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扬表现”言外之意的中日对比研究

“赞扬表现”言外之意的中日对比研究——以访谈为考察对象

南京工业大学　齐　珂

〔摘要〕本文通过对出现在访谈中的“赞扬表现”进行中日对照研究，来考察作为顺利推进谈话手段的“赞扬表现”以及出现频率和言外之意，从而找出中日间的异同。无论在汉语还是日语的访谈中，“赞扬表现”的出现频率都很高。但是，母语为日语的说话人善用间接赞扬，而母语为汉语的说话人更喜欢直接赞扬对方。另外，在访谈中对受访人和话题人的赞扬频率日本人高于中国人。“赞扬表现”不仅是对对方的积极评价，还具备“感谢”、“劝说”、“拜托”、“回避”等言外之意。日语为母语的说活人多用其言外之意。与此相对，汉语为母语的说话人更重视赞扬的实质内容，更喜欢直接赞扬对方。究其原因，是中日两国人的思维方式以及民族性格上的差异。

〔关键词〕谈话分析　“赞扬表现”　言外之意表现意图　发话功能

1.问题的提起

语言是进行交流的最直接手段。语言表现是展开、推进和结束会话的重要策略之一。其中“赞扬表现”使用率较高，不可忽视。原因在于“赞扬表现”不仅是对事物的积极肯定，还是推进交际会话的重要手段。^[1]“赞扬表现”与社会的认知习惯紧密相连，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其含义千差万别。^[2]在异文化背景下的交际会话中，听者或说者都会习惯性地对“赞扬”含义进行揣测。因此，有必要明确“赞扬表现”这一会话策略在交际过程中的位置和发话功能，以避免日语学习者的语用失误。

“赞扬表现”的先行研究多数是从语言特性、接受方式等角度进行的。有关“赞扬表现”的对比研究，日本先于我国。有田边的『ホメことばの日英比較』、大竜的『ホメことばの日独比較』、日向的『ホメことばの日伯比較』、小玉的『ホメことばに見る日米の社会文化の価値』等。^[3]目前利用会话分析理论及研究方法来考察“赞扬表现”受到极大关注。本文试以会话分析理论和数据实证的研究方法对中日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赞扬表现”及其言外之意进行考察，以期对日语教学有所帮助。

2.研究目的和方法

本文把文字化^[4]的人物访谈作为语料，将母语是日语和母语是汉语的人物访谈分为两组，分别考察语料中出现的“赞扬表现”以及“赞扬表现”的种类、出现频率和言外之意，通过对比找出中日差异所在。具体说明如下：日语语料采用了2003－2005年的《周刊朝日》和《周刊文春》上登载的访谈；汉语语料采用了《鲁豫有约》、《杨澜访谈录》、《著名主持人访谈录》。为保证同等性和有效性，中日访谈中的采访者均为40岁左右女性，受访者为社会知名人士。选取时间为40分钟左右的访谈，文字化后为4～5页的语料。详见表（1）和（2）。

表（1）　日语分析资料概要

＊1被采访嘉宾“千住”的职业、性别已给出但年龄不详，因此没有计入总数。

＊2“其他”包括有相声表演家、媒体、编剧、画家各一人。

表（2）　汉语分析资料概要

＊“其他”中包括有侦探、服装设计师、医生、政治家各一人。

3.“赞扬表现”的定义

词典中“赞扬”的日语定义：

【誉める】長所、りっぱな行い、努力した点などを認めてよく言う。（反）そしる·けなす、「褒める」とも書く。

『新明解国語辞典』（第五版）三省堂

【誉める·褒める】①祝う。ことほぐ。祝福する。②物事を評価し、よしとしてその気持ちを表す。たたえる。賞賛する。

『広辞苑』（第五版）岩波書店

必须说明的是：在日语语料中「なるほど～」「そうです、そうです、おっしゃったとおり」「まったく同感！」「それは、賛成！」这样的表现频繁出现。田边（1996）认为这是一种表示赞赏、佩服的“赞扬表现”，而本研究认为这种表现虽然是向对方表达了积极的认可，但更重要的是在于向对方的发话表示关注，起到了「注目表示^[5]」（“表示注目”）的功能。因此，本文将不对这种表现进行考察。另外，访谈中采访者和受访者的相互“赞扬”以及对话题人的“赞扬”也纳入了考察范围，因为这两种“赞扬”在日语语料中出现次数多，不容忽视。

