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由“新体验小说”和第三代诗人想到的
现象学为我们重新打量这个世界、在反思中超越和重构这个世界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思路。因为,现象学悬置了外在客观世界,也悬置了一切已有的观念,直接面对的是与人的存在相关联的直观的感性世界。现象学为生活作文超越惯常的生活世界开辟了一条新路径,但是自身的局限也有待克服。胡塞尔现象学是一种意识哲学,关注的是意识本身的构造功能和结构;海德格尔的存在现象学尽管克服了胡塞尔的意识哲学的局限,但他关注的是人的存在活动,也就是人和世界的先于认识的一种交往理解活动。实际上,人不仅在存在本体论的维度和世界发生联系,也在实践维度上和世界发生联系。因此,人的生活世界是个多维度和多层次的世界,对生活世界的超越也应该在不同维度、不同层次上进行。
本书在论述生活作文超越日常生活世界的过程中,力求在遵循现象学基本思想和方法的基础上,对现象学的局限有所突破。当然,本书提出运用现象学方法来进行写作积累阶段的“看”与“做”,以及行文阶段的反思活动,只是希望能够进一步发掘生活的意义,实现生活作文的价值,并非对基于自然主义态度的写作观察和反思活动予以全盘否定。
1993年,《北京文学》邀请了一些中青年作家举行了关于“新体验小说”的座谈会和约稿会。1994年推出了一系列“新体验小说”,引起了文坛的关注,如毕淑敏的《预约死亡》、袁一强的《“祥子”的后人》、王愈奇的《房主》、母国政的《在小酒馆里》等等。“新体验小说”讲求叙事的真实性,几乎都取材于作者亲历的生活体验。它并不刻意追求主题的深邃,而是关注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喜怒哀乐。但是,这样一场看似很有潜力的艺术运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沉寂下来。
“新体验小说”昙花一现的原因是,作家们在写作中过于拘泥于日常生活世界本身,拘泥于表面的生活体验,使得作品过于纪实,显得松散琐碎、繁杂冗长,因此缺乏传统小说的艺术魅力。但这并不能够说明亲历的生活体验在文学创作中意义不大。作为“新体验小说”代表人物之一的毕淑敏也指出:“新体验小说光有体验我认为是不够的,或者说这体验里不仅包括了感觉的真谛,更需涵盖思想的真谛。”她在小说《预约死亡》中,就对自己的体验生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可见,如果写作仅仅局限于日常生活世界而不能超越日常生活世界,那么写作的意义也将非常有限。
其实,在“新体验小说”之前,就有以于坚、韩东、徐敬亚、周伦佑、李亚伟、何小竹等为代表的第三代诗人,他们一反传统诗歌追求主题高远深邃的常规,以日常生活为主要内容,拒绝隐喻,而以朴素的口语来表现粗糙庸俗的日常生活。但是,诗人笔下的貌似平淡无聊的日常生活,深刻表达了他们在信仰崩溃之后面对现实生活的荒诞感与无聊感。尽管第三代诗人的诗歌备受争议,但是这种拒绝外来因素对主体精神的影响,直面琐碎生活、真切感受的风格和勇气,对当代文学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第三代诗人那里,我们看到,当日常生活丧失了理想与信念、隔断了历史与传统,人也就同时丧失了存在的尊严和意义。正因如此,在经历20世纪80年代青春的激情与阵痛之后,留下来坚守的诗人不再简单地否定历史和传统,而是重新在现实与历史之间建立联系,重新建构自己的生活世界的意义。
这很容易让我们想起生活作文教学出现的尴尬境地:一方面,要学生写真实的生活;另一方面,学生写出的真实生活却又毫无意义。尽管生活作文不是虚构性的文学创作,但同样也需要面对生活世界并超越生活世界。对生活作文来说,面对生活世界本身并不是要面对一个纯粹的先验的生活世界,也不是面对一个被日常语言符号和思维支配的惯常的生活世界,而是重新和世界感性相遇,重新发现和建构生活世界。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本书提出生活作文不仅要面对生活世界本身,而且还要沿着真善美的方向不断超越生活世界本身。生活作文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人的自身存在建构美丽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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