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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密云檀营的满族文化与满族语言

时间:2023-04-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京郊密云檀营的满族文化与满族语言一、檀营满族文化位于首都北京东北方向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密云县,是北京水源密云水库的所在地,也是从北京到东北三省汉语北京官话区同语线的首站之地。就是在这个首站官话区里,保存了一个满族文化与满族语言的精小语言岛,这便是檀营满蒙民族乡。说起檀营满族满语的起因,还得从清朝说起。

京郊密云檀营的满族文化与满族语言

一、檀营满族文化

位于首都北京东北方向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密云县,是北京水源密云水库的所在地,也是从北京到东北三省汉语北京官话区同语线的首站之地。就是在这个首站官话区里,保存了一个满族文化与满族语言的精小语言岛,这便是檀营满蒙民族乡(主要是满族)。

说起檀营满族满语的起因,还得从清朝说起。1644年,清兵入关后,为了巩固清朝在关内“平均一个满人周围有一百五十个汉人”的人口悬殊布局下的统治地位,清廷统治者采取了把八旗兵集中布点的战略部署。按曾国藩的说法是,48%的旗人兵力驻防在外地,52%旗人兵力驻防在畿辅(即北京附近地区)。戍守京师的八旗核心部队又称“禁旅”,分守各省的叫“驻防”,而驻防也分层次,即各省驻防之上又有相当于今天大军区级别的核心驻防,如湖北荆州驻防相当于今天的成都部队西南大军区,山东青州驻防相当于今天的济南部队华东大军区。檀营的八旗分布很特殊,它属驻防八旗,但又是离京师八旗禁旅最近的一支特殊的驻防八旗。

据笔者2002年夏率北大比较语言学博士生、硕士生去檀营实地调查所得《密云县1962年满洲营房轶事》(以下简称《轶事》)中用毛笔记载:“营房于大清乾隆四十三年建筑,四十五年由北京八旗拨来密云驻防,以黄、红、蓝、白三角四色为记号,计正黄旗、镶黄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正白旗、镶白旗,分八旗十六佐,就是十六个队,四个队为一协,四个协为一营,归一副都统总管。乾隆四十三年建制都统衙门一所,军务处一所,左右司各一所,官厅二处,东西南营房各一间,三门,值班房各三间,关帝庙一处,万寿宫一处,太阳宫一处,石桥五座,协领工门四处,佐领卫门十六处,防御卫门十六处,骁骑校卫门十六处,火器营一处,火神庙一处,魁星楼一座,东门外有演武厅一处(现在新农村占用地),北京重修塔一次,建有大士佛殿三处,各三间,北山西有打靶场一处,三河县、玉田县、顺义县、昌平县、古北口五处有防守,御防御骁骑校各一员,卫门与本营同全营有井八眼。”在《轶事》资料的补续中还用毛笔写道:“满族是爱新觉罗氏本族亲兵,蒙族是奉天省铁岭独立的一部落……密云满洲营防于乾隆四十二年皇上赴热河,住密云行宫,夜得一梦,见一只猛虎由山上下来,向他摇头摆尾,惊醒后将梦中所见告之刘墉中堂,刘墉奏云,此处宜设一支兵营镇守,以应此兆,故于乾隆四十三年下旨,建立满蒙二族驻防一营。户数旗兵两千名,马甲人口七千名口,于改革后生死逃亡尚有三百多户,两千三百多口。”[1]

不管是圆梦应兆,还是在通向陪都承德中间设防保驾皇帝到避暑山庄从事国事要务,在此设防都是合情合理的。另外,在密云设满蒙营房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清代《畿辅通志》(帝制纪诏谕)中清楚记载:“乾隆四十二年十月谕内阁:现在满族八旗生齿日繁,若不稍微酌办,伊等生计日蹙。密云县地方密迩畿辅,彼处城邑亦大,尽可建盖兵房安插兵丁一二千名……着军机大臣于八旗满洲兵内挑选二千名,派往密云县驻防……其如何建盖兵房,料理起程并设官员以及到彼处如何安插之处,著即行妥议具奏。”[2]可见,乾隆谕中除驻防外还有解决京城八旗生齿日繁的原因。《轶事》中还清清楚楚地介绍了当时落实乾隆帝指示的具体安排。

