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比较语言学的后期,亦即19世纪的最后二三十年中,青年语法学派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首先,对语言演变过程的性质的认识有了很大的进步。青年语法学派断然抛弃了“语言有机体”理论和“语言生命的两个时期”的假设,论证了“语音规律”和“类推作用”这两个具有方法论意义的研究原则,使人们对语言变化的研究进入了科学的阶段。特别是对语音规律的认识的不断深入,对历史比较语言学的发展来说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经过一个时期的争论和深入钻研之后,青年语法学派的学者认识到,一种语言的语音规律,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一定的地域范围之内和一定的条件下起作用的有规则的语音变化,是对语言变化过程中某种既成事实的公式化的概括。由于对音变规律性有了较为正确的认识,历史比较语言学才获得了可靠的理论基础。
其次,改变了历史比较语言学的研究方向,使之走上了健康的轨道。19世纪上半叶,大多数学者迷恋于抽象的假设,特别是对原始屈折形式的起源怀着浓烈的兴趣,其间充满着许多无根据的臆测。青年语法学派学者则转变为对具体语言历史事实的详尽而周密的比较分析。他们强调研究语言现状,研究日耳曼语、罗曼语、斯拉夫语的具体变化过程。因而,他们在许多印欧语言的语音、形态的研究方面获得了可喜的成绩,并成功地确定了不少具体的语言演变规律。
再次,改变了对原始印欧语的看法,从而也改变了对历史比较法的性质和作用的认识。青年语法学派学者从历史主义的原则出发,认识到在原始印欧语时期就必然存在着方言的区别,同时,现有的保有印欧语原始特征的那些语言材料则有着年代上的不同层次。因此,他们对历史比较法和构拟的作用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他们知道,比较法和构拟只是一种研究手段,通过这些手段可确立亲属语言形式之间的对应关系。因此,他们既不像某些前辈学者那样,为比较而比较,或把比较当成目的,也不像施莱歇尔那样,对构拟原始印欧语的真实形式抱有奢望。
对青年语法学派的变革以及变革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梅耶在《比较语法发展纲要》中曾作过如下评价:“由于许许多多从最古的语言到现代方言的文献已被着手研究,并且罗曼语比较语法(狄慈、巴黎斯、舒哈尔德)、斯拉夫语比较语法(米克洛希契)、日耳曼语比较语法等已经建立起来,因此逐渐地清除了一种不正确的观念,以为语言学研究的对象不过是解释解释原始的形式,也巩固了探究每一个具体语言的发展过程的企图。对现代语言就其一切形式进行愈益深入的研究,使人们有可能对语言的发展形成一种较正确的观念,把印欧语看作比较古老的,但绝不是原始的语言的见解也开始树立起来。在另一方面,以前用来确定语言史中真实事实的证明方法是不够严谨的,不足以证实印欧语形式的分析是否正确;可是当这些方法使用得越来越严谨的时候,就越容易发现不可能用它们寻找出解释印欧语时代语法形式的证据。在1875年以后的新出版物中,再也看不到这种解释了,因为18世纪的各种观念同比较语法的各种观念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断绝了。印欧系语比较语法的对象已再也不是假想的语言的有机时期,再也不是那个我们对它实在没有一点认识的语言形成时期,比较语法仅仅在稍微比较远的过去时间中继续着罗曼语学家、日耳曼语学家、克勒特语学家、斯拉夫语学家和伊朗语学家等等的研究,并且用同样的方法在同样的范围中获得了成果。”[18]梅耶的这段话对青年语法学派的贡献作了恰当的概括。事实表明,这一学派的研究工作,对推进语言科学沿着健康的道路发展是起了巨大的作用的。
青年语法学派所暴露出来的缺陷主要有以下三点。
(1)个人生理——心理主义的语言观。该学派的成员完全立足于个人生理、心理的基点去观察和认识语言,他们不了解语言的社会性质,忽视语言活动所受到的社会制约。他们注意观察实际的、具体的语言,特别强调研究语言的物质表现——语音,这当然是对的。然而,他们把语言仅仅看作个人的生理现象和心理现象,势必陷入主观唯心的泥坑,因而不可能对语言的本质、发展规律等基本问题有正确的认识。
(2)“原子主义”的研究方法。青年语法学派的学者往往以经验主义的眼光看待语言现象,看不到语言的统一性和完整性。他们总是把语言现象分解为一个个孤立的、不相关联的部分,分解为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东西。他们认为语言的变化也是彼此孤立的个别的变化,其根源则在个人的心理、生理深处。因此他们习惯于经验主义地记录个别语言现象的历史,例如某一变格的历史、某一词的历史,或者列举个别语音或形态的对应关系,建立一些局部的演变规律。这种原子主义的研究方法,显然有损于他们对语言总体的认识。
(3)狭隘的研究范围。受实证主义的影响,青年语法学派努力追求确实的内容,由于语音最具体、最适合于解释语言的历史演变,因此他们大力推进语音研究。这方面的研究当然是十分重要的。但他们的研究局限于这一方面,而且就语音而言,又主要是依据书面材料研究语音的历史,忽视对语音的系统描写,这就必然把研究的范围缩得很小。此外,他们口头上大声疾呼比较语言学应该“走出那间正在锻造着印欧语母语形式的弥漫着假设的烟雾的作坊”,可自己却仍然停留在那些原始印欧语的材料堆里,这也是造成他们的研究范围十分狭隘的一个重要原因。研究范围的局限,加上“原子主义”的研究方法,使他们的研究工作显露出一个明显的弱点,那就是缺乏理论的概括。他们不仅自己不善于概括,相反还把以往的学者得出的概括的理论成果看作是无用的思辨。例如,洪堡特关于语言结构及结构类型的比较等有价值的理论观点都被他们抛弃了。
由于存在这些缺陷,青年语法学派自然不可能完全正确地理解语音规律和类推作用的实质,同时也限制了自身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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