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符号学中的符号概念

8.1　索绪尔符号学中的符号概念

在前面介绍索绪尔的符号理论时，我们提到索绪尔符号理论的要点：

·符号的双面结构；

·符号的心理概念；

·从符号中排除所指对象；

·符号表达的意义的结构概念。

以下我们来具体地讨论这几个要点在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中所起的作用。

（1）语言符号的能指是一个声音形象，而所指是这个声音形象留下的心理印记

按照索绪尔的说法，符号由能指和所指构成。语言符号的能指是一个声音形象，而所指是这个声音形象留下的心理印记。语言发出的是声音，这个声音代表一个事物的形象，听话人听到这个声音以后，在他的心理留下一个印记，并引起反应，使他联想到他记忆中的一个事物。譬如，说话人发出“树”（/shu/）声音，这个声音代表一棵树的形象，听话人听到这个声音后使他联想到他记忆中的树。这里，符号的能指并不是某一棵树，而是一类树的概念，听话人的反应也不是某一棵树，也是树的概念。

（2）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是约定俗成的

为什么不说：符号代表它所指的事物，而说：符号＝能指＋所指？这个问题并不简单。譬如，玫瑰是符号，它代表的意义是爱情。这种说法并不确切。花店里的玫瑰花是商品，只有男女相爱时，互相赠送的玫瑰才表示爱情，而且必须有互赠玫瑰的习俗。这里能指是玫瑰，所指是爱情，两者要能结合起来，才能构成表示爱情的符号。又如，在新中国成立前和国民党作斗争时，我们的地下工作者，把一盆花摆在窗台上，表示没有敌情，这时联络人员可以进来。如果把花盆拿走，就暗示有敌情。这里花盆本身并不是代表“没有敌情”的符号，而是在联络双方约定以此作为暗号以后，花盆才是“没有敌情”的符号。也就是说，必须能指和所指结合起来能代表一定的意义时，才能产生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是约定俗成的，只有按照社会契约结合起来起来才能成为一个符号。

（3）符号的意指（signification）

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结合成符号的过程叫意指。换言之，意指是将一个能指和一个所指结合在一起。意指不仅发生在创造符号时，而且发生在从一个符号中提取意义的时候。总之，意指发生在两个方向上，一是创造符号的过程中，二是解释符号过程中。交际是一个发出符号和接收符号的过程。意指是把一个所指叠加在一个能指上，或从一个能指中提取一个所指。从符号的接收者来讲，意指是意义再现的过程。

意指过程发生在两个序列上，一个是能指的序列，另一个是所指的序列：

通过能指发生的意指　　　　　　　　　通过所指发生的意指

一种像是强盗跳到阳台上的声音　　　　是贼吗？

一种像是冰凌落地的声音天　　　　　　暖和了吧？

一种像纸张落地的声音　　　　　　　　是报纸来了吧？

好像是女主人走出门并滑倒的声音　　　她跌倒了吧？

左列是外界提供的能指，右列是听者心里产生的所指，左右两列结合起来产生符号：一种声音代表的事物。

（4）符号代表的价值和意义

如上所述，意义发生在能指与所指结合过程中。这是意义产生的一种方式。另一种更重要的方式是切分。切分是结构主义符号学的核心问题。按照结构主义理论，意义不决定于事物本身，而决定于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世界上的事物是一个结构体系，事物表达的意义也是一个结构体系。在没有切分以前，这两个体系是一片混沌。要了解个别事物的意义，就要进行切分。为了说明意义和价值这一双重现象（为了区别切分产生的意义和能指与所指结合产生的意义，索绪尔把前者称为“价值”，把后者称为“意义”）。他用一张纸来作例子，纸有两面。将纸裁开，一面可以得到几小块纸（A，B，C），每一块与相邻的部分比较，就具有了价值（这里索绪尔用“价值”一词），这就是切分；另一面，每一小纸都有一个正面和一个反面，它们都是同时被裁开的（A—A′，B—B′，C—C′），A与A′相结合，B与B′相结合，C与C′相结合，这就是符号取得意义的过程。语言是声音和思维之间的媒介，它在同步分解声音和思维的同时把它们连接起来，这样就产生了意义。能指与所指结合产生“意义”，切分产生“价值”。

各种语言有不同结构，因此有不同切分方式。例如，法语的“mouton”、英语的“sheep”和汉语的“羊”都指“羊”这个动物。然而羊被宰成肉后，法语中的羊和羊肉都叫“mouton”，而英语中的羊叫“sheep”，羊肉叫“mutton”，汉语的羊叫“羊”，羊肉叫“羊肉”。也就是说，法语的“mouton”等于英语的“sheep”或“mutton”，等于汉语的“羊”或“羊肉”的价值。叶尔姆斯列夫讲语言形式问题时，也谈到了切分问题。他举了两个例子：

两种划分颜色的方法：

（叶尔姆斯列夫，1974：57）

几种划分树和林的方法：

（叶尔姆斯列夫，1974：57）

这种区别来自切分，不同的语言系统有不同的切分方法。因为不同的语言能指系统与所指系统有不同的结构。

叶尔姆斯列夫把能指和所指扩大为表达面和内容面，同时把这两个面分别分为形式与实质两部分。也就是说，意义也可分为形式和实质，意义也有形式，也是一个结构体系，也可以切分。这种理论为语义学中的语义场划分奠定了理论基础。

上面谈到，各种语言的不同结构产生对意义的不同切分方式。一种语言内的各类语言也有不同的结构和由此产生的不同切分方式。科学技术语言的词多数是单义的，也就是一个能指对一个所指，是表达面和内容面的一对一的切分。而文学语言，特别是诗歌语言，往往是一词多义，或一义多词。这种情况可以解释为不对等切分的结果，或一个语篇中采用多种不同切分方式的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