满蒙驻防营房设在了冶塔山下距密云县5公里处的檀营。从前文详介中可看出,密云檀营是和清廷在全国分布的满城(或叫旗城)一样的。它是一个析离于汉族之外的独立的封闭式城堡,并且严格用八旗制布局分住,城北冶塔山下建一座坐北朝南的关帝庙俯瞰全营,也是全营房满蒙人完成精神信仰的祭祀场所。营房内是棋盘心的排子瓦房,营房墙外是护营沟,靠石桥相通。据赵书在《话说檀营》中记载:“营房内共建官署和兵房4872间。纵横六条街,将满蒙八旗分割成十六座佐领驻地。营内八旗每旗两个佐领,各旗均有自己的旗帜。每到阅兵时,按各自旗色列队,兵丁盔甲颜色与旗色泽相同。”[3]也就是说,黄旗的人穿黄色的衣服,白旗的人穿白色的衣服。各旗气势表现、精神容貌一目了然。

从上面对檀营的叙述中我们已经看到,这是一个清朝精兵集中的部队营房,也是清代八旗制兵民合一,旗丁与家属合为一体的居制,使人们一时难以辨清他们与普通村落、部队营房的区别。其实,檀营作为满蒙兵丁的营房,从一建成起就与密云县其他汉族乡村“各不相属”[4],按清朝八旗兵制的规定,任何驻防旗城为了专心兵务,都是不能随意与地方汉民密切来往的,檀营的兵丁也不例外。他们除了外出参战或出营房进行野外军事演习外,擅离营房是要受到严惩的。因此,檀营的满蒙兵丁是只能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旗营内生活的,因此也就形成了与当地毗邻汉族不同的风俗文化。

(一)兵文化

檀营自建营房后,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自京师等地拨来满蒙旗兵达2000人,其中有副都统、协领、佐领、防御、骁骑尉等军官305名,加上将士家属7000人,共9000人,达2000户,驻防于此,史称满洲驻防营。驻防营主要承担皇帝到承德去避暑或狩猎的保卫工作(见檀营展览《檀营今昔》)。旗人首先是兵文化心理,他们作为清廷的职业军队,世代服役,全家从军,永远离不开营房。所以檀营里有武术场,善扑营、弓箭房多处。旗营在规模和建制上大有边关军府气派。营城高六米,有虎皮石城墙。东门外有演武厅,以供观练武,西门外设绿营校场,供阅兵,西北部有供火器营操演的靶场,城东南有火药房、兵器库和马圈。旗人靠当兵俸禄生活,生活来源是旗兵粮饷(满式汉语叫“钱粮”),粮饷确切地说叫“旗饷”,饷分银、米两种内容,即钱物均有,月饷是银两,年饷是年米。总之,他们是要把生命系在保家卫国的代价上的,他们可算衣食无忧,这叫“铁杆庄稼”(满式汉语,义为庄稼收成不看旱涝,不靠老天爷,不靠劳动,只靠为清廷精忠报国,犹可丰衣足食)。正因为有这种靠为皇上打仗吃铁饭碗的心理,他们在清末辛亥革命后,成了亡朝之兵,没了一点俸禄,一夜之间变成了不会做工,没有手艺,不会干农活的靠典当甚至卖旗房吃瓦片的无生活能力的闲族。但他们经历过大悲大喜的生活后,其文化心理仍然是健康的、自信的,可谓是“位卑未敢忘辉煌”,好汉常讲当年勇(汉族价值审美通常是“好汉不讲当年勇”)。正因为这种破落贵族式的旗人心态,使他们度过了民国30多年悲凉而凄惨的日子。迎来了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解放后檀营满蒙旗人又在当地党和政府及汉族兄弟的帮助下,走上了学农务农致富的新兴生活的康庄大道。

