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笔者对符号学的性质、范围和方法的看法
在这方面笔者提出自己的看法,供学者们参考和批评。
1.2.4.1 符号学的性质
索绪尔和皮尔斯都是现代西方符号学的创始人。首先看他们对符号学如何界定。
索绪尔在1915年他的学生们为他整理出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一书中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可以设想有一门研究社会中符号生命的科学;它将是社会心理学的一部分,因而也是整个心理学的一部分;我将把它叫做符号学(Semiology,来自希腊语Semezon,即符号)。符号学将表明符号是由什么构成,符号受什么规律支配。因为这门科学还不存在,谁也说不出它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它有存在的权利,它的地位预先已经确定了。语言学不过是符号学这门总学科的一部分;符号学所发现的规律可以应用于语言学,后者将在浩如烟海的人类学的事实中圈出一个界线分明的领域。”(索绪尔:1985)索绪尔的这段话为现代符号学的发展绘制了一幅蓝图。它的特点暗示了语言学将作为符号学的基本模式,并将注重符号的心理内涵和意指作用的研究。
他在多次讲学中提到,符号学将是心理学和社会学的一部分。他还暗示,只有心理学家才能确定符号学在科学中的确切地位。他还说,符号学是一门社会科学。
他说:“语言符号单位,既不是一个物体,也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概念和一个声音形象的结合物。”这个声音形象并不像有些人理解的那样,是一个词的声音,而是一个特定的抽象的心理标志,而“概念”就是“意义”。“后者(声音形象)不是一个物质的声音,一个纯物质的东西,而是这个声音的心理印象,是声音在我们的感觉上打下的印记。”
在我们的印象中,一个声音形成完整的单位,具有均质性,不可再切分,则此声音就构成音位。其实现需经想象,这是个心理过程,因而是种心理现实,是含有具体意义或确定意义的听觉印象。抽象的整体语言唯一而根本的特征,是声音及听觉印象与某个概念的心理联结。而心理联结的实现则在于对已经心理化了的听觉印象再次心理化,如此,正是心智活动造就了符号学价值。(屠友祥,2007)
索绪尔在近百年前提出符号学这门学科时说的一番话: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生命的科学,它是心理学的一部分,特别是社会心理学的一部分。这段话看似简单,却包含深刻的意义。它指出符号是有生命的,也就是说符号是一种活动;符号不仅本身表达意义,而且意义的产生是和人类的心理有关,是符号与人相互作用的产物;而且这个作用不仅是符号与个别的人之间的相互作用,而且是符号与人的群体、与社会的人之间的相互作用。这样,符号学就进入了人类文化的领域。
皮尔斯是符号学另一流派的创始人。皮尔斯符号学的出发点是,“人类的认知、思维,甚至人本身,在本质上都是符号”。他甚至下这样的结论:“每一种思想都是符号,生命由一系列符号组成,因此可以说人类就是符号”。他还说:“如果不能说宇宙完全由符号组成,至少可以说它充满了符号。”(Winfried N9th,1990)
随着认知语言学的诞生和发展及符号学在语言学科中的应用(笔者认为语用学和认知语言学的基本理论来源于皮尔斯符号学。详情见本书后文),人们将认识到,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侧重研究符号在人类表达、交流中的功能(意指作用),而皮尔斯符号学侧重研究符号在认知、思维中的功能。从整体上看,符号学不仅研究符号在“意指和信息传播中的作用”,而且研究符号在人类认知、思维中的作用。人类用符号进行抽象思维,通过符号交流信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创建自己的文化。
1.2.4.2 符号学研究的范围
为了避免符号学研究的范围过广以致不能深入,甚至引起混乱,笔者认为,在意指符号和非意指符号中,符号学应该研究意指符号。在意指符号中,也应该有重点。总的来说,符号学研究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及人文科学领域中使用的符号,但应以人文科学中的符号为主,因为自然科学中使用的符号涉及动物、植物和无机物,范围过广,政治学、经济学、法律学之类的社会科学也比较接近自然科学。另外,从符号学的发展历史上看,符号学始终和哲学的发展分不开,或者说它是哲学的一部分。在亚里士多德以前,哲学是一个总的学科,包含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各个分学科。亚里士多德对学科进行分类,把数学、物理学、化学、逻辑学、修辞学等从哲学中分离出来,符号学也逐渐获得了独立的地位,但符号学始终与哲学保持着密切联系。另一方面,符号学与自然科学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却越来越多地用于人文科学中的分析。因为在自然科学中,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很明确,例如数学、物理、化学的情况就是如此。因此,这些学科中的符号问题其本身就能解决,无需专门的符号学。相反地,符号学却与人文科学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因为在人文科学中,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不明确,正需要符号学这个分析手段。这也是为什么在人文科学中符号学应用的成果较多的原因。多数符号学家认为,语言是众多种符号系统之一,语言学是符号学的一个分支,法国符号学家巴尔特却认为,符号学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总之,符号学与语言学有密切的、直接的关系。近年来,认知语言学在国内外都非常红火,一些认知学者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提出了质疑,甚至对索绪尔语言符号学提出了挑战,还认为可以用认知语言学对语言做出统一的解释。有些学者进行语言学科之间的跨学科研究,认为语用学与系统功能语言学之间有很大的互补性,实际上认为这两门学科在理论上和方法上有许多地方可以融合。又如韩礼德等以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研究人类认知。又如将语用学的理论与认知语言学的理论结合起来构成认知语用学。这些做法哪些实际可行,哪些行不通?笔者认为,通过符号学分析才能答复(详情见本书后文)。笔者在进行这些研究工作中,深切地体会到,符号学首先要用于研究语言学科中的一些根本问题和有重大争议的问题。