4.“赞扬表现”的言外之意

如同人的长相各有不同，人的思考方式和内容也各异。在语言表达上，即便是相同的语言表现其理解也千差万别。因此，即便是发出相同的赞扬言语行为，根据场合和接受者，对这种言语行动的理解和领会也各有千秋。在这节中，针对“赞扬表现”的言外之意进行考察并加以对比分析。

小泉（1990）认为语言表现的含义可分作言内之意和言外之意两种，“言内之意”是按字面理解的表面意义，“言外之意”作为一种意志传达手段，是被说话人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与字面意思不同的信息。另外，小泉（2001）将“言外之意”的特征整理如下：“言外之意”根据交际的场合和语境的变化，会产生不同的、暂时的、可变的含义，而且那些意思不表露在外而是隐含在更深层次中。小泉还指出了“文脉”（コンテクスト），即不同的说话人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内发话的语言环境的重要性。相同的语言表现被应用在具体语境下就会产生不同的含义。那么，“赞扬表现”与不同的言语环境一旦结合也能传达出千变万化的“言外之意”。根据以上理论，本文考察了在访谈的语境下隐藏在“赞扬表现”深层的“言外之意”，共计12种。通过考察笔者发现：一次“赞扬表现”的使用不仅具备一种“言外之意”，而同时具备多种隐含意义。下面将就例句进行说明。

①询问

例（1）主持人：林（女）　嘉宾：大山（女）

　　　 林：そもそも、ドラちゃんの声で大山さんに白羽の矢は立ったのは何がきっかけだったんですか。

　　　 大山：それはね、「ドラえもん」が始まる10年ぐらい前に、「ハリスの旋風」というアニメがあって…。

　　　 林：ステキな国松の声は大山さんのですよね。いまだに忘れられないんで、「ドンガードンガラガッタ、国松さ～まのお通りだい」って、あれですか。

　　　 大山：アハハハ。林さん、よくご存じ。その声は私だったんです。そのときの演出の方が…。

『週刊朝日209　2004－3』

例（1）中，主持人林用“赞扬表现”抛砖引玉，赞美了嘉宾配音演员大山，开始正式的访谈。这种“赞扬表现”可以看做会话的开场白，也是会话管理的有效手段。有了这种开场白后真正的访谈就要开始了，提醒嘉宾注意。

②憧憬、怀念

例（2）主持人：杨澜（女）　嘉宾：维拉王（女）

　　　 杨　澜：你父母亲在艺术方面对你有过影响吗？

　　　 维拉王：我的父亲很懂得欣赏，具有人的天赋中艺术性的一面。另一方面，他的商业天赋也很出众。我的感情的一面肯定是来自我母亲，她很有艺术气质，而且对穿着讲究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杨澜访谈录》

例（2）由嘉宾维拉王赞扬了话题人——给予她指导的父亲，在“赞扬表现”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无限怀念。

③感谢

例（3）主持人：林（女）　嘉宾：小林（女）

　　　 林：小林さん、もうキャラクターができあがっているから、全然年をとらないというイメージがありますよ。たぶん、50周年になっても、60歳になっても、ずっとこのままのような気がする。

　　　 小林：だけどね、父親や母親は草花をいじるのがすごく好きで、そういうのって年寄りくさいなって思ってたら、近ごろ、だんだん自分も植えてみようかなとか思い始めて。そう思う私って、何なんだろうと思ったりしてる。

　　　 林：私、まだ草木には興味ないな。

　　　 小林：まずいかしら。

　　　 林：最後は何だかしみじみしちゃいましたけど（笑い）。今年も、年末を楽しみにしてます！

『週刊朝日233　2004－9』

例（3）中的“赞扬表现”多数出现在访谈的结尾。其言外之意是主持人对嘉宾从访谈开始直到结束的积极合作态度表示感谢。

④同感

例（4）主持人：陈鲁豫（女）　嘉宾：刘松林（女）

　　　 刘松林：我跟我爱人结婚以后，关于岸英我还是说，这个人不可能从我的生活里头退出去，他从来不干预。

　　　 陈鲁豫：您的爱人应该是一个很能够理解您的人。

《鲁豫有约5》

例（4）中主持人使用“您的爱人应该是一个很能够理解您的人”这种赞扬表示主持人与嘉宾是感同身受的。这种“赞扬表现”拉近双方的距离，同时也传达出主持人向嘉宾示意“我对您的谈话非常感兴趣”的“言外之意”。