(二)礼文化

檀营(满洲驻防营)旗人从清乾隆到现代,仍然保留着自己独特的礼文化,蒙古人在檀营当地也大都保持了和满族旗人一样的文化。

檀营满洲旗人虽有尚武之气派,但也有崇文之礼节。檀营中有文昌阁,这是专门用于祭孔的;城北的关帝庙是专门用来祭关帝的;万寿宫是用来摆各家祖先牌位的;太阳宫是全旗营人用来拜年丰的,而魁星楼又是为旗营人及后代祈祝文运的。还有各家拜西屋的祖宗拜、除夕的祭祖,春节期间家家户户之间的拜年。可见,檀营旗人的礼拜之风比比皆是。

檀营满族的礼节也比汉族复杂。承袭满族旧俗,男女成人见面均行请安礼(满族叫“打千儿”),男人行礼形式是曲左腿、跪右腿,右手向下;女人行礼形式是双手按腿下蹲(满族叫“蹲安”)。满族是一个崇尚“齿本位”的民族,对年纪大的人不管官职大小都要尊敬,总督、都统路遇熟悉老人都要下马请安,一般人遇到长辈更要打横侍立,待长辈先走过去自己再走。年轻媳妇每天早晚都要向公公婆婆问安。给老人装烟倒水,侍立在旁,老人让她坐下,她才敢坐。这一点比汉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齿本位”还表现在长幼同行,长者一定在前,幼者在后这一点,不能并行,除非有急事、要事前走一步,但也要向长者(哪怕大自己一两岁的兄长)告之,显得有礼貌。对长久未见到的长辈一见面时一定是先行请安礼,然后马上替自己家中老人问好,自己才能寒暄问安。长辈批评晚辈甚至大声训斥时,晚辈不能还嘴,更不能反唇相讥。

有“拜”有“礼”,促成了檀营自清乾隆至民国,再到解放后三百年间和睦相处的和谐小社会。笔者2002年带领北京大学博士生、硕士生去檀营实地参观考察时,看到今非昔比的檀营新房林立,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尤其是满族之间、满蒙之间、满汉之间见面仍然是热情打招呼,一派民族团结和谐的社会风气,这与满族的礼、拜信仰和尊老爱幼的礼节不无关系。

(三)风俗文化

檀营满蒙旗人后裔至今还保留着不少满族特有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方面的风俗习惯,保留着与周围汉族乡村不同的价值文化。

服饰上,男人发辫早已废止,但旗人马甲式坎肩和背心还在穿用,有的是经过修饰和服装设计后缝做出来,是一种经过改造的新式旗服。女人的旗袍不仅仍在穿着,而且也被外乡村的汉族人喜用。带有独特性的是檀营年纪大的女人们仍梳着旗式发髻,这一点老舍先生在1964年《下乡简记》中就有描述:“这里还有二百多个满蒙旗人,有的还住着二百多年前建造的营房,有的老太太还梳着旗髻。”只是这种旗髻辛亥革命前梳于头顶,辛亥革命后梳于脑后,解放后旗人当家做了主人,她们又把旗髻梳到头顶了。

饮食上,檀营旗人仍然喜欢吃糜子脱粒产出的大黏米和黏米谷子产出的小黏米,并且仍然以谷子脱出的小米为主食。他们也喜欢吃干菜包的大饺子,檀营叫煮饽饽。副食以猪肉为主,喜欢吃白肉、血肠,加酸菜粉,和东北满族的猪肉炖粉条没什么两样。逢年过节,喜庆时请客均设八大碗宴席。满族还保留有善做面食,爱吃点心的用膳习惯,其中“萨其马”“豌豆黄”“小窝头”“驴打滚”(豆面卷子)仍是独具特色而又让人吃后还想吃的美味佳肴。

