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叶尔姆斯列夫
叶尔姆斯列夫(Louis Hjelmslev,1899—1965)是哥本哈根学派语符学(glossematics)的创始人,这个学派以激进结构主义思想著称。他扩大了语符学的研究范围,使其成为符号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符号和语言模式及结构、文本和系统的概念对普通符号学日后的发展有重大影响。他的转义(connotation)学说成为文学和美学中的语符学理论的基础。
叶尔姆斯列夫的符号学来源于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符号学。语符学派强调语言的形式,而布拉格学派强调功能。语符学派的结构理论的特点是:语言的表达平面与内容平面在结构上的类同性。语符学派享有盛誉,同时也受到批评,说它的理论是“抽象的形式主义”和“滥用术语”。
叶尔姆斯列夫遵循索绪尔普通语言符号学的传统,旨在建立一个“广义的语言学”,涉及文学、艺术、音乐及历史等许多学科。
他进一步发展了索绪尔的符号两分法。索绪尔的模式是能指(声音形象)和所指(概念)构成符号。叶尔斯姆列夫把能指与所指重新命名为表达平面和内容平面(expression and content planes),并称这两个平面是符号的两个平面。然后,再把这两个平面分为形式和实质(form and substance),这样就形成了内容—形式、表达—形式、内容—实质和表达—实质四个层面。叶尔姆斯列夫语符学的符号只包括两个层面:表达—形式和内容—形式。他不认为实质是无形的,而是在符号意义上有形的,也就是说,符号形式给予实质以形式。他提出了“质料”(purport)这个名词,相当于索绪尔的“无形的实质”。在语言的内容平面上,内容质料就是“无形的思想”,由各种语言给它不同形式。例如,颜色就是一个“无形的连续体”,许多语言,包括英语在内,把这个连续体分为:黑色—灰色—白色,而别的语言则有不同的分法。在表达平面上,表达—质料是人类语音的潜能,它以不同方式构成世界各种语言的音位系统。符号的实质是质料通过形式被给予结构的结果,“正像同样的沙子可以捏成不同的形状一样,质料也可以塑造成有形的实质”。内容—实质和表达—实质的存在分别借助于内容—形式和表达―形式,它们是质料上形式的投影,就像一张网在一个平面上的投影。因此,实质是变量,不是符号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而形式是不可少的。符号结构和文化结构决定实质的内容。叶尔姆斯列夫认为,形式层面是纯粹关系的系统,语言形式就像代数一样,没有固定的值,可以代表任何值。叶尔斯姆列夫认为,正是这个抽象的形式系统应该作为符号学研究的主题。真正的语言单位不是声音,不是书写符号,也不是意义(即实质),而是这些声音、书写符号和意义代表的关系。内容—形式与质料无关,它与质料之间的关系是任意性的,但它把质料塑造成内容—实质。如果我们把不同语言的语义场加以比较,就能看出内容—形式的任意性。许多语言,包括英语在内,把光明与黑暗之间分为三段:白—灰—黑,而另一些语言却有不同的分法。在口语的表达平面上,音位系统就是它的表达—实质,而潜在的抽象关系系统是它的表达—形式。叶尔斯姆列夫称表达—形式与内容—形式之间的依附关系为“团结”关系,表达—形式和内容—形式也是符号这个函数的两个函子。叶尔斯姆列夫称传统的指称关系为内容—形式与内容—实质之间的关系。表达—形式与表达—实质之间也有参照关系。他把那些本身还没有成为符号,而仅仅是符号的一部分的符号成分称之为质料或符号成分。语言表达平面的符号成分是音素。在内容平面上,符号的语义成分或内容—质料,称为义素(pleremes)。(Winfried N9th,1990:64-71)
索绪尔的语言观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语言单元本身的结构,另一方面是由语言单元组成的结构。这也就是符号结构和符号关系的结构。符号的结构首先指它具有双面性或双面对立结构,而符号关系的结构是符号之间连接的方式,更准确地说,是语言单元符号的两个侧面或组成项分别依存于两套关系系列:纵向选择系列和横向结合系列,于是语言结构就显示为一种“双面二维”体,其中每一组成单元都具有此双面二维性。