⑤劝告

例（5）主持人：林（女）　嘉宾：角田（女）

　　　 林：書評をそんなに真面目にとらえる人、はじめて見ましたよ。私なんて「フン！読む目ないんだから」と思うけど、いまのお話を聞いたら書評もまんざら無駄じゃないんだなという気がしてきた。（笑い）

　　　 角田：直木賞のあと、インタビューが多くて、会う方ほとんどが書評のことを聞くんですよ。答えに困ります。

『週刊朝日199　2004－1』

例（5）中的“赞扬”出现在访谈的中间部，主持人林向作家角田询问了在获得“直木奖”后怎样看待外界对自己作品的评论。主持人林在得知嘉宾角田很看重书评内容后，用含有「その書評を気にしなくてもいいじゃないか」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劝解对方。这种含有劝解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在汉语的语料中尚未发现。

⑥鼓励、安慰

例（6）主持人：杨澜（女）　嘉宾：李宗盛（男）

　　　 李宗盛：高中读书的时候没有努力，脑子里是空白一片。后来发现我很喜欢弹吉他，就随便写了一些歌来鼓励自己。

　　　 杨澜：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大陆的考生在考试前都要听这些歌来激励自己，在当时已经被奉为“经典”。所以你不要轻易放弃你自己。

《杨澜访谈录》

例（6）嘉宾李宗盛的发话可看作是一种自我贬低。因此主持人杨澜通过使用暗含“虽然当初没有努力学习，但您创作的歌曲却很受欢迎，一直鼓舞学生们努力学习，不放弃”的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给予对方肯定的评价，同时给嘉宾留下“我是你的支持者”的良好印象。这样一来，就缩小了访谈双方的心理距离。

⑦支持、理解

例（7）主持人：阿川（女）　嘉宾：鈴木（女）

　　　 阿川：高校に通ってたんでしょう。

　　　 鈴木：はい。それまで座間市だったんで、東京まで二時間かけて通うのは仕事のロスになるからって、東京の高校に転校して。家族も「亜美を一人にしておけない」って、八ヶ月後に引っ越してきてくれて。

　　　 阿川：すごい家族愛！

　　　 鈴木：で、普通にバスに乗って学校に行ったら雑誌に取られちゃって、私も周りも怒られたし、ものすごいモメごとになっちゃって。それから学校の入り口ぎりぎりまで送り迎え。

『週刊文春537　2004－6』

例（7）展现了嘉宾铃木夺得新人奖后被所属公司控制的谈话场面。这种场面中的“赞扬表现”具有以下特征：第一，即便省略“赞扬”，说话者也能够顺利地推进谈话；第二，经常出现在双方发话交替的环节，并伴有表示喜悦、惊讶等感情的短句结束发话。在此，其言外之意与其说是积极评价对方，不如说是附和对方的发话。从例（7）中可以看出主持人阿川用「すごい家族愛」这种赞扬暗示了“我正在用心地听，完全能够理解您所讲的内容”的态度。嘉宾铃木听到这种赞扬便会有“对方正在专心听我的讲话，我可以安心地继续讲下去”的心理准备。访谈双方有意识地将这种言外之意夹杂在语流中，这种“赞扬”也可看做是为了避开单方面的冗长叙述，烘托谈话氛围的手段。

⑧期待、祝愿

例（8）主持人：陈鲁豫（女）　嘉宾：张行（男）

　　　 张　行：我的心态是在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当中形成的，无数伤害之后才炼成钢。但是我觉得我目前也不是很完善的状态，但我相信，对自己今后的成长、事业的发展，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陈鲁豫：我觉得你现在过得很踏实，也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态很平和，也很健康。我想时间会流逝，但你的歌声不会老去。

《鲁豫有约4》

例（8）的赞扬出现在访谈结尾处，可视作访谈终了的标志。采访者的赞扬包含了对嘉宾的祈祷和祝愿。

⑨缓和气氛的玩笑

例（9）主持人：阿川（女）　嘉宾：花禄（男）

　　　 阿川：小学校とか中学校のときも「小さんの孫」と言われたでしょう？

　　　 花禄：そのころは、嬉しかった。逆に人にはない特典だと思ってました。それが不愉快に思うようになった。十八歳で一気に反抗期が来たんですよ。もう自己主張バリバリで、ハハハ。

