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的读音问题
“血”这个音,普通老百姓很难把握准确。徐世荣先生是这样解释的:
血xuè(一)用于朗读文言诗文。“泪尽而继之以血”,“我以我血荐轩辕”,“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戏剧里有“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唱词,这是旧体诗歌的七言句法,是文言形式,“血”与“血债”应该统一起来,都用读音xuè。如果这个意思换为一句“道白”,“他欠下的血债要让他用血来偿还”,情况就不一样了。“血债”是一个复音词,“血”用读音xuè,而“血”还是口语中单用的一个词,就用语音xiě。(二)用于文言形式的成语。
血xiě(一)口语,单用一个字作为单音词。如:“手碰破了,流了一点血”;“皮破了,可没有流血”。(这里的“流血”,是动词和名词,两词分离,并非紧密结合,与“流血牺牲”的“流血”不同,那个“流血”已经“词化”,含义是舍弃生命)。(二)口语中常说的复合词,但结合还不够紧密,两个字拆开后,中间插入一个虚助词,意思不变。如“猪血、鸡血、吐血、咯血”。(三)极普通的口语用词,有别于一些书面语、科技用语。如“血块子、血道子、血印儿、血色、血晕”。[1]
学习普通话的人看到这样的区分不被搞晕才怪!
事实上,这种毫无辨义作用的异读词是广大人民学习普通话的一个累赘。
岂止“血”让人无所适从,下面这些异读词也是让人头痛不已。“拗”有三种读音、“叉”有四种读音、“和”有五种读音、“参”有三种读音、“恶”有四种读音、“差”有五种读音以及其他数十个文白异读的异读词。
这些还是正常的异读,不包括变调、轻声、儿化等音变现象。
二、异读词造成的官司评说
现实生活中常常有“一字之师”的说法,而现实生活中“一字之官司”也并不鲜见。因为一个字打官司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而且还时有发生。随便举两个例子:
东方今报焦作讯“还欠刘某工程款2万元”,这句话怎么理解?是还(音hái)欠刘某2万元,还(hái)是已经还(huán)了刘某的2万元?围绕这个多音字,武陟县俩小老板打起了官司。昨天,记者从武陟县人民法院获悉,该院近日审理该案,并认定欠条上的“还”字应读hái。(2008年5月23日东方今报)
本报讯11月20日,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人民法院受理了一场特殊的民事官司,原被告双方因为字据上一个“还”字对薄公堂。据了解,原告李诚为乌拉特前旗某厂的一名销售员。2005年6月到2006年4月期间,他赊给从事百货销售的李巧凤价值27367元的卫生纸,李巧凤给李诚写了1张“还欠卫生纸款27367元”的字据。(2006年11月24日北方新报)
由于“还”的多音问题造成的官司真是太多了,随便在网络上一搜索,就有十几例。至于现实生活中,没有打官司的,没有曝光的,老百姓自己吃了暗亏没有吱声的可能就更多了。
由此我又想起了十几年前“一字读音引发的官司”。1995年6月,四川江津市小学毕业语文考试中,有一题是选择“自作自受”词中“作”的正确读音。校方的标准答案是一声,部分学生答案为四声,被扣去一分,其中三名学生因被扣一分刚好失去升入省重点中学的资格。于是他们的家长状告江津市教委。理由之一是:“作”字的读音,在《新华字典》及1985年12月27日国家教委等三部委审定公布的《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中明确规定,除“作坊”的“作”字读一声外,其余都读四声(这里暂不论考试题出的是否科学)。而校方依据的也是一本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在这场官司中,辞典非但不是工具,反而自相矛盾,没想到辞典有时也让人无所适从,从某种意义说简直是误人子弟。(《一字读音引发的官司》见上海《报刊文摘》1995.12.4)
在我们平时查辞典时还发现,像“卓越”的“卓”字,“百色起义”的“百”字,几本辞典注音均不相同。如果中学各种考试涉及这些内容,不知又要难为多少学子。需要声明的是,我们所查的都是权威的正版辞典。
在平时收听广播,收看电视,异读词发音失误的现象简直是举不胜举。
这就是辞书没有及时修订造成的后果,或者说是《审音表》没有及时向国人告知的结果。《审音表》颁布多年来,其在群众中的知晓度并不高。而事实上,《审音表》应该是其他一切辞书注音的标准。其他一切辞书均应以此为标准确定读音。然而,事与愿违,很多辞书标注读音根本就不理睬《审音表》。这样造成学习普通话没有明确的标准,每部辞典对有争议的汉字注音都不一样,这让读者如何选择?如果考试恰好涉及到这些汉字注音让考生如何抉择?如果参加普通话测试的考生恰好遇到这样的异读词只能自认倒霉,吃点哑巴亏,严重的情况可能就是打官司。事实上,也不能完全怪罪其他辞书,因为《审音表》几十年不修订,而语言生活每天都发生着丰富的变化。辞书的编撰出版修订日新月异,而且要从众从俗,要紧跟时代步伐,而《审音表》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修订,这样势必造成辞书与《审音表》标音的不一致,也就造成使用者的无所适从。
三、要与时俱进,及时修订
《审音表》颁布使用至今,已经有几十年了。审音工作取得了重大成绩。如下面这些异读词在上个世纪50年代是常困扰人们的异读:“波浪”的“波”读pō、bō,“荒谬”的“谬”读miù、miào,“缔结”的“缔”读dì、tì,“包括”的“括”读kuò、guā,“步骤”的“骤”读zhòu、zòu,“接触”的“触”读chù、zhù,“森林”的“森”读sēn、shēn,“秘密”的“秘”读mì、bì,“机械”的“械”读xiè、jiè,“商埠”的“埠”读bù、fǔ,“溃疡”的“溃”读kuì、huì,“收获”的“获”读huò、hù,“熟练”的“熟”读shú、shóu,“淋雨”的“淋”读lín、lún,“娇嫩”的“嫩”读nùn、nèn,“琴弦”的“弦”读xián、xuán,“恶劣”的“劣”读liè、lǜè,“跃进”的“跃”读yuè、yào,“疾病”的“疾”读jī、jí,“复杂”的“复”读fù、fǔ,“特殊”的“殊”读shū、chū,“侵略”的“侵”读qīn、qǐn,“质量”的“质”读zhǐ、zhì,“细菌”的“菌”读jūn、jǔn,“号召”的“召”读zhāo、zhào,“伪装”的“伪”读wěi、wèi,“卡片”的“卡”读kǎ、qiǎ,“暴露”的“暴”读bào、pù,“巷道”的“巷”读hàng、xiàng,“五更”的“更”读gēng、jīng等,现在都解决得比较好。审音工作对推广普通话事业作出了积极的贡献,《审音表》在推普进程中可谓功不可没。
但是,几十年来,我们的语言生活也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在发生着人们不曾预料到的变化。国家的各种规章、制度、法律、条文等都在作出不同程度的调整,以适应社会的发展,可我们的《审音表》依旧将自己置身于火热的社会生活之外。何况《审音表》一个小小的小册子谁会将它放在醒目的位置呢?目前,全国人民学习普通话的热情高涨,外国人学习汉语也越来越火热。可是我们连一个明确的、操作性强的标准都没有,让广大的学子如何把握呢?
