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公开课的口语传播创新实践

作为一种新近出现的电视节目形态，电视公开课担负着传播知识与价值观、引导公众行为的重任。但由于其以教育为传播目标，在电视上开办“课堂”，因此容易引发观众的反感。如何在口语传播层面上建立和谐平等的传受关系？如何营造轻松愉悦的谈话氛围？如何挖掘电视演讲的内在价值？如何准确定位主持人与嘉宾、受众的传播功能？这些问题都成为电视公开课吸引广大受众参与和观看的关键所在。中央电视台《开讲啦》节目，坚持平等、互动、参与的节目理念，尝试变“你讲我听”“你传我收”的形式为“相互倾听”“彼此理解”的形式，用自己的口语传播创新实践为上述问题提供了独到的见解。

一、建立和谐平等的传受关系

传播是一项技巧性很高的活动，不同的传播方式会带来不同的传播效果。如果以老师的姿态进行传播，刻板的固化语言、居高临下的态度可能会引发受众的恐惧心理和逆反心理，使“头脑风暴”无法形成，自然起不到好的传播效果，尤其在“受众是上帝”的时代，更是如此。相反，若我们以交朋友的方式，坦诚交心，那么对方也会反馈给我们同样的态度，比如认真倾听、认真接受。这样的过程更类似于人际沟通。传播学者巴赫纳为此下了定义：人际沟通即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它简单明了却蕴含强大的作用，即满足人类的基本需求，协助认识自我，促进人际关系的形成与维系。下文将从闲谈、自我披露两个方面来分析《开讲啦》中对人际沟通方式的运用。

二、营造轻松愉悦的谈话氛围

为了营造一种轻松愉悦的谈话气氛，《开讲啦》会在主持人与嘉宾初次见面时精心设计“开场白”，使观众对将要面临的对象和话题的内容产生浓厚的兴趣。比如其中一期嘉宾为陈坤，他说：“上台之前我非常的紧张，特别紧张。我一直跟周边的朋友说，你别跟我说话，我紧张，他们没一个人相信。他们认为我演了很多戏，在任何场合都应该淡然，但我十分紧张，直到我听到撒贝宁刚才的笑话那么冷，我突然充满了信心。”这坦诚而幽默的开场令现场笑声连连。面对现场300位观众和10位青年代表的“审视”以及“图书馆”式的学术场景布置，怎能不紧张？同样地，坦诚也换来了听众内心的共鸣，谁第一次站上演讲台没有紧张过？原来明星也有老百姓的烦恼，这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接着，陈坤在陈述完一个观点后点到一位青年代表问：“你为什么点头？”小伙子略带惊讶地说：“因为我比较认可你的观点。”陈坤自然地说：“我们就来追溯这个思维方式，好吗？”这场不经意间的互动可以令对方感觉受到重视，并且有兴趣把话题继续下去。

在“开场白”之后，《开讲啦》还十分注意双向性交流。在节目中，不能只是一方喋喋不休，双方都要谈谈自己。《开讲啦》中嘉宾演讲部分占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部分是嘉宾与青年代表和现场观众的互动提问，在提问中，青年代表也会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增进双方的关系。双方皆打开心房，进行更深层次的心灵交流，这是双方关系由浅入深的过程。仍以陈坤的那期节目为例。在交流过程中，陈坤承认自己从小是一个自卑的男孩，上了大学还有仇富心理，年轻时对于财富和名气也会过分追求，是暴脾气，爱计较。这种在众人面前“揭短”甚至是暴露自己的“阴暗面”的行为，不仅不会使受众反感，反而更增加亲近感，谁的青春不彷徨？谁的青春不疯狂？完美的人生不真实，真实的人生不完美。陈坤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现实的人，一个没有明星光环的朋友。在《开讲啦》中，没有炫耀、没有争功，有的只是站在那里讲述曾经的彷徨、迷茫。而受众所得到的信息就是，他们经历过我现在所遭受的磨难，甚至他们的经历更坎坷，但他们已经成功了，我能从这些人当中学到什么？他们的经验对我来说作用有多大？站在讲台讲述平凡，不需炫耀，成就自明，这也是一种正能量。

三、挖掘电视演讲的内在价值

就嘉宾面向受众讲说形式而言，它更像是口语传播学者们所说的公共传播。公共传播一般指演讲，即一位或多位的传播者向多位听众进行讯息传达的过程。《开讲啦》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场校园讲座，只不过这场讲座互动性更强，话题性更深，趣味性更足。而支撑这种传播效果的正是演讲的三种内在价值：“说话特质”“透明传达”“活力自信”。