　　　 阿川：何を主張したんですか。

　　　 花禄：おふくろが言うことに対して「いや、僕はこう思います」とか言う生意気なタイプ、エヘヘ。さすがにうちの師匠には何も言えませんでしたけど。

　　　 阿川：素直な反抗児（笑い）。

『週刊文春517　2004－9』

例（9）的语境是嘉宾花禄从18岁开始一直被笼罩在祖父的光环下，无论如何也要反抗做真正的自己。主持人阿川送出的“赞扬表现”并非是发自内心的积极评价，而是为避免让嘉宾感到尴尬，缓和紧张的气氛而说的玩笑话。

⑩回避

例（10）主持人：林（女）　嘉宾：うじき（男）

　　　　林：うじきさんって、テレ朝の呼び物としての「サンデープロジェクト」を司会してきたじゃないですか。うじきさん、知的雰囲気があるから、メーンキャスターの席にいても、全然違和感ないですよ。

　　　　うじき：見かけ倒しがばれなきゃいいんですけどね。水深、浅いんですよ。

　　　　林：いやいや。また、看板の久米さん、古館さんにバトンタッチしたと聞いてた。いろんなことを幅広くカバーしてるって感じ。

　　　　うじき：いや…。（笑）

　　　　林：私、俳優のことやバンドには遠いですけど。毎日の内容は豊かで、文化祭みたいなあ。

　　　　うじき：それ、うまいなあ。今度使わせていただきます。（笑）実際にバンド始めるきっかけは、ちっちゃい頃、「モンキース」って番組が毎週あって…。

『週刊朝日212　2004－4』

例（10）是访谈双方的互相赞扬。作为演员的宇敷取代了岛田成为朝日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主持人林以此提出话题，赞扬对方已成为关乎电视台命运的大人物。针对采访者一连串的赞扬，嘉宾不知如何是好。刚开始报以不自然的微笑，接着反过来用「それ、うまいなぁ。今度使わせていただきます」这样的语句回赞主持人，从而有意识地终止主持人的发话夺取了话语权。这种回赞的言外之意在于：主持人的赞扬一旦碰触到嘉宾的私事或认为尴尬的问题，嘉宾则把赞扬变成一种没有诚意的社交辞令阻止对方的发话，以转移话题。

奉承

例（11）主持人：阿川（女）　嘉宾：奥本（男）

　　　　阿川：奥本さんは、埼玉大学のフランス文学の教授である同時に、昆虫好きとしても有名でいらっしゃる。私もちっちゃい頃、「虫愛づる姫」と呼ばれていたぐらいだったんです。

　　　　奥本：姫ね。スペインには「ヒメネズ」なんて名前の人もいますね（笑）。…

『週刊文春519　2004－9』

例（12）主持人：陈鲁豫（女）　嘉宾：崔健（男）

　　　　陈鲁豫：你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说话的方式，是那种不太善于也不太愿意讲故事的人，但是说起话来非常的理性，而且离不开音乐。

　　　　崔　健：是吗？不过老实说我的性格很内向，与在舞台上完全不一样。

《鲁豫有约5》

例（11）的“赞扬表现”多出现在访谈开始处。主持人阿川通过赞扬嘉宾奥本在职场中的活跃表现使得他心情愉悦，热情地接受此次访谈。访谈一般是比较正式的场面，因此有必要缓和紧张感营造轻松的氛围。出现在访谈开始处的“赞扬表现”其重点不在于赞扬嘉宾的外表或业绩，而是寻求双方共同的爱好或关注点。这种“赞扬表现”大多发生在主持人向嘉宾提问的时点，目的是预先使得嘉宾心情舒畅，顺利将其纳入访谈进程。例（12）的“赞扬表现”是由主持人发出并多数出现在访谈终结处。其言外之意是对在采访过程中给予主持人认可，配合询问的嘉宾表示感谢，并以此作出终结采访的暗示。

