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中写景的意义

金文

小篆

《说文》：“景，光也。”本义为日光。《岳阳楼记》“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其“景明”即“阳光明媚”。江淹《恨赋》：“日出天而跃景”，其中“景”，也是指的阳光。双音词“风景”，本指风和日丽，后作风景、景色解。王勃《滕王阁序》：“访风景于崇阿”，这里“景”才是指风光景色。景本义是日光，日光照射会有影子，所以古代景又作“影子”解。贾谊《过秦论》：“赢粮而景从”，其“景”即“影”。就是说“许多人担着粮食，如影随形地跟着（陈涉）”。王楙《野客丛书》说：“古之阴影字，用景字。如《周礼》，‘以土圭测景’之类是也。”自晋葛洪撰《字苑》，始加“彡”为阴影字。段玉裁说，汉《张子平碑》，即有“影”字，不始于葛洪①。景作影解，也是一种假借字。后人始加偏旁。景借为影，景与影也就成了古今字。如同章与彰，三撇是后加的。前者景为影的古字，后为今字。章、彰也一样。

现在谈景，多指风景。什么是风景，有人下过定义：“风景占有一定空间，经过若干时间后形成的，具有较高的科学、历史、艺术价值的文化资源，是人们共同认可的文化遗产。风景是描写自然及人生事实为主；情景的情，指吾人对此种事实的精神态度。”②

我国著名景点很多，诗文中描写的也多。不少地理专著有介绍。如《徐霞客游记》、《方舆胜览》、《方舆纪胜》、《读史方輿纪要》等等。新建景点也很多，如北京鸟巢、水立方，上海世博。对风景名胜，民间喜以十景、八景相称。如杭州西湖有十景，燕京有八景，关中、洛阳、太原、津门、台湾都有八景。这也有好处，可提示游客玩个遍。

说到写景，就要说到描写、叙事、议论、抒情四种表达方式。描写中再分写人、写景。景有虚有实，有大有小，大景中往往还有小景。

学习写景，首先要像景。刘勰《文心雕龙》：“文贵形似”、“巧言切状”③，巧言就要巧构形似之言。要在细心观察，构思立意上下工夫。

景随人置，写景要切情状。一时有一时的情状，一事有一事的情状，一类有一类的情状。比如《楚辞·湘夫人》“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里切湘夫人之情状。《管锥编》中称这“开后世诗文写景之门，先秦绝无仅有”。再如《西厢记》“长亭送别”中描写的“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真可谓巧言。这里铺陈艳丽，合乎季节场景，也合于张生莺莺离别的凄清氛围。黄菊西风、北雁南飞，也有明显的象征意义。再如东坡的《大江东去》，其中有几句描写：“乱石崩云、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像一幅写意画，简单几笔，就勾画出古战场。这是为曹操、诸葛、周瑜等英雄豪杰设景，同时也表现了诗人本身诗文的豪放洒脱风格。

情景交融，以意取胜。王夫之说：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分离。情景交融的诗文也常见。如“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景中寄托了思妇之情。“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景中寄托了羁旅之情。“孤帆远景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景中寄托了朋友离别之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过：“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诗人有即景生情，也有移情于物的。杜甫的《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是移情于物。这也说明了情无景不发，景无情不生。景也常是人物性格情绪的反照。如爱国词人辛弃疾在出任江西提点刑狱后，由于主和派的迫害，他在一首《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中写道：“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这对自愿献身抗金战线而壮志未酬的辛稼轩来说，其心境是可想见的。

写景宜简洁，不宜冗长。王安石《石榴》诗云：“浓叶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宜多。”他提倡简洁，至于有些专门写景的文章又当别论。总之简笔为佳。大家熟悉的例子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高太尉遣陆虞候以及差拨等谋害林冲一节，文章很长，但写景极其简洁。林冲到了草料场先写：“……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接着又二次写景，也只用几句话，简到极点。却起到了很好的反复效应，为情节发展、人物性格发展，作了铺垫。陆时雍《诗镜总论》说得好：“诗不患无景，患景之繁。”散文又何尝不是这样。

注：

①石云孙《训诂得义论》261页，安徽教育出版社。

②朱义禄《风景与文化风景》，《文汇报》1992年7月27日。

③梁刘勰《文心雕龙》卷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