叶尔姆斯列夫首先接受了索绪尔的符号观,即符号由能指与所指组成的双面体,并将两个关系项能指与所指换以更具普遍性的表达(项、面)和内容(项、面),符号则相应地成为由表达和内容构成的一种函数,称之为符号函数。表达项和内容项则分别为这个函数的两个函子。函数即一种依赖关系,这种依赖关系既存在于类的成员与成员之间,又存在于类与其成员之间。于是,由能指和所指组成的符号双面体变成由表达项和内容项组成的叶尔姆斯列夫的符号函数。表达和内容分别为函数的函子。正像能指和所指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一样,表达和内容也是一体的两面,彼此永远连接在一起。这样一对极为平凡的词语,后来竟使结构语言学的分析精确性大大提高了。
符号可以横向分解为表达面和内容面,也可纵向分解为符号实体的组成项。叶尔姆斯列夫将符号系统中的“非符号物”称为符号素。准确地说,语言是由有限数量的符号素组成的,这样,使语言层次的描述更具统一性和形式化。从形式上看,语言秩序正是借助数量有限的符号素和它们彼此之间不断改变的排列形成的。叶尔姆斯列夫完全赞成索绪尔不将符号作为能指或表达的观点,而且表达也不直接与外界事物相联系,而认为语言由一个符号系统组成,此系统在每一种语言内以特定方式形成了自己的表达面和内容面。
叶尔姆斯列夫说,无论在表达面上还是在内容面上都有一个形式和实质的区分问题。任何语言系统中的符号都同时含有声音实质和思想实质,同一观念在不同语言中其思想内容都可能是同一的,表达此思想的语词声音也有共同物理性质。但在不同语言系统中,有关的声音和思想却有不同的形式。他说,原来无定型的声音和思想正是在语言系统中获得了表达的确定性,于是表达和内容的实质部分有了形式。在表达面上,实质相当于声音,它可通过不同的分节方式(形式)而具有不同的表达。对于同一非定形的颜色连续体或色谱,每一语言都有其任意区分。各种语言中的相应划分上的区别却反映了不同语言的结构特点。无论表达层还是内容层,其形式即结构之意。具体而言这就是对立地、相关地和否定地规定各元素之间的关系。同一形式可表现于不同的实质中,最简单的例子是表达同一思想的不同语言手段,如拼音语言、象形语言、旗语和莫尔斯电码,等等。
在质料、形式和实质的关系上,他打了一个比方:A.地面,B.网影,C.网影加地面。地面是质料,网影是形式,实质是网影加质料。艾柯在讨论叶尔姆斯列夫的颜色切分的例子时指出,这是不同文化创造了不同语义场的问题。不同文化语言用不同语义场(由义素组成的诸语义系列)切分语言以外的同一心理——物理现实,反映了各文化传统对同一世界加以分类的不同方式。叶尔姆斯列夫说:“因而在语言的内容中,在其过程中确认一特殊的形式,即内容形式,它独立于质料,与其处于一任意性关系中,并使之成为内容实质。”他说的过程指组合和聚合过程。在语言的两个关系系统中都有形式、质料和实质的分层问题,符号的双面三层问题自然表现在语言结构的两大轴向上。按照叶尔姆斯列夫的双面三层(表达形式、表达实质与表达质料;内容形式、内容实质与内容质料)语言观,索绪尔的符号能指实际上相当于“表达实体”,即具有形式的表达面上的质料,而符号所指则相当于“内容实体”,即具有形式的内容面上的质料。如果排除了与语言以外的事物——“质料”的联系,剩下的就是纯形式了。这也就是网影例子中的网影本身,即语言的结构。(李幼蒸,1999:133—143)
总之,叶尔姆斯列夫继承了索绪尔的“语言是形式,不是实质”的理论,并且加以彻底化。他把能指与所指上升到表达平面和内容平面这种做法很通俗,为人们的常识所能接受,当然也包含很复杂的内容。这样,他就使人们对语言各层次(音素、义素、词、词组、句、篇章)的概念简单化,便于研究。他的语言结构模式的一大特点是:内容也有形式,也就是说,意义也是一个结构体系。这就是语义学中的“语义场”理论的基础,同时也为符号学中的“切分”学说打下了基础,进一步也可以把能指扩大为整个物质世界,把所指扩大为整个意义系统。使人们的眼界更加开阔。巴尔特和格雷马斯两人的语言学前提即丹麦语符学派关于形式与内容的结构主义观。(李幼蒸,1996: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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