居住上,檀营旗人已经没有了东北老家那种口袋房和房外竖立烟筒的居住格局,基本上是标准的旗房,但住房院内对着大门处还设有影壁,影壁后院子中间立有索罗(或叫索仑)杆子。住房内以西屋为上,以坐北朝南的房屋为坐标。西屋西墙上方供着祖宗板,西炕不住人,来的客人也不让坐在西炕上。不仅房屋,座次也以西为上。

满族的婚礼在过去比较繁缛,现在檀营也有风俗保留,比如男方小伙子看中女方姑娘,还是要请媒人帮助提亲(也叫“保媒”),男女青年自己偷偷谈恋爱再找老人让其同意是很少的。保媒成功后,男方迎娶前请媒人通信过礼,迎娶前一天,女方将嫁妆送到男方家,新郎携重礼到女方家迎亲,并设宴招待女方全家及亲朋好友,此风俗还有保留。但迎娶时坐花轿已由坐汽车代替,但还有新娘下车踏红地毯,至新婚典礼前新郎新娘双方拜天地的习惯,也增加了拜公堂(指双方父母),夫妻对拜。结婚当晚夫妻双方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行含卺礼(即把一个瓠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至今还有延续。

檀营的丧葬也部分地沿袭着东北满族流传下来的旧俗,例如,人死后停放在地上,入殓时不走门,而把遗体从窗户抬出去停放在院子事先搭好的灵棚里供亲朋好友分朝、午、夕三祭,现也有请吹鼓组祭拜三天,从早到晚不分三个时辰的。清晨出殡,一般是土葬,三天后圆坟。也有过“七七”“过一百天”的,即在亡者去世49天和100天时举行烧纸等祭拜仪式。当父母亡后,把遗物分给生前所爱之人或最好的朋友,算作他们对至亲的永远怀念,此风俗不盛行了,但仍有部分家庭按此效法。

檀营满族除以上婚丧嫁娶等风俗有部分保留外,祭祖也是另一较大的保留风俗。祭祖通常在年三十晚上,献猪一头,夜12点在祖先堂前领生,第二天献熟上香。祭祖后全家才在一起各跪一条腿吃白肉。

关于禁忌,满人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子,不穿狗皮套袖。满族妇女严禁裹足(即缠小脚)。这些在檀营里仍然遵守着。

(四)姓氏文化

满族的姓氏文化反映了满族从采集、渔猎到农耕,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从部落到小国,再到建立中央集权国家的一系列发生、发展的轨迹之“一斑”,檀营满族由于祖籍来自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其姓氏沿袭也与东北满族无异。

满族的姓氏大体可概括为以居住地、部落、姓为氏,赐予姓氏和更改姓氏或把名当姓、把动物当姓几种。檀营中的满族姓氏可归纳为:

1.以居住地地理面貌为名的姓氏,如:

索(索绰络氏)

南(那木都鲁氏)

宁(宁古塔氏)

那(那拉式,多在吉林叶赫)

杨(尼玛察氏)

2.以姓为名的姓氏,如:

佟(佟佳氏)

关(瓜尔佳氏)

马(马佳氏)

齐(齐佳氏)

李(李佳氏)

3.以部族名称为名的姓氏,如:

金、罗(爱新觉罗氏)

赵(伊尔根觉罗氏)

伊(伊拉里氏)

4.赐予姓氏和更改姓氏等,如:

爱新觉罗氏民国以后有改为赵姓的;

赫舍里氏清末民国有改为张姓的;

完颜氏清末民国有改为汪姓的。

而檀营的鲍、陈、朱、唐、林、周、胡、郭、黄等姓氏很可能是自改的汉姓,或是汉族官府赐给满族姓氏的结果。

5.一些特殊姓氏的来源。

满族姓氏是一个经历了丰富社会发展阶段的姓氏,一些姓氏还来自早期的生产方式,或渔猎时的动物图腾式崇拜,比如朗(钮轱禄氏),这分明是满语野生“狼”之义[5],由“狼”改字为“朗”或“郎”。尼玛察氏(杨),这也是满语用网打鱼的活动,尼玛察改为“杨”也多少带有意译的痕迹。

