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H对交际个体的凸显现象解释为: 个别词汇由于习惯性、熟悉度、使用频率和典型性而在我们大脑里面形成的编码意义越凸显,则其获取的速度越快。Giora从认知角度很好地对凸显义作了诠释,但对词汇为什么在使用中会出现这种特征,没有做更多的说明。如上所述,SCA从词汇意义的形成、概念与语形之间的关系对词汇凸显现象进行了更深入的解释。因此,我们认为凸显的发生是和个体所具有的知识经验密切相关的。虽然经验与知识、信念等概念存在区别,这里我们用“经验”(experience)来统称人们由于生活经历而获取的知识。
在SCA的核心思想内容中,曾提到语形与概念并不是完全对等的。词汇将经验和事物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刻画在大脑中,并保持相对稳定直到内部或外部因素诱使其发生改变。词汇这种以经验为框架的特质使得“前知识”(priorknowledge)[1]在词汇意义的建构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由此,在信息处理过程当中,新信息总是要经过已有信息(经验)的过滤才能扮演自己的角色。虽然在内容和组织形式上还存在不少争议,但经验在词汇意义建构中的作用业已得到普遍认同。经验其实就是思维模式的认知表征,大脑思维记录和积累个体生活经验的“自传性”(autobiography)功能使得经验成为一个思维模式集(Van Dijk 2008)。脑神经研究也对此提供了相关的佐证。如Tulving(1983)从记忆角度提出“个体经验被认为主要是储存在短时记忆(episodicmemory)中,部分储存在长时记忆(longtermmemory)中”。一个不争的事实是: 语言大体上是滞后于社会改变的,而很少超前,甚至相应的社会文化语境已经完全改变了,那些刻画在大脑中的经验还是很难被改变和取缔。下面用一个著名的脑筋急转弯题来进一步说明这个事实:
例(9) A young man and his father had a severe car accident. The father died and the young man was rushed to the hospital. The surgeon at the emergency room refused to operate on him,saying: “I can't”. He is my son.
—How is this possible?
该题的正确答案是“手术医生是这个男孩的母亲”。这里面造成错误答案或者使答题者煞费脑筋的是“surgeon”一词。由于传统和历史的原因,“手术医生”一般都是男医生,该概念作为一种“经验”是如此深刻地刻画在人们的大脑中,以至于当外在的社会环境已经改变(越来越多的女医生也担任手术),或者与当前的语境不符合(男孩的父亲身亡),“手术医生为男性”的概念还是具有很强的凸显性,这就是回答错误或者经过调整后才回答正确的原因所在。
对于该现象,Kecskes(2003)认为是语言对于“思维”的训练所造成的。从语言和思维辩证关系的角度,我们赞同Kecskes的看法,即语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训练我们的思维,至少可以说我们大脑的部分思维是由包含在语言当中的概念所统治的。当然我们的立场并非是一种“语言决定论”。“语言决定论”的代表人物美国描写语言学家Sapir(1929)和Whorf(1940)认为: “语言决定思维,语言不同思维也不同,而学习一种语言无非是学会用该种语言来思维。”对于语言与思维的关系,我们认为维果斯基的观点比较可取,即“思维的进展并不是与语言的进展同步的,它们的两条发展曲线(growthcurves)是相交的(cross),而且是不断的,这两条曲线可能会变成直线,而且齐头并进,甚至有时会合成一条线,但是它们总是会分开的”。著名心理语言学家桂诗春(1985)也指出: “语言的起源与思维并非同时,从种系发展与个体发展来看,语言发展中存在非思维阶段,思维发展中存在非语言阶段,但是语言和思维一经产生后却又常常互相作用和影响,互相推进和制约。”我们赞成这一观点,即语言和思维关系紧密但可以分离,即“既存在不可脱离语言的思维(语言思维),也存在可脱离语言的思维(非语言思维),即语言和思维关系紧密但可以分离”(王小潞,李恒威,唐孝威2006)。
既然语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训练我们的思维,那么在此过程中经验无疑对于概念的形成起到非常重要的建构作用。相应地,我们的思维在处理新信息时将会寻找以前的经验模式和文化模型。如上例,假如思维已经习惯将“男性医生”当成“surgeon”的外延,那么当我们遇到这个词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将其诠释为“男性医生”。这也是造成该词义凸显的原因。
从经验的相对性来看,我们认为人的记忆中储存的经验可以划分为自我经验(personal experience)和共同(集体)经验(common experience): 前者指的是由于个体独特的生活经历和认知过程所造成的为个体所独有的经验; 而后者指的是集体所共同占有的共识经历。集体是一个泛称,大到可以指整个共同语言和文化社会,小到可以指一个家庭或者几个朋友之间。凸显的发生是以经验为基础的,由此我们认为自我经验将会触发自我凸显,而共同经验则会触发共同凸显。如“家乡”一词对于每一个个体所触发的家乡的概念图景是不一样的,而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天安门”所触发的概念图景几乎都一样。值得注意的是,自我经验/集体经验之分是相对具体会话而言的,因此是一个动态概念。Van Dijk(2008)在其语境思维模式中也区分“个体知识”和“社会知识”,其理论根据是记忆维度: 短时记忆对应于个体思维模式(个体知识),普遍的、抽象的社会知识对应于长时记忆(“语义记忆”/semanticmemory)。记忆与经验是有内在联系的: 一方面短时记忆表征近期经验,比如我们能记住最近的一些活动的详细情况,但这种记忆只能维持几个小时,对于监控和执行当前认知活动具有明显效果; 另一方面,那些自传式的、抽象的个体知识则能够保持较长时间,甚至伴随一生,比如我们能很快判断是否去过北京,虽然北京之行的细节已经不能再回忆起来了。可见,个体经验/集体(共有)经验与Van Dijk的个体知识(经验)/社会知识(经验)有较大的相似性。一般来说,凸显的个体经验往往是长时记忆,而短时记忆中的“锚定”效应(anchoring effect)和“先发效应”(priming effect)则更多体现为共有经验。
总之,GSH指出了词汇意义凸显的原因,即使用中对于词汇意义所形成的某种偏好,本节借助SCA,通过审视语言形式(词汇)和概念之间的关系,进一步阐述了词义凸显的内部原因: 词汇和思维“双向道”模式——经验塑造思维,思维定势诱发“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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