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界顶级语言学家马蒂索夫语言关系新论的再阐释
2007年10月,国际汉藏语系新学说的创始人、世界顶级语言学家、美国加州大学终身教授马蒂索夫应邀来中国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和中国社会科学院举办的演讲会,主讲《汉藏系语言和周边语言的关系及汉藏语内部的关系》,笔者有幸应邀参加了这次世界级水平的语言学演讲会。下面是笔者对马蒂索夫在这次演讲会上的主讲内容的阐述。
一
关于汉藏语系的划分和形成的关系,至今仍然有亲属关系和接触关系之说。亲属关系还是讲这个语系的诸语言有一个共同的祖先。但今天来讲语言间的接触关系更热,许多语言学家谈两种语言特征的混合,谈相互影响。其中文化上威信高,人口多的大语言往往单方面影响小语言。这时借来的语言语词,语言学家比喻为家庭中收养的孩子,亲儿子和收养的儿子有时难分。
比如汉语对越南语的影响,虽然越南语古代和固有结构多属孟高棉语系的,但越南被中国统治了1000年,导致越南语中有了50%的汉语借词,语音上有了大量借用后,也借了汉语的调类,北方的越南语就有了平、上、去(又分阴阳)的6个声调,比原来增加了3个声调。
汉语对侗族、苗瑶语族的影响也很大。原来整个语言学界不承认汉语和藏缅语有亲属关系的假设,现在大家不怀疑(它们的亲属关系)了。汉语语法词序是“动宾”,汉藏语系大多数语言是“宾动”,但这并不影响它们之间的亲属关系的假设,因为词序是可以改变的。藏缅语、克伦语、白语也是“动宾结构”,但那是受别的语言的影响的结果,克伦语是受孟高棉语影响所致,白语是受汉语影响所致。美国学者也发现了几个受汉语影响的变成“动宾语序”的语言。
加州大学出版了有关语言接触的书,讲衡量语言接触的标准有五个级,第一级是一般的表面的借词的影响,第五级是最高影响,指的是语法影响。
相似词(而不是相同词)可作为语言亲属关系的证据,比如基本核心词中的代名词、身体部位词、自然现象词、普通动词。文化词中的抽象词如数词比较复杂,还有老虎、老鹰这类词也容易被借用,有人认为数词是基本核心词,但它都很容易被借用。
再有,两个词语特别相像很可能是借的,即后起的。因为亲属关系词乍一看起来有不同的外貌,因为那是长久演变的结果。比如“撒”,拉祜语的se,缅甸语的*sar,se是从原始汉藏语sat来的。汉语普通话的“散步”之“散”,“撒种子”之“撒”,广东话还保留这个鼻音韵尾、塞音韵尾同样发音部位的词,即汉语也和汉藏语系上有语音的对应关系,它们都来自原始汉藏语。平行的例子,如:“吐”,景颇语是phat,拉祜语是hat,“气味”,景颇语是phe,拉裕语是pi。
还有一些现代汉语词是借自于英语的,一类如:
巧克力、三明治、可口可乐、早期的“德律风”
另一类是汉语词加上英语构词。如:
苹果派、幽默侃、啤酒
“啤”实际上是从德国来的,再传给英语,又借到汉语。
第五级语言接触的典型例子是汉语对日语的影响。
日本从七八世纪以来就开始借用了所有的汉字,从而进一步借用汉语词进入日本语。
第二是英语对日语的影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语借自英语词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汉语借词。
二
语言学术界一直以为汉语和泰语有亲属关系,他们看的是词汇的相同或相似,其实这些词不是证明汉—泰两语亲属关系的基本词,而是语言接触中相互借用形成的文化词。比如泰语的plian就是从汉语“变”借来的。泰语的yaag是从汉语借来的“样”。抽象的借词如数词也容易借用。泰语除数词“一”外,其他都是从汉语借来的,和汉语广东话差不多。
从汉语借来的声调在泰语中也是很有规律的。比如现代泰语的声调:
平 上 去
A C B
早期泰语还没有A,由于声调是很容易借的,所以泰语就在借自汉语的声调中产生了自己的一大调类。
因此因泰语和藏缅语有相似的词汇就说泰语属汉藏语系是奇怪的。
近年来汉语学家们倒是通过一些相近的基本核心词来确定泰语和苗瑶、南岛语系有亲属关系,叫作ostratai(中国译为“澳泰大语族”)。后来有人要把日本语包括在其中,但例子大多数没有说服力。
20世纪70年代,李方桂说泰语和汉语的亲戚关系值得怀疑,因为只是类型接近。
藏缅语系(这是马蒂索夫的说法,其实即使除去侗傣、苗瑶两语族外,仍有汉语和藏缅语族,仍然叫“汉藏语系”较合适)是个庞大的语系,它有150多个语言,9个不同的语支。其语系分化图可展示如下:
图1 藏缅语系分化图
图2 藏缅语系分公成汉语族和藏—卡钦语族的分化图
三
马蒂索夫是汉藏语系和相关语言的比较语言学家,也是精通多种语言的世界级巨匠,他是世界著名的语言田野调查派,是美国描写语言学派的著名创新性传人之一。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先在中国和泰国、缅甸等地对景颇语进行详细调查,后又长期在泰国北部山区调查,与土著拉祜族人由不理解到相互理解,到同吃、同住、同说拉祜语,这几乎成为世界语言学界的佳话,因此,马蒂索夫本人也在1968年汉藏语系和重新划分之说风靡国际语言学界后,又成了语言田野调查与描写中克服困难,学会与被调查对象友好相处的传奇人物。马蒂索夫由此写的《拉祜语语法》也成了世界各国从事任何语言研究或语言学各分支研究的方法论参考。
马蒂索夫与白尼迪克特两位语言学大家对汉藏语系的两条研究方法论按笔者言简意赅的概括就是:确定两种语言是否是亲属关系首先要看同源成分基本词有系统有规律的语音对应。他尤其是对藏缅语族的研究堪称又精又细,是这个语族研究的世界级权威。
20世纪70年代他出版了有名的《汉藏语概论》专著,创办了《藏缅区域语言学》期刊。他的《原始藏缅语手册》同时进行宏观与微观的语言研究,后来他又主攻历史语义以及语法化和语义学的研究,近年来马蒂索夫又在原有各研究领域的基础上开展了语言接触与语言关系的研究。
笔者与马蒂索夫教授已经相识26年,1982年笔者还是中央民族大学的青年教师时就开始听他来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讲座。这次他作为世界德高望重的顶级语言学大师来中国讲座,也是中国语言学界的幸事。讲座主持人、国际双语学会会长、中央民族大学资深教授戴庆厦先生主持了笔者与马蒂索夫的赠受书仪式。笔者把新著《从日本语到维吾尔语——北方民族语言关系水平性研究》赠给马蒂索夫教授,并同时介绍了北方民族大学语言研究情况,使北民大的比较语言学和北方民族语言关系研究成果传向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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