二、檀营满人的满语方言残留

2002年8月,笔者带北大博士生、硕士生实地调查檀营满族文化时,是以调查语言为主要任务的。在调查探讨上述满族文化时我们也顺便向郭普仁(男,75岁)、杨金生(男,75岁)、赵霖瑞(男,75岁)、佟慧琴(女,81岁)、肇秉堃(男,67岁)等多位满族老人调查了他们说的带有京腔口音的老北京话和不同于汉族村的特殊语言。而且这些特殊语言多是只有满蒙旗人说的满式汉语。本节重点从词汇上作一分类例析。

(一)反映兵文化的军事用语

例如:兵房、漕运、协领、佐领、防御校、骁骑校、委骁骑校、领催、马甲、前锋、牧马场、旗营、军器、弓箭、长矛、长枪、双手带、腰刀、铁炮、鸟枪、牛腿炮、海螺(号角)。

这些词汇在檀营现代日常生活中虽已时过境迁,但在中老年旗人后裔的口头会话中却时常提到,而且如数家珍,随手拈来。有些词在日常生活中还仍然是与汉族有别的在特殊使用,如不叫“民房”叫“兵房”,不叫“放马场”叫“牧马场”,不叫“号角”叫“海螺”,等等。

(二)反映礼文化的礼貌词汇

例如:皇上、爹、婶妈、大爷、大大、太太、老祖、姑爷、铁杆庄稼、吃俸禄、折典当、旗饷、饷银、年米、钱粮(也叫粮饷)、煮饽饽、建牌楼。

这些词汇虽是汉语,由近、现代汉语北方话的基本语素构成,但它们在檀营满族社会中却有了不同的交际意义。先说称呼词,如“皇上”,通常只有满族人这样说,汉族人是说“陛下”“皇帝”的,后来才跟随满人说成“皇上”的。“爹”不是汉语的“父亲”而是指“叔叔”。汉族人叫“婶母”或“婶儿”“婶婶”,只有满族人才叫“婶妈”。“大爷”在满族人称呼中指的是“伯父”,而不是排行老大的“爷爷”或地位高的男子。“大大”指“伯母”,汉族人是不这样说的,满族人管“祖母”叫“太太”,是从东北到北京,再到关内各地驻防八旗,满城后裔都是这样说的[6]。管“曾祖父或曾祖母”都叫“老祖”,也是满族人的称呼专利。管“姑父”叫“姑爷”,是汉族人听不懂的,因为北方汉语口语的“姑爷”往往指的是“女婿”。

再说其他词,“铁杆庄稼”指不管庄稼收成好坏,年年都能得到充足钱粮的满蒙旗人。“吃俸禄”,这是专指满族人一人当兵,全家领钱粮即饷粮和年米,相当于清廷以前封建官吏的薪水。“吃”和“俸禄”搭配,显然是对清廷满洲旗人全家都领有官吏才有的薪水的专指。“折典当”,也是指满族旗人在辛亥革命破落后一夜落成赤贫,把自己家中的值钱物品折价卖出去,换回点儿养家糊口钱的举动。“旗饷”指旗人专门领的“饷银”,“饷银”过去朝代也用,但清代满人全民皆兵,全民领“饷银”,就成了反映满人文化的特殊词汇了。“年米”作为每年供给旗人的口粮,也属清朝旗人专利。“钱粮”正是“饷银”和“年米”的词组合义。清朝后期满族旗人更常用的还是“钱粮”[7]。“饽饽”本是山东汉人闯关东带来的干粮面食,满族人把它和“煮”搭配,特指干菜馅饺子。“建牌楼”在汉语中本是个动宾式词组,在檀营满族话中却是个名词,是檀营的标志性建筑物,而第二音节字读成轻音,这是满语前重后轻音节构词的移借,这就使该词更有了满族话中满式汉语的别样味道。

