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双关的文体功能

6．1．4　日语双关的文体功能

简要地说，双关就是利用同音异义词发音的相同使得一个词形具有两个不同的含义，或者一词多义的现象使得一句话产生两层不同的意思。就日语而言，早在古典诗歌（和歌）中，双关就已是一种常用的积极的修辞手法。在和歌中，根据利用同音现象的手法上的差异，双关可具体分为挂词、缘语、序词三种。

所谓挂词，就是最典型的双关：利用发音的完全相同，使得一个词形具有两个不同的意思。例如：

もみぢ葉の散りてつもれるわが宿に誰をまつ虫ここら鳴くらむ

——『古今集·四』紅葉した葉が散ってつもっているわが家の庭で誰を待つ松虫がこんなにたくさん鳴いているのだろうか。

在这个例句中，“まつ”具有双义：与其的上文相连，意为“待つ”；与其的下文相连，意为“松”。所谓缘语，就是利用一个词隐含的同音异义功能，使它和其他特定的词发生有别于原文内容的意思上的联系，以酿出特殊的情趣或抒发某种余情。例如：

世の中はなにか常なる飛鳥川明日の淵ぞ今日は瀬になる。

——《古今集·一八》（世の中は何が一定不変であるか＜何も一定不変ではない＞飛鳥川は昨日の深淵は今日の浅瀬になる。）

在这个诗句中，就是利用了“飛鳥”这个地名与“明日”（あす）同音的现象，致使“明日”与句中的“昨日”和“今日”发生联系，借以表达一种与诗歌的原来题意不同的别出心裁的情趣。所谓缘语，指的是“明日”、“昨日”、“今日”这三个“有缘”的词。

所谓序词，其实往往是一个词组，它本身并没有同音异义的作用，而是由它引出一个对于上文和下文来说是音同而义异或音同义亦同的词（词组）来。音同而义异的如：

難波江の葦のかりねのひとよゆゑ身を尽くして恋ひわたるべき。

——《千載集·一三》（〈難波の入江の葦の刈根の一節〉仮寝の一夜のために、わが身を捧げて恋ひつづけるたろうよ。）

在这个句中，“難波江の葦の”是序词，由它引出的“かりねのひとよ”，对于它而言是“一节芦苇”的意思，而对于后文而言，则是“同衾一夜”即做“露水夫妻”的意思。在此应注意的是，前者与诗的题意并无直接联系，后者才表达了诗所要表现的主题内容。不过，前者还是有某种象征意义的：以一节短短的芦苇秆来暗示爱情难以持续长久。音同义亦同的如：

瀬をはやみ岩にせかるる滝川のわれても末にあはむとぞ思ふ。

——《詞花集·七》（川瀬が速いので岩にせきとめられる急流がそこで〈私たちも、今〉別々になってもあとでかならずいっしょになろうと思う。）

在这里由序词引出的“われても末にあは”，对于前后文都是“分而后合”的意思。由于同音亦同义，序词的象征作用或叫比喻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就不必赘述了。

上面讲了日本古典诗歌中的几种与双关有关的修辞手法，那么在现代日语中的这方面的情况如何呢？我们知道，在世界的语言中，日语是一种发音单位很少的语言。根据金田一春彦的统计，日语总共只有112个音拍，因而致使日语中存在大量的同音词。比如，他举了这样一个句子为例：“貴社の記者が汽車で帰社する”，其中带点的4个词的发音均为“きしゃ”。那么，现代日语是如何积极利用发音相同或相似这一点来取得特殊的表达效果的呢？

首先，在日语日常的口语活动中，有一种叫做“洒落”（读作“しゃれ”，意为“俏皮话”）的表达方法。比如，有个叫“富田”（读作：“とんだ”）的人闯了祸或闹出了乱子，大家都为此而操心，这时有个什么人可能会这么说“富田はとんだことになったな”。这句话中的人名“富田”的发音正好与“とんだこと”的“とんだ”相同，这样一来，就起到了一种缓和气氛、打破沉闷的效果。类似的情况如：“池田さんはぜんぜんいけませんね”（“池田完全不行啊！”），其中的“池田”的“池”（读作“いけ”）与“いけません”的“いけ”发音相同。因此这句话就包含了较强的幽默感。由此可见，“洒落”的主要特色在于在口语表达中发挥随机应变的机智，以获得俏皮、幽默、插科打诨的表达效果。

同样，在书面语言中也能通过有意识地利用同音异义词来获取特殊的表达效果。比如：

それまで彼女の精神状態などについて露ほどの疑を抱いてはいなかった。つまり彼女は異常ではあったが、異状ではなかったのである。

（高村光太郎《知惠子抄》）

而且，这样的效果，有时无意中也能获得。比如，金田一春彦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日本中小学的语文考试中有“假名改成汉字”一项，有一回他的孩子，将“しんこくな表情”中的“しんこく”写成了“申告”，而正确的答案应是“深刻”。也即是说“深刻な表情”（意为：严峻、沉重的表情）变成了“申告な表情”。“深刻”和“申告”在日语中均读“しんこく”，这是致使他的孩子写错答案的原因。但这种偶然的错误，回头细想一下也并非完全“偶然”：“申告”的最常用的意思是指“税金申告”，要申报税金，要纳税了，人的表情自然轻松不起来，自然会显露出满脸“深刻な表情”来。于是，“申告な表情”和“深刻な表情”之间就产生出一种偶然巧合的联系来了。

另外，有一种叫做“語呂合わせ”的俏皮话。它与“洒落”不同，不是利用同音异义词，而是模仿一个惯用的说法，编出另一个与之发音相近、节拍相同、并且押韵的说法。“語呂合わせ”可以是简单的单词，如由“タクシ”而变为“テクシ”（步行）；由“アルバイト”变为“ヨルバイト”（晚上干的アルバイト）。也可以是成语、谚语，如“猫に小判　下戸に御飯”（意为将有价值的东西给予完全不懂这种价值的人）。还可以是一句话，比如，仿照“さりとはつらいね”（要是这样可够受的！），说出：“しゃれとはつらいね”（俏皮话真让人够受的！）而且在日常口语中，也常有对“語呂合わせ”的精彩运用，比如，妻子难得吃上一顿丈夫做的饭菜，高兴地说道：“私、しあわせ。”，对此丈夫打趣地答道：“ぼく、しわよせ。”（我可却遭了殃了！）

最后，有必要一提的是，日语中还有一种与双关有关系的语言现象：利用语音与数字的音读或训读的联系，将枯燥无味的数字编成有内容的话语来记忆。比如，假若有家妇产医院的电话号码是3544的话，就可以把它说成“産後よし”（产后平安）。又如，圆周率长而难记，但日本人却把它编成下面这样一句顺口溜：“才子異国に婿さ、子は苦なくみふさはし……”，于是，需要时便能顺手写出：3．14159265328979323384……这样一长串数字来。金田一春彦认为这是对同音词的积极利用，是拍数少的日语的独有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