拜托

例（13）主持人：林（女）　嘉宾：千住（女）

　　　　林：オー、これが名器「デュランティ」ですか。なかなかさらっと言えない（笑い）。ステキなケースどころか、シャネルのスカーフに包まれているそうですって。

　　　　千住：ええ、このケースは、この楽器のためにロベルタで作ってもらった特注のサイズなんです。振動しないようにクッションで包まれていて。

　　　　林：きょうはせっかくの機会なので、「人生のパートナー」をちょっと見させていただきたいんですけど。

　　　　千住：ほんとはあんまりよくないですけど、きょうは特別に湿気はどうかな…。

『週刊朝日199　2004－1』

例（13）主持人林想看嘉宾千住的小提琴。之所以预先赞扬了嘉宾的小提琴是因为要讨得对方的欢心，以顺利实现对嘉宾的请求。

5.“赞扬表现”言外之意的中日对比

在上节通过例句分类说明了“赞扬表现”的言外之意。表（3）显示了关于“赞扬表现”中日对比的结果。

表（3）　“赞扬表现”的言外之意

“赞扬表现”言外之意的运用在汉日两种语言中存在差别。表（3）中虽然汉语和日语的“赞扬表现”都蕴含了丰富的言外之意，但“同感”“回避”“鼓励、安慰”“支持、理解”的赞扬比率日语远高于汉语。这种结果与语用学上的“礼貌原则（politeness principle）”^[6]不无关系。另外，Brown and Levinson（1978）根据Leech的“礼貌原则”把“面子”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消极的面子（negative face），另一种是积极的面子（positive face）。前者是说话人希望不要被压抑，不要阻碍自己发话的自由；后者是说话人希望对方能对自己有肯定的评价、善意的认定。根据以上原理分析得出：

首先，在日语语料中含有“支持、理解”“同感”的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比汉语多。这种“赞扬表现”预示了在访谈过程中听者不仅听懂了对方的发话，而且积极地加以自己的思考以求得和对方保持意见或思想的一致。同时，这种“赞扬表现”也起到了“表示关注”的功能，属于“附和语”。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善于利用“礼貌原则”的第5和第6条。也就是在会话的构成上，主持人尽力配合话题的展开，随时注意为避免会话中单方的滔滔不绝而积极合作。在对人关系上，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更加倾向即便是不赞成对方的意见也习惯性地附和，从而缩短会话双方的心理距离。

其次，含有“鼓励、安慰”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在访谈过程中也被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经常使用，出现频率高于汉语。这种表现符合“礼貌原则”的第3条，作为支持者让对方更有自信地发话，与此同时也可看做是构筑和谐人际关系的会话策略。以上两方面体现出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在会话过程中遵从“礼貌原则”的第1条，不断地考虑、顾及对方的感受寻求一种心理或感情的契合。相反，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不大使用“注目表示”的赞扬，更多的是完全听懂对方的发话内容后给予评价，更为重视“赞扬”的实质内容。

另外，在日语语料中嘉宾得到赞许时，并不是全面否定来自于主持人的积极评价而是通过把赞扬转移给有关话题人，或把赞扬再给予主持人的方式巧妙回避。这种情况符合“礼貌原则”第4条即优先考虑谦逊的公理。这种现象在汉语语料中也有发现但不如日语显著。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可以说这种形式的“赞扬表现”与日本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芳贺（2000）在《凹型文化和日本人》中指出日本的价值观是“和”，日本人在会话过程中总是不自觉地追求相互理解，避免非黑即白的激烈争论。因此为保持与对方的“和”，善用规模缩小或回避的会话策略向对方表示敬意、理解和谦让。从对人关系的角度看，“赞扬表现”有着社交辞令的特性，让听者感受到说话人对自己的关照，是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润滑油。这种结果也遵守了“礼貌原则”的第1条关心、考虑对方的公理。

最后，带有“询问”“期待、祝愿”“拜托”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在日汉语料中都有所见。从对人关系的角度来说，日本人更倾向于将赞扬视作不让听者感受到逼问而是自然地进入访谈的会话策略。从这一点可以推定，日本人在会话过程中随时注意保护对方的消极面子，不妨碍对方的自由，有意识地在会话双方之间设定恰当的距离。与此相对，中国人更多的是利用积极地满含热情的赞扬缩短会话双方的心理距离，保持对方的积极面子。另外，在汉语语料中有着“期待、祝愿”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多次出现在访谈结尾处，这不仅是访谈结束的标志，而且给人留下了采访者一直控制谈话主导权的印象。

