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之后维特根斯坦除了致力于出版《逻辑哲学论》,他决定开始进修以便成为一名小学老师。这时他已经30岁,却选择回到学校和比他年轻十岁的青年人一起上课,而目标只是成为一个小学老师,这令很多人感到困惑,觉得他浪费了自己的天分。比如她的姐姐就批评说,维特根斯坦是在“用精密仪器开柳条箱”,但是维特根斯坦回应的是:“你令我想起了一幅景象,有人从关着的窗户看出去,不能解释一个过路人的奇怪运动。他不知道外面是哪种风暴在肆虐,也不知道那个人只是吃力地想站稳。”当时的维特根斯坦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狂风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他的解决方式是不寻常的,他勇敢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寻求某种妥协。
在维特根斯坦为自己设计的崭新生活方式中,除了成为小学老师,他还有另外一个重大的决定:放弃所有财产。他固执地把自己继承的财产全部转让给自己的兄弟姐妹。后世的维特根斯坦崇拜者往往过分夸大他放弃财产的决定,毫无疑问地,维特根斯坦确实放弃了巨额财富带来的享受和便利,但是他依然拥有这份财富带来的安全感,他随时可以回到维也纳,得到他兄弟姐妹的衷心接待,不用担心生存。所以维特根斯坦在名义上一贫如洗,但是和一个真正的穷人相比,他依然是富有的。但是我们也不应低估维特根斯坦这一举动的意义,尤其是他从此过的是一种清贫克制的生活,生活里丝毫没有奢华的痕迹,这个举动即使不是最艰难的,仍然是一个圣徒般的举动。罗素在他1919年12月给奥托琳女士写的信中对此有着一段客观的描述。
在他的书(《逻辑哲学论》)中我感觉到一种神秘主义的气息,但是我还是非常惊讶地发现他完全成为了一个神秘主义者。他阅读克尔凯郭尔和安格鲁斯·西利西乌斯那种人的作品,而且他认真地考虑成为一个修道士。所有这些都是从威廉·詹姆士的《宗教经验种种》开始,在他战前独自一人在挪威度过的那个冬天中成长起来的(并非不自然的),那时他几乎要疯狂了。然后在战争进行中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他到加利西亚的塔诺夫镇执勤,碰巧来到一家书店,但这里似乎只有卖明信片的。然而,他还是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本书:托尔斯泰的《福音书》。他买下了这本书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读了它,又重读了它,从此之后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在火线上,在所有的时刻。但是总体来说,比起托尔斯泰他更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尤其是《卡拉马佐夫兄弟》)。他深入到神秘思想和感觉的深处,但我认为(尽管他不会同意)他最喜欢神秘主义的地方是它的力量可以让他停止思考。我不太认为他会真的成为一个修道士——这是一个想法,而不是一个意向。他的意向是成为一名老师。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的兄弟姐妹,因为他发现俗世的财物是一个负担。我希望你曾见过他。
维特根斯坦放弃了全部财产之后,开始在一个奥地利乡村小学当教师,但是新的生活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令问题完全消失,反而产生了新的问题。就像在“一战”时他厌恶那些周围的士兵一样,维特根斯坦无法忍受粗鲁的村民,而且他暴虐的脾气令他好几次体罚学生。这清晰地反映了维特根斯坦的一大缺陷,可以虔诚,却无法谦卑。并不是他不懂得谦卑的重要性,但是终其一生,即使晚年他变得更柔和,维特根斯坦的心底深处一直无比高傲而且严厉,他对自己和他人有着同样严厉的要求。这时的他还无比情绪化,例如他在写给罗素的信里抱怨,这里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都更加糟糕。特拉腾巴赫的村民真的比其他地方的更加恶劣吗?这些信中涌动的情绪只是显示了周围居民文化和教养上的差异,比贫苦简单的生活更加令维特根斯坦无法忍受。
在更换了一个学校之后,因为一次体罚事件,维特根斯坦被家长告上了法庭。虽然维特根斯坦被判无罪,他还是决定放弃教师生活,到一家修道院做了一段时间园丁。维特根斯坦做园丁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他的精神状态有着非常正面的影响,他可以和植物打交道,而不用和粗鲁的村民来往。在大卫死亡之后,维特根斯坦似乎直到此刻才第一次找到了内心的安宁。
离开修道院之后,维特根斯坦回到了维也纳,成为建筑师的助手,帮助他姐姐设计建造了一栋房屋。这时他也遇到了玛格丽特·雷斯宾格,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性。维特根斯坦为她雕刻了一座胸像,摆放在为她姐姐建造的房屋中。维特根斯坦曾经向玛格丽特求婚,当他发现玛格丽特并不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在私人笔记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现在有理由假设玛格丽特并不特别关心我。这对我来说非常奇怪。我心中的一个声音说:结束了,你肯定会异常沮丧。——然而另一个声音却说:这不能让你失望,你必须预料到它,你的生活不能建立在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上,即使那是你非常意欲得到的情况。后面那个声音是正确的,但这是一个人活着而且他被痛苦折磨着的情况。他必须奋斗,让痛苦无法损毁他的生命。然而一个人在虚弱的时刻总会感到焦虑。这种焦虑本身当然只是一种弱点,或者是一种怯懦。因为一个人总是喜欢休息,而不喜欢必须去奋斗。上帝与她同在!
在这段时间,维特根斯坦也和维也纳小组建立了联系,尤其是当时维也纳大学的哲学教授石里克对他非常欣赏,相互之间有着不少交流。但是维特根斯坦丝毫不想继续从事哲学研究,他认为需要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他应该从事一种更“真实”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使他决定回到剑桥,继续从事哲学研究,一直没有绝对的结论。他在剑桥的导师拉姆齐,可能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维特根斯坦后来也承认,拉姆齐让他看到了《逻辑哲学论》之中的某些错误。
拉姆齐比维特根斯坦小17岁。拉姆齐本身也是一个天才,21岁就成为剑桥的研究员。很多人认为拉姆齐如果不是在26岁就早逝的话,他可能做出和罗素、维特根斯坦一样伟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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