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论及其要点

当代概念整合理论是Fauconnier Gilles& Mark Turner（1998）创立的，是在心理空间（mental spaces）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完善起来的，该理论基于Gestalt心理学（完形心理学）的基本原理，对词语整合及其效应作了全新的诠释。

（一）心理空间与概念整合

Fauconnier在他的专著《心理空间》（Mental Spaces，1994）中提出了心理空间理论，系统地考察了人类认知结构和人类语言结构的内在关联。他认为“心理空间是容纳有关某一被感知、想象、记忆或以其它方式被理解的特殊场景（scene）的相关信息的容器”。他把语言看成一系列复杂认知程序的诱发机制，只有当认知机制启动以后，语言才能产生意义。

心理空间理论指出，话语的形成和理解涉及一系列心理空间的连续层级构型，这些构型随着话语的展开而不断调整，并受到语义、语用和认知等多种因素的约束。话语首先构建于说话人的基础空间，然后随着话语的不断展开，不同视角或焦点的心理空间将随之建立起来。建立心理空间的目的是为了把话语所引起的信息分隔成一系列简单的认知模式，并通过空间之间的联系突出不同空间中对应成分之间的关系，这样，复杂的场景就可以由一系列的心理空间及其之间的关系来表现。例如：

Titanic is a movie about the voyage of the Titanic.

在这句句子中，Titanic同时指称Titanic这艘船和Titanic这部电影，句子所要表达的信息被分隔成两个相互联系的空间，说话者引导听话者由这两个不同心理空间所建立的视角来感知属于不同空间的Titanic。这样，“船”和“电影”的概念被激活并被联系起来。又如：

When I was a child，my parents took me to China.

这个句子可以使听话者建立两个心理空间：一个为当前话语空间，另一个为说话者小时候去中国时的事件空间，心理空间使听话者把指称层次上的话语信息分成了和不同场景相关的概念，并把这些分散在不同心理空间的概念有效地合成在一起。可见，心理空间理论就是使一个心理空间中的概念与另一个或多个心理空间中的概念产生映射关系，从而形成新的心理空间，即形成新的概念。在这些心理空间的连结中具有相似的联系和推理，所有的思维形式都是创造性的，这是因为它们会产生新的联系和构造，并由此产生新的意义和新的概念。

概念整合理论是在心理空间理论基础上发展而来的，Fauconnier& Turner （1998）认为“概念整合是心理空间网络中组合认知模式下的一组运作机制，涉及到简单认知模式的临时组建和不同空间之间认知映射（cognitive mappings）的建立”。也就是说，概念整合理论就是将两个输入心理空间（input mental space）通过跨空间的部分映现匹配起来，将两个输入空间中映现匹配的部分有选择地投射到第三个空间，得到一个动态解释的整合空间（blended space）。跨空间映现利用输入空间里共有的图式结构，或者发展其它的共有图式结构，这一共有结构包含在第四个空间即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里。如下图所示：

概念整合网络是概念整合的核心，包括由来自于独立认知域信息所构成的两个或更多的输入空间，它们之间建立跨空间的映现。跨空间映现创造或反映了两个输入空间所共享的更抽象的空间，即类属空间。第四个空间是整合空间，是从输入空间中进行有选择性的映现而来的，它可以以各种方式形成两个输入空间所不具备的新现结构，并可把这一结构映现回网络的其它空间中去。即以上文所举Titanic为例，Titanic：Unsinkable after all这一外文报纸的标题可以被看成一个概念整合的表达式。它包括一个关于“沉船信息”的输入空间和另一个关于“电影信息”的输入空间，通过船与电影、船的航行与电影的放映以及船的命运（已沉没）与电影的成功（获得奥斯卡奖）之间的映射，统一了这些输入空间的概念结构。这样，在表示the Unsinkable Titanic的整合网络中包含了四个空间成分，这四个空间成分就组成了概念整合网络。

（二）概念整合理论的解释力

Fauconnier Gilles& Mark Turner（1998）曾经列举了一位哲学家的一段话来说明概念整合理论在人们思维和语言的作用：

I claim that reason is a self-developing capacity.Kant disagrees with me on this point.He says it's innate，but I answer that that's begging the question，to which he counters，in Critique of Pure Reason，only the innate ideas have power.But I say to that，what about neuronal group selection？And he gives no answer.

（我认为理性是一种自身不断发展的能力。这一点康德与我看法不同。他主张理性天赋论，我说他回避问题的实质，而在《纯理性之评论》中，他对我的看法表示反对，坚持认为只有天赋观念才具说服力。然而我回击他：那么神经元的群体筛选是怎么回事呢？对此他无言以对。）

这段话包括两个输入空间：一个是说话人所构建的心理空间；另一个是康德（Kant）的写作所构建的心理空间。两个输入空间共享一个框架结构，即一个思想家，他们的主张和思考、表达的方式、某种语言等。这个框架结构是一个类属空间，与两个输入空间相互联系在一起。另一个空间就是整合空间，在这一空间里，说话人使用了辩论框架，说话人与康德同时出现，并进行着一场辩论，他相互认识，使用同一语言来讨论同一问题。而在各输入空间中，他们相互不认识，一位使用英语，而另一位使用德语，也不可能进行辩论。这就说明整合空间具有两个输入空间所不具备的新现结构。

概念整合理论不仅能解释西方的话语表述，对汉语中也具有同样的解释力。沈家煊（2006）就曾运用概念整合理论来说明“山脚”这个词的整合机制，概念“人体底部”已经有词项“脚”与之对应，为了产生一个简单形象的词项来表达“山体底部”这一概念，就由“山”与“脚”二者整合成为“山脚”一词。可以发现在这个概念整合的过程中，存在两个输入空间：一个是“人体底部（脚）”这个心理空间；另一个是“山”这个心理空间。与这两个输入空间相互联系在一起的是“人”这个类属空间，因为输入空间之一“人体底部（脚）”是类属空间“人”的一部分；而另一输入空间“山”与类属空间“人”有相似点，即两者都有从上至下的高度，正是由于这个相似点，人们才会通过隐喻映射将两者联系起来。最后一个空间就是整合空间，在这一空间里产生了两个输入空间中所没有的新现结构“山脚”，它就是概念整合的结果。又如“那个外科医生又操起了屠宰刀”这个句子也是概念整合的结果，它的两个输入空间分别是：“外科医生”和“操屠宰刀”这两个心理空间。与它们互相向联系的是“屠夫”这个类属空间，因为“外科医生”与“屠夫”都是以操刀为职业的人，“操屠宰刀”是“屠夫”的行为，“操手术刀”是“外科医生”的行为。在最后的空间中将“外科医生”和“操屠宰刀”整合起来，那个外科医生动刀救生与屠夫动刀杀生的目的竟然联系起来，给人以用杀生的手段来实现救生的目的这样的意象，从而产生出“那个外科医生医术拙劣”这样的浮现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