“口语传播先驱维南斯在20世纪初创造了谈话特质一词，他强调演讲是与听众谈话，而非训话，他相信演讲的发表是在沟通而非表演，是一场自然的双向的沟通。”因此谈话式的话语样式不仅缩短了演讲者与现场听众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嘉宾和电视受众的距离，因为谈话中必须要带入平等的关系。虽说幽默的人演讲占优势，但黄西的经历告诉我们，坦诚与幽默二者缺一不可。在第18期节目《不完美，怎么了？》中，我们会看到一个个子不高、长相不佳的男人口若悬河，此人即是黄西。对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片，表情略显单板的男人，国内观众可能不太熟悉，但他却是第一个在白宫表演脱口秀的亚洲人，也是2010年全美喜剧节的冠军。黄西以松弛、质朴、流畅的语言讲述自己的经历，以自己真实的被拒绝、被辱骂、不被外界看好来获得听众的“同理心”。他会根据受众的不同来调整谈话内容，比如，当青年代表中有中国留学生时，他会多讲些自己的留美经历以及实验室的趣闻；他也会避免一些“高深词汇”而走平民路线。听黄西说话，绝对想不到他是生化博士。这种抛弃晦涩的学术用语而代之以机智幽默的言语的形式，更能起到劝服作用。

演讲的关键在于透明，而透明在于坦诚，在于真实。当演讲者站在300位观众面前时，没有过多时间去遣词造句、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只能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无论是刘德华、周杰伦，抑或马云、李彦宏，在青年学子们面前，他们只能坦诚相待。《开讲啦》所选话题都是当今青年正困惑的，比如关于梦想的《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关于奋斗的《相信奋斗的力量》，关于励志的《若你不行，没人能行》。如果演讲嘉宾能清楚鲜活地传达出主题含义，实现透明传达，并使听众接受、理解，最终转化为具体行动，节目的价值也将实现。

演讲中的活力、自信能够感染人，增加可信度。但活力、自信不代表高分贝、大嗓门，而是指语言的感情色彩、分量以及感染力。华人神探李昌钰博士的演讲极为有趣，虽然全程以残忍的凶杀案为主轴，但中间插入几段温馨小故事，传递诸如“听妈妈的话”“要使不可能变成可能，首先要自我评审”“大学只提供一张月台票，能否成功抵达要靠自己”等小建议。这看似在讲悬疑，实则传递着价值观、梦想观甚至是婚恋观，将教育寓于无形中。75岁的李昌钰博士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如同一位智者在赐予锦囊妙计。

四、准确定位主持人与嘉宾、受众的传播功能

作为《开讲啦》的主持人，撒贝宁的地位较之以往的节目弱化不少，只在开头、结尾和中间的串场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做得出色，实在考验人的功底。好在经验丰富、专业扎实的撒贝宁将“量”的弱化变成“巧”的应用。李昌钰博士一共在《开讲啦》亮相两次，第一次的结尾处，撒贝宁想见识李博士的“武力”，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博士摔了一跤，突如其来的意外增加了节目的“笑果”。到了第二期结尾，撒贝宁说：“昨晚做了一个梦，上次扫堂腿，这次大背跨，所以这次不等李博士动手，我自己主动倒下。”结果撒贝宁自己滑稽倒地，引得现场爆笑不断。这种前后呼应的方式不仅让人们见识到了艺术化的处理美感，也令观众对撒贝宁的机智活泼更加喜爱。撒贝宁很擅长总结嘉宾演讲的重点，帮助受众提炼观点，更好地接受嘉宾所传递的正能量，这个时候，他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助手。

与主持人地位的弱化相对的是受众地位的强化，这主要体现在互动参与程度的提高上。《开讲啦》中三分之二的部分是嘉宾与受众的互动，分为与现场300位观众的小纸条交流和与10位青年代表的提问交流。小纸条设置得十分巧妙，比如小纸条问黄西“您为什么这么性感？”“有没有人说您长得像土拨鼠？”“作为一名科学家，您还能背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吗？”等诸多脑洞大开的问题，而到了青年提问环节，又会有“您怎么看待父母要求孩子争当第一名？”“要不要追求完美？”“人生是要有意思还是有意义？”等直面社会现象的深刻问题。每个人都有匿名性心理，诺依曼“沉默的螺旋”理论告诉我们大多数人在意见环境的压力下，不敢表明自己真正的想法。匿名的小纸条中，提问会更加劲爆、无厘头。因此，使用小纸条的提问一般起调动、活跃气氛的作用，青年代表的提问更多涉及人生、社会等大问题，二者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本文发表于《传媒》2016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