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我们每年派遣大量的汉语教师出国讲授汉语,传播中国文化。同时,外国青年来中国学习汉语汉文化的也越来越多。这既是中国国际地位逐步提高的显现,也是中国对外开放,汉语汉文化对世界影响的显现。我们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向世界强力推介汉语。然而,由于汉语汉字本身的复杂性,外国人学汉语仍具有较大难度。这就要求我们简化汉语汉字,尤其是汉语异读词迫切需要重新审音。实践证明,异读词的存在成为汉语走向世界的一个障碍。从交际的角度看,异读词的存在给汉语使用者带来了诸多不便。尤其是有些异读词,或者说一字多音的现象有相当一部分是毫无意义的,而且是不必要或不合理的,正如本文开头举例的“血”,此外还有“薄”、“熟”、“强”、“塞”等等,使用起来真的很麻烦。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出现了一个“堰塞湖”,很多人就不知道这个字究竟该发什么音,即便是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或播音员发音也不完全一致。这些异读词既给汉语走向世界人为设置了障碍,也为国内外人民学习普通话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减少异读词,简化没有辨义功能的异读词,加快统读步伐,已是势在必行。
岂止是老百姓认为《审音表》要及时认真修订,专家教授们也认为很有修订的必要。
教育部语信司司长李宇明先生说:从理论上讲,应当根据学理来制订规范和标准,但是,一旦某些现象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而又有悖学理时,就已经“习非成是”,应当“从俗从众”。这就是说,尊重学理而不拘泥于学理[2]。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苏培成先生认为:词语的语音要求规范化,每个词只能有一种读音,不能有几种读音。异读词的存在使词语的语音缺乏明确的标准,因此要对异读词的读音加以审订,消除异读[3]。
暨南大学教授詹伯慧先生说:我们强调从应用中来、到应用中去的原则也就是要体现出“源自实践,服务实践”的精神。规律固然重要,首先还仍然得扣住“应用”来做文章,要从语言应用的需要出发,看语言应用中的表现[4]。
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敬一丹说:“有几个音改来改去,我都弄不清楚到底该读成什么样子了。每当我拿不准的时候,我就去问李瑞英、罗京,好在我们主持人不用照本宣科,我遇到特别拿不准的字词时,我就换一个词儿,这样也很消极……肯定是语言现象在前,研究在后,规范在后,但是这个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远了。”[5]
中央电视台国家级主持人播音员尚且如此,我们怎么能要求普通老百姓能说很好的普通话呢?所以,我们有关部门应该与时俱进,组织专家学者,做广泛的社会调查研究,然后对《审音表》进行修订,惟其如此,才能显示出其权威性[6]。
事实上,语言文字的规范工作也要有改革开拓精神,德国教育部在近几年对德语语法作出了重大修订,原有的近60条语法规则,在今天的教科书中只剩下五六条了。这不能不给我们启示:以简便易学为基本原则,高速度快节奏地解决纷杂的语法条文,以利于群众学习、应用和语言文字的规范化、现代化[7]。
异读词不利于群众的掌握和社会的应用,并且已经成了人们学习应用的负担,已经成为人所共知的诟病,因此群众要求修订《审音表》的呼声日益强烈。《审音表》中仍有异读音的120多个异读词,专家、学者已经研究讨论了几十年,这些异读词的形成、特点、演变规律等,应当说早已摸透了。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早下决心和采取什么方式步骤来尽快解决了。
参考文献:
[1]杨绍林.谈谈多音字读音简化问题[J].语文建设,1998(11).
[2]李宇明.通用语言文字规范和标准的建设[J].语言文字应用,2001(2).
[3]苏培成.现代汉字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詹伯慧.再论语言规范与语言应用[M].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3).
[5]姚喜双、郭龙生.媒体与语言——来自专家与明星的声音[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2.
[6]赵贤德.论《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的权威性[J].殷都学刊,2007(1).
[7]王群生.“异读词”的整理也要体现改革精神[J].语文建设,1999(2).
(原载《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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