1.2.4.3 符号学研究的方法
1.上联哲学,下联语言学,形成一条纲要
坦白地说,尽管现代西方符号学和语言学都有近百年历史,但笔者认为,总体讲来,有很大的盲目性,没有一个总的思路,没有一个纲领,符号学、语言学好比一盘散沙,各种理论互不相干。从哲学的观点看,就是没有抓住主要矛盾和主要矛盾的各个方面。在现代符号学诞生以前,符号学一直是哲学的一部分,现代西方符号学仍然以哲学为基础。例如皮尔斯符号学是以实用主义哲学、范畴论和逻辑学为基础,索绪尔语言符号学是以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和结构主义思想为基础的。符号学是语言学科的科学,又是哲学与语言学之间的桥梁。我们无法想象研究语言学可以脱离符号学,研究符号学可以脱离哲学,可以把哲学、符号学和语言学分开来研究。笔者认为,现代西方哲学的两大思潮(科学主义思潮和人本主义思潮)分别与两大符号学派(皮尔斯符号学和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以及与两大类语言学(从生物体内部角度研究语言的心理活动和生理活动的语言学及从生物体之间角度研究语言的社会功能的语言学)联系起来,形成两大系列:科学主义思潮——皮尔斯符号学——从生物体内部角度研究语言的心理活动和生理活动的语言学,人本主义思潮——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从生物体之间的角度研究语言的社会功能的语言学。现代西方哲学两大思潮的语言学转向和融合趋向是现代西方哲学的总结。抓住这条纲,才能从哲学根源上搞清符号学和语言学的基本理论,从根本上搞清各语言学科的性质、范围和方法及各语言学科之间的关系与它们发展的方向。(详情见本书后文)
2.以马克思主义为哲学指导思想
近百年前符号学诞生时,皮尔斯符号学的基础是实用主义哲学、范畴论和逻辑学,而索绪尔语言符号学的基础是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和结构主义思想。我们现在研究符号学是否还以这些哲学思想为指导呢?还是不管它什么哲学?笔者认为,在这一百年时间中,符号学和语言学都发展了,哲学思想也发展了,我们应该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思想为指导,研究符号学和语言学。现代西方符号学的法兰克福学派就是马克思主义学派。当然这个学派的思想很复杂,有一些理论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我们可以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审视西方马克思主义符号学、皮尔斯符号学、索绪尔语言符号学和其他符号学理论,吸取它们正确和先进的一面,扬弃它们错误和落后的一面,逐渐形成我们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符号学和语言学。这样做并不是空想,笔者曾尝试以毛泽东的《矛盾论》、《实践论》的哲学思想分析皮尔斯符号学、索绪尔语言符号学、认知语言学及语言学科的发展,很有心得和实效。(详情见本书后文)
3.从宏观上、本质上及根本上解决问题
符号学是一种跨学科的方法论。既然是方法论,就应该能用它来解决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中的问题,尤其是语言学中的问题。但近年来很少看到这样的文章,反倒是空谈理论的多。倒是有一些用符号学分析广告、课堂教学法、房屋装修之类具体细节的文章,而且多半是为分析而分析,说明自己懂得符号学。笔者认为,发生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还是没有搞清楚符号学的性质、范围和方法这个根本问题。符号学是以哲学为基础的,是哲学和语言学之间的桥梁。它既有哲学的深刻道理,又有语言学的可操作性。但它与一般语言学科不同,它是一种观点、一种洞察力,用普通人的话讲,就是高屋建瓴,它从宏观上、本质上及根本上解决问题,解决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中的一些方向性的、重大理论问题,它能把一些复杂问题用简单明了的语言说清楚。譬如,它能说明语言符号是任意性的还是相似性的、认知语言和语用学的哲学和符号学根源、认知语言学与结构主义语言学相比有哪些优势和局限性等。(详情见本书后文)
4.联系语言学的实际,特别是语言学中重大的、有争议的理论问题
在联系实际上,笔者认为,首先要联系语言学科的实际及语言学科方面有重大争议的问题,因为语言学是符号学的一个分支,符号学是语言学科的科学,而且用符号学的理论和观点研究语言学科最实际,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往往用符号学的原理一说就清楚,而且可以在使用符号学理论的同时认识符号学,理解符号学,学习符号学。譬如,自1999年王寅教授对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提出质疑和对索绪尔语言符号学发起挑战,引发了我国语言符号学界长达五六年的大论战,至今仍未平息。虽然没有达成完全的共识,但各家的观点明确了。目前,有待解决的还有风靡全世界的认知语言学问题,它与结构主义语言学相比有哪些优势和局限性?能否“用认知语言理论对语言作出统一解释”等问题。笔者认为,学术界的争鸣多了,敢于对西方权威说“不”的人多了,这种现象标志着中国的符号学和语言学研究从单纯引进西方理论发展到独立思考和创新的起点。
符号学的性质、范围和方法从来没有定论,以上只是我个人研究的一些心得,希望语言学和符号学界有更多的学者来参加这个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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