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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化程度较低的构式

时间:2023-04-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过我们认为这一表达形式作为动词的“体”似乎体标记并不明显,语法形式也不固定,将它们看作处在语法化阶段的修辞构式似乎更妥当些。它们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和能产性,但语法化程度相对较低,语法意义依靠具体语境、语义条件激活,句法特征也不充分,可类推性也相对较弱。鉴于语法构式与修辞构式处在连续统中,因此那些新用法、新意义一定程度上的扩展使用、泛化,使它们展露进一步虚化的迹象。

第六节 不可推导义需临场推敲、语法化程度较低的构式

一、该类构式定义及本书关注点

由于这类构式的语法化程度较低,语法形式缺乏规约性,相关语义提炼也较难成型,在言语交际时需要交际双方或上下文语境的支持、配合来完成、实现。因而学界对它们关注也不是很多,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忽略它们在实际交际中所起到的言语效果。

例如广东阳江话里具有的一种表达形式:动词重叠后加虚化了的趋向动词。它用来表示相同动作一个接一个发生。如:

(5)其行过去,一江麻雀飞飞蒲。(他走过去,一群麻雀接连地飞起来。)

(6)其将树上高个瓜子劈劈落来。(他把树上的果子接连扔下来。)

(7)大风吹过,树叶飞飞落来。(大风吹过,树叶一片一片飞下来。)[2]

《汉语方言语法类编》里将这类用法概括归纳为“动词的接连体”。不过我们认为这一表达形式作为动词的“体”似乎体标记并不明显,语法形式也不固定,将它们看作处在语法化阶段的修辞构式似乎更妥当些。

这类构式尽管通过重叠像似性的理据有了动作重复性的抽象意义表征,但其所含有的不可推导意义,或者说言者意欲表达的主观描述“相同动作接连发生”的实现,依赖一定的话语场景,需要交际双方的临场操作,“临时在现实中发现或是从记忆中提取并通过想象的组织加工才能获得”(刘大为2010:16)。如例句(5)“飞飞蒲”是因为具体语境里“一江麻雀”因“其行过去”这一动作结果而引起的接连“飞蒲”的动作的发生。“飞飞蒲”的表述因为这一认知场景的激活而得到凸显,给人以强烈的画面效果和修辞价值。若规定性场景——动作行为发出者的非个体性、复数性(“一江麻雀”、“树上高个瓜子”、“树叶”等都是复合量)缺失或未凸显,那么这一构式义也较难被理解、获得。

概括来说,这里,我们主要关注原有的趋向位移构式在突破原有语义限制后而产生的一定的不可推导意义的那类修辞构式。它们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和能产性,但语法化程度相对较低,语法意义依靠具体语境、语义条件激活,句法特征也不充分,可类推性也相对较弱。

二、汉语方言里仍需临场推敲的与趋向相关的修辞构式

各地方言里有不少相同的趋向构式(包括已经过语法化的构式),但它们的语法化进度却发展不平衡。结合修辞—语用角度来分析,就是某些趋向构式在一些方言片、方言点里有了创新用法,开始从语法构式到修辞构式的转变。鉴于语法构式与修辞构式处在连续统中,因此那些新用法、新意义一定程度上的扩展使用、泛化,使它们展露进一步虚化的迹象。例如:

1.江苏海门话里的“V勿通”

普通话里也有“V不通”,表达“不通达、堵塞”、“某动作/行为不流畅、不顺利”这几项意义。海门话“V勿通”跟大部分方言一样,与普通话保持一致,也有这一趋向义和隐喻含义。如“跑勿通/吹勿通/行勿通/讲勿通”等。

不过海门话里“V勿通”还有不同普通话的用法,“‘通’表示完或尽,‘V勿通’指物品因量多而消耗不尽,或指事情因量多而完成不了,如‘(钞票)用勿通/(柴)烧勿通/(酒)呷勿通/(小菜)吃勿通/(衣裳)着勿通/(纸头)写勿通/(药水)打勿通/(书)看勿通/(故事)讲勿通/(物事)搬勿通/(事体)做勿通’等,普通话无此用法”。(王洪钟2011:126)

从王洪钟(2011)对海门话“V勿通”这一用法的解释可推测,这里的“V勿通”构式从语用表达和修辞效果来看,说话人想激活表达的不是行为动作V的完成与否,其关注价值(value of attention)在于动作造成的结果——即受事的情况。“钞票用勿通”是因为“钞票”的数量多而无法实现“用完”这一动作结果。也就是说,“V勿通”这一构式义并未完全固化在构式上,需要有规定的话语场景让理解者临场操作、想象,从而使受阻的可推导性得以实现。只有当动作的受事在数量上凸显出“大量”的细节特征的规定性场景下,动词V的语义指向受事,理解者从“V勿通”里推知“不完、不尽”的整体意义,凸显了结果,而且给人以较强烈的画面感,即视感十足。崇明话里也有类似的用法(“夷衣裳多来着勿通”《崇明方言词典》1993:167)

我们认为,崇明话、海门话里“V勿通”的这一构式义是在原有构式上的扩展使用,有一定类推和能产性,但仍依赖一定的语义条件和规定性场景,处在进一步语法化的过程中。

2.舟山话“VVa进VVb出”

舟山话里有一类修辞构式“VVa进VVb出”,它与语法构式“V进V出”不同,它并不强调表达位移动作在“里外”方向上的交替反复,也不旨在“Va、Vb”动作本身,而是带有些短时量特征,且因为时间持续短而使动作整个过程带有“无作为、无意义、无效用”的意味。说话人凸显的也正是这一修辞效果和语用功能。

(8)我荡两日人勿大爽快不太舒服,胃口也呒没,喫喫进昼排泄出。

(9)侬迭算沾衣裳?揞揞进撩撩出嘛!

(10)渠看是来看渠阿娘母亲个,每回贼贼进贼贼出。

构式中的“Va、Vb”一般是反义动词,如例句里“喫”和“昼”、“揞”和“撩”等,大多是周遍性的完整动作过程的描摹。当然“Va、Vb”也可以是同一动词,不过它也要和后跟趋向动词“进、出”构成一个完整的由开始到结束的行为动作过程,如例(10)的“贼进贼出”。尽管整个构式是对行为动作整个过程的描述,但它意欲表达的却是“无作为、做了等于没做”的隐含义。

应该说,从整个表达式构成成分的简单组合很难获得它所要表达的丰富含义。它同样需要临场操作,依赖一定的规定性场景(动作整个过程的呈现),使偏离了原有的事件认知图式(V进V出)的情景,经由理解者的想象、推理来获得。这一特殊体验依赖于人们对规定场景的了解、日常生活体验的描画,需要听者花费一定的时间,临场想象、推敲来获得这一蕴含义,达到所有凸显的语用效果。因此,其类推性与能产性都不高,语法形式规约也不强,相对不活跃,仍保留较多的选择性的语用特征与修辞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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