6.结语

本研究考察了中日访谈中“赞扬表现”的出现频率和言外之意。现总结如下：

①“赞扬表现”出现频度，日语高于汉语，特别是受访者发出的赞扬和对有关话题人的赞扬频率远高于汉语。

②“赞扬表现”的言外之意，汉语日语中都有表示“奉承”的“赞扬表现”。在会话过程中起到了调节关系、显示礼貌的作用。但是，含有“理解、支持”“同感”“鼓励、安慰”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在日语会话中有“表示关注”的功能，其出现频率高于汉语。汉语语料中带有“询问”“拜托”“期待、祝愿”言外之意的“赞扬表现”出现的频度超过日语，占有很大比例。

③从以上两点可以看出，无论是日本的还是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都把“赞扬表现”作为推进会话顺利进行的策略加以积极利用，只是在具体使用方法上存在差异。日本人访谈者更注重赞扬的“表示关注”功能，把赞扬看做是处理人际关系的“套话”。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则更关心赞扬的实质内容。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在赞扬对方时善用间接的表达，委婉地传递自己对对方的认可和赞许的心情。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以自身的感受为中心直接赞扬对方的情况较多。对于赞扬的回复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优先考虑谦虚原则，抬高对方贬低自己或转移话题的焦点来委婉地应对赞扬。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根据当时的情况直接否定或接受来自对方的赞扬。

综上所述，日本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在会话中遵从“体贴”的原则，对谈话对方始终抱有关注和体贴的心理，为保持对方的消极面子刻意在双方间留有一定距离来赞扬。中国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则重视赞扬的实际含义，通过直接夸赞来维护对方的积极面子。这是语言表达习惯折射出的两国文化上的差异。

本研究是以访谈为基础所做的调查分析。今后将收集有别于此的其他类型的谈话语料作进一步的论证。本研究没有涉及谈话参加者的性别、年龄和地位的差异，在今后的研究中把以上三要素纳入考察范畴，将成为更有意义的课题。

［本文为“南京工业大学2009年青年教师学术基金项目”（项目编号：39716005）］

参考文献

［1］泉子·K·メイナード『談話分析の可能性——理論·方法·日本語の表現——』くろしお出版、1997年。

［2］蒲谷宏他「待遇表現としてのホメ」、『日本語学』、1996年。

［3］尾崎喜光「依頼行動と感謝行動から見た日韓の異同」、『日本語学』、2005年。

［4］神尾昭雄，高見健一『談話と情報構造』研究社、1997年。

［5］河内彩香「日本語の雑談の談話における話題展開機能と型」、『早稲田大学日本語教育究』、2004年。

［6］川口義一「ドラマに登場する人物像——だれが、だれを、なぜホメるか——」、『言語』、2004年。

［7］小泉保『語用論研究——理論と応用——』研究社、2001年。

［8］佐久間まゆみ他『文章·談話のしくみ』おうふう出版、2000年。

［9］田窪行則『視点と言語行動』くろしお出版、1997年。

［10］野元菊雄「ホメるという言語行動」、『日本語学』、1996年。

［11］芳賀やすし「凹型文化と日本人」、『言語』、2005年。

［12］堀口純子『日本語教育と会話分析』くろしお出版、1997年。

［13］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年。

［14］李悦峨，范宏亚：《话语分析》，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年。

［15］王陆：“汉英称赞应对模式比较”，《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

［16］许余龙：《对比语言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

【注释】

[1]野原菊雄「ホメルという言語行動」、『日本語学』明治書院、1996年、7ページ。

[2]谷崎潤一郎『文章読本』中央公論社、1975年、193ページ。

[3]此处的四篇文章收录于『日本語学』明治書院、（1996年、ホメル特集）33－58ページ。

[4]泉子『談話分析の可能性』黑潮出版社、1997年、253ページ。

[5]寺村秀夫『ケーススタディ日本語の文章、談話』桜楓社出版、1990年、12ページ。

[6]小泉（2001）对Leech（1983）的“礼貌原则”的日文翻译：
a.気配りの公理：他者への負担を最小限にせよ、他者への利益を最大限にせよ
b.寛大さの公理：自己への利益を最小限にせよ、自己への負担を最大限にせよ
c.是認の公理：他者への非難を最小限にせよ、他者への賞賛を最大限にせよ
d.謙遜の公理：自己への賞賛を最小限にせよ、自己への非難を最大限にせよ
e.同意の公理：自己と他者との意見を不一致を最小限にせ、自己と他者との意見の一致を最大限にせよ
f.共感の公理：自己と他者との反感を最小限にせよ、自己と他者との共感を最大限にせ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