(三)反映纯正满语的词汇

例如:牛录、阿玛、额娘、索仑(杆子)、满洲(话)、(煮)饽饽。

乾隆中后期,檀营旗人从北京城里迁来建营。其实当时北京城内的满族也已基本上改用汉语了,来檀营的满族本来就不大会说满语,来到密云,加上周围汉族、蒙古族很多,也能用通用的汉语交际,使用满语的机会就只限于满族内部通常用满语交际的老人了。到了21世纪,檀营满语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最常用的满语词。上述例子中,“牛录”指“佐领”,只有满族人这样说。“阿玛”是“父亲”,“额娘”是“母亲”,也只有满族人这样称呼[8]。“索仑杆子”是满族人每家院子大门影壁后面院子中间竖立的用来给海东青等鹰类喂食的杆子,“索仑”来自满—通古斯语族的鄂温克语音译,这种祭鹰的古习俗可能来自古代通古斯游牧民族的原始习惯。“满洲话”也是檀营满族人对他们自己语言的专称,“满洲”是满语“manzhu”,是从建州女真部落而来的族名[9]。“满洲话”特指“满语”。

(四)少量的满式汉语语法表达

1.特殊的“的字结构”

例如:当家的、掌柜的、在旗的、回娘家的(媳妇)。

“的字结构”在满式汉语中使用频率很高,是因为满语以“的”(满语标音为[i])结尾的词、词组、短语都能广泛用来单用而起到独立名词的功能。“当家的”指家里当权做主的人,也转指为女人他称时的“丈夫”之义。“掌柜的”指在店铺、商铺诸柜台中掌管柜台业务的,也即商店老板,汉军旗人女子中也有用来指称家中丈夫的。“在旗的”指有八旗旗籍的兵丁及家属,不管是满族、蒙古族甚或是加入旗籍的汉族(即汉军旗人)。“回娘家的”实际是“回娘家的媳妇”的代称,可见这类“的字结构”不管“的”前面有多少成分,其本质上都是个名词,而且多是指代、代称性名词。

2.特殊的“上字结构”

例如:年上、皇上、肉上。

“上字结构”在满式汉语中也是高频表达式,也因为满语中以“在……上”(在……方面)的语法形式就是在广泛的名词后面加上“……的上面”(满语发音为de)就行,起到一种广义上的状语提前之作用。“年上”指在这一年里,即在本年之中。“皇上”指在皇帝那,进而指称皇帝。“肉上”指“在肉的方面”“有关肉的内容”。汉族人一般是不这样说汉语的。汉唐之前对“皇帝”多称“帝”“皇帝”“陛下”,只是元代之后,蒙古人入主中原建立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才逐渐兴起“皇上”的说法。蒙古语和满语同属阿尔泰语系的亲属语言,从元代开始,经明代到有清一代,北方汉语口语中不仅满蒙等少数民族说汉语时用“皇上”一称,汉族人说汉语也逐渐习惯于用“皇上”了。

这些满式汉语正是用汉语的词或词素来暗度陈仓地移植满语的语法形式,也可以说是内地已经消亡的满语语法形式的残留。

在改革开放、科技发展和新世纪新阶段的今天,我国与国际接轨,也越来越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和保护工作。京郊密云檀营的满族文化和残存满语,正好是中华传统文化中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斑”,研究檀营满族的文化和语言,了解清朝时期满、蒙、汉民族团结合作,精诚报国的真情实貌,对于我们了解各民族共同缔造中华大家庭的文化,共同创造中华各民族璀璨生辉的历史,无疑是有帮助的。

参考文献

[1][2]密云檀营文史展览馆书面材料,2002.

[3]赵书.话说檀营[J].民族与宗教,2002(1).

[4]赵秦岭.紧跟精品生态卫星城步伐,建设现代化新檀营[J].民族与宗教,2002(1).

[5]安双成.汉满大辞典[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7.

[6]赵杰.京郊火器营的满语词[J].民族语文,2002(1).

[7]赵杰.北京香山满语底层之透视[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1993(1).

[8]赵杰.京北喇叭沟门乡满语透视[J].北京社会科学,2000(4).

[9]赵杰.北京话的满语底层和“轻音”“儿化”探源[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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