为土著人的英语本族人群体。例如，在英格兰东部城市诺里奇，英语第三人称单数动词不加－s的使用情况据Andersson ＆Trudgill（1991）的统计:在上层人员中为零，在中层人员中仅占2%，但在蓝领人员中占70%以上，下层蓝领人员高达98%。

异常性。反映地域方言语法形式与标准英语的（正式与非正式）差距较大，如果把标准英语看作正常形式，那地域方言便是异常形式例见上文所列再如She didn’t like them there boys.（＝She didn’t like those boys there.）/Us byunt a－comin.（＝We aren’t coming.）

三

本文的讨论还需说明以下几点:

1）地道英语的语法存有差异，但这种差异小于它们的相同共核，“它们的大多数规则一致”（Baker，1989:17；Milroy，1991:82），例如，它们都是SVO结构，说John likes coffee正确，这是标准形式，说John like coffee或John and Peter likes coffee也正确，这是地域方言形式。

2）索绪尔的语言符号任意性观点告诉我们，在语言系统（language system）内，语言的各种表达形式都一样，“英语的其他形式与标准形式一样正确”（Akmajian，1988:278），“不能说一种形式优于另一种形式”（Leith，1987:101），“它们只是形式的不同，而不是不足”（Wolfram，1991:4）。语言学家们认为，所谓语法运用的正误是语域、语体问题，非规范语法形式只是在正式语域语体领域内、在正式标准的范围内才“身不正”，而在非正式场合并不错。所以，语言运用得体就是正确使用语言，从这点看，“英语本族人讲的英语通常总是正确的”（Andersson ＆Trudgill，1990:110）。

3）语言学家（例如，Andersson ＆Trudgill，1990:9；Milroy，1991:38－39，180；Wolfram，1991:29；Wardhaugh，1989:315）在肯定各种形式的同时还指出，各种形式的社会声望有别，正式标准形式的声望最高，地域方言最低，规范形式（正式标准形式与不带非规范性的非正式标准形式）能给人权力、财富、学问、像样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许多英语本族人在努力学习官方语言的原因”Andersson ＆Trudgill 1990 9 Wolfram 1991 29还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在学术活动中，几次碰到有些美国学者用标准英国英语讲话，这是因为标准英国英语在美国象征着博学。

4）英语本族人普遍使用多种英语形式，由于交际目的、场合、对象的不同而选用不同的形式，“没有本族人不是在根据情景选择不同用语，语言使用局限于一种形式的人古怪、不自然。”（Milroy，1991:74）

5）我们作为视英语为外语的学习者，在基础阶段主要学习掌握正式标准形式与不包括非规范形式的非正式标准形式，因为它们具有“统一”与“权威”的特性，同时可以了解一些非规范性的非正式标准形式；在较高级阶段，可以更多地了解非规范性的非正式标准形式以及一些地域方言的形式，有的语言学家（如，Cheshire，1982:1）认为，“对一种语言的全面理解应包括对多种变体形式的理解。”

6）我们应追求地道英语，但不能以规范语法为唯一尺码，更不能乐道于那些英语语言中不可能存在、所谓颇有“语法学问”的难句；在非正式的口语中，只要不导致交际错误，就不必给自己套上规范